經他這麼一說,範良額頭上的汗如泉涌。就算在蠢他也知道,方纔自己那幾句話,是徹徹底底的得罪了這位主子。
合作,本來就是建立在雙方信任的基礎上。他多番屢次出言質疑,已然是擺明了不信任人家,這樣鬼才願意跟你合作呢!
風蝶抿了抿脣,她覺得,現在這樣的場景,並不適合她說話。她能說的話,方纔全都說了,至於如何,還要看丞相自己的做法了。
許是知曉她的想法,範良也只是在一開始看了她一眼。隨即站在原地許久,狠狠咬了咬牙,拱手道“墨王爺,誠然,方纔在下言語有失,只要墨王爺肯出手相助。只要在不損害西涼的前提下,墨王爺的一切要求,本官一概同意,絕無二話。”
一國丞相,百官之首,這樣的承諾,顯然是重了。
而最驚訝的是風蝶,她也只猜到了丞相會答應墨王爺一些條件,卻不曾想到那個前提……在不損害西涼的前提下。指尖微微顫了顫,她就知道,她沒看錯人。
風輕輕拂過,掀起那人的衣袍一角,襯得面容無雙、眉眼似畫。只是他嘴角卻始終帶着三分涼薄的弧度,似笑非笑,叫人心下忐忑。
範良看着他,一時摸不透他的想法,也不知在出言說些什麼,於是便僵着。
小院子裡安靜了許久。
“呵呵!”片刻,衆人耳畔響起一道清涼的笑聲,範良順着聲源望去,微微一驚。輕笑幾聲,柳小小彎了彎眉眼,出言打破這份不同尋常的寂靜“範丞相,承諾這個東西,向來都不是輕而易舉就能送出的。所謂言出必行,我尋天,還不至於在這些小事情上做出有違國體的事情。只不過,院子裡風大,有些事情,還是進屋再談也不遲。”
眼睛一亮,範良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這位想必就是墨王妃了吧?果然是風華絕代、容顏傾世,同墨王爺真是天上一對,地設一雙。”
牽了牽脣角,柳小小微微一笑,眼底含着幾抹深意。
反倒是白瑾墨,聽到他的話之後擡了擡眼,有些漫不經心的道“範丞相,西涼的長公主曾和本王談過幾個條件,本王如今還在考慮中。不妨,請丞相聽聽,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吧!”
風蝶……不知是不是錯覺,總感覺畫風有那麼一瞬間的跑偏。
範良嘴角一扯,這事,有門啊!當下滿口答應了下來。事關整個西涼,哪還需要那麼多的猶豫啊!
於是,四個人就這樣進了房間,所談的,卻是關於國家大事。半個時辰之後,範良才從房間裡走出。
直到出了驛館的大門,才苦笑一聲。他這下算是徹底服了裡面那位,明明是個二十多歲的少年,在他眼裡還不過是個孩子罷了!可往往提出的問題卻是一針見血,通身壓抑的氣息讓他都有些膽寒。
至於那位墨王妃,也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主,笑眯眯的,說話卻句句都往死路上逼。這兩人,倒真是妥妥的一對。
而最讓他驚訝的,還是長公主……
“範丞相,這是怎麼了?”站在外面的官員見他一個人站在原地,臉色多變,一會苦笑一會釋然的,不禁出聲詢問道。
擡起眼,擺了擺手,範良朝前走着,口中意味深長的吐出幾個字眼“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一直都知道後生可畏,卻不曾想,會如此叫人心驚。
而身後的幾名官員顯然聽不太懂他的話,站在原地撓撓頭,一臉的不解。
再說白瑾墨這邊,事情談妥後,風蝶就極有眼力價的退了出去。柳小小坐在椅子上,看着剛剛簽下的條約,不住的嘆息。擡起眼看了一眼他,心底悱惻,眼前這就是一隻成了精的千年狐狸。玩心眼,在他面前誰都得甘拜下風。
對上她的視線,白瑾墨就算不猜,也知道她心裡的想法。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嗓音溫潤優雅的道“趕了這麼久的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果斷搖了搖頭,柳小小一本正經的道“好不容易來了一趟西涼,總要好好逛逛纔是。”俗話說的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瞭解一下西涼百姓,說不定能想到對策呢!當然,這些都是藉口。既然這裡有個活的軍師坐鎮,出去好好玩玩什麼的纔是王道。
她這一番冠冕堂皇的話,白瑾墨也不揭穿,點點頭“好!”反正,他還有些別的事情要做。
這麼好說話?狐疑的望了他一眼,柳小小也不矯情,立刻去找人了。
片刻後,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出現在了西涼大街上。男的俊、女的俏,當真應了那個詞,就叫——養眼。嗯,是很養眼。
