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譁然,議論聲紛起。
誰都不是傻子,太子殿下這麼久沒有在衆人面前出現,他們早就懷疑過這其中出了偏差。他們不是沒有想過,或許他們日日送到東宮去的奏摺不是太子殿下批的。
那個太子殿下帶回來的人,會毀了西涼。
這絕對是今晚最大的一記重彈了,可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更重磅的戲碼還在後面。
風蝶只覺渾身都冰涼起來,像是掉進了一個大大的、黑黑的冰窟窿。那麼冷,冷到她幾乎都沒了意識。
她最怕發生的事情,還是來了。
她能有勇氣在那麼多人面前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就是因爲她知道,只要她熬過了這一劫,皇兄就會回來!
到時候,再苦再累,她都不怕了!
可如今,面對這麼多人的質疑,她該怎麼辦?
皇兄,你告訴我,蝶兒該怎麼辦?
縮在衣袖中的手寸寸緊握成拳,一張嬌俏的小臉上此刻慘白一片,死死咬着下脣,渾身帶着一種不服輸的意志。
可那句話不停的在腦海中迴盪着:太子皇兄如今就在東宮,快要命喪黃泉了。
快要命喪黃泉了。
不!皇兄不可能有事!
瞳孔微微一縮,看着她有些泛白的臉,水慕然心底浮起一陣陣的疼痛感,看向八皇子的視線染上了三分冰冷。
八皇子