方纔爲他們接風時,也不曾刻意隱瞞,雖然換了衣物,可街上的百姓還是一眼認出他們就是尋天的使者。西涼的百姓,向來熱情好客。再加上有風蝶帶着他們,也絲毫不怯生。
長吸一口氣,戰慕擎擡起頭看了一下,整條街一眼望不到盡頭。咂了咂舌“怪不得大哥曾說過,五國之間,各國有各國的特色,其習俗也大不相同。”
“嗯,我覺得,若能嚐遍整條街的美食,倒也不枉來這一趟。”水慕楓點頭附和,眼神卻已經落到了遠處飄向的小攤上。
皺了皺眉,目光輕輕掃視了一圈,幾步靠近柳小小,青竹道“王妃,你有沒有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聞言,衆人四下望了望,皆是一臉迷茫。
眼神看向前方一個懸掛牌子的店面,眼底掠過一抹深意“似乎,太過平靜了。”口中呢喃出幾個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的字眼,心下一時警惕了起來。
甩開面上的情緒,彎了彎眉眼,柳小小輕緩的道“這西涼的街上的確是一道風景線,只不過,以後有的是時間逛。如今,我只想去一個地方。”眼神直直朝着一個方位看過去,眼底劃過幾分狡黠之色。
順着她的眼神望去過,踏雪幾人齊齊抽了抽嘴角。他們就知道,所謂逛街什麼的,全部都是藉口。
直到衆人離開後,有一名穿黑色衣服的男子走了過來。一張臉上面無表情,眼底卻帶着幾分震驚和看不透的神色。他若沒看錯的話,那羣人是……
在原地站了許久後,黑衣男子才離去。
而被“拋棄”在驛館的白瑾墨,一個人坐在房間裡思索了許久,才揚聲道“出來。”
不知從何地冒出一道黑影翩然落到他眼前“王爺。”
“想辦法探一探風玄衣近況如何,若本王沒猜錯的話,爲了避免節外生枝,風玄衣現下定然還在東宮。”指尖緩慢的叩擊着桌面,白瑾墨神色淺淡。
無情道了一聲“是”立刻離開了。
眼底一波波深邃的流光盪漾,一圈又一圈,有些叫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緒。房間裡靜的出奇,卻帶着幾分詭秘的無聲無息。
這時,有一道黑影從門外飄了進來“王爺,倉溯皇帝病危,御醫診斷,怕是挺不過去了。另外,花非影,現在就在西涼。”
“哦?”聽到倉溯皇帝病危之時,白瑾墨並未詫異,只不過,花非影怎麼會來西涼呢?思索了半晌,白瑾墨嗓音溫潤輕緩的道“倉溯派人頂着就好。去查一查花非影的下落……找到黎訣御在哪,就能找到花非影。”
“是!”黑衣人轉身退了出去。
白瑾墨卻陷入了沉思,現在無論那個地方對於花非影來說都很危險。他原以爲,他會在倉溯的,畢竟……難不成,他是爲了……
西涼,皇宮。
“咳咳!”緩緩伸出手,看着帕子上沾染的血跡,風玄衣苦笑一聲。漂亮的容顏上帶着幾分蒼白,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眉心一陣疼痛襲來。
耳畔響起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行至他跟前才停下來。一隻手拿起他放到身側的帕子,搖曳着一襲紅衣,無聲的嘆息道“又吐血了嗎?”
“你不是看到了嗎?何必多問?”睜開眼,一瞬間豔麗的叫人不敢直視。須臾,揉了揉眉心“我不是說過不必再來了嗎?這次又是什麼事?讓我猜猜,想必,和帝印有關吧?”
輕笑一聲,憐楚幽幽的道“你倒是會猜。”頓了頓,笑道“我不曾想到,西涼皇誓死也不肯交出帝印。不過我想,你也不會。我是來告訴你另一件事情的。”彎了彎腰,緋紅的脣瓣貼近他的耳畔,嗓音低的輕緩“你的好妹妹,已經回來了。同她一起的,還有白瑾墨和柳小小。我想,這幾天,他們就會來救你。”
風玄衣當然知道,他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逃走。
只不過,他卻想,親手撕破眼前人的僞裝。狹長的丹鳳眼的微微一挑,眼底一圈圈的漣漪盪漾,嗓音瞬間暗啞了幾許“我想,來的不光是白瑾墨和柳小小那麼簡單。那個人,想必也來了吧!”聲音極低極輕,更像是在低訴。
臉色微微變了變,似是想起什麼一般,憐楚微笑着道“你猜的極對,公子的確來了。還有,御花園裡的花,也已經敗得差不多了。”說完,憐楚轉身離去。
風玄衣卻在他身後皺了皺眉,原來,花已經要敗了。遙望了一眼窗外,只不過,他忘了問,花,是不是也會痛?
苦笑一聲,風玄衣緩緩閉上眼。
白瑾墨,既然來了的話,那就快些吧!
他,快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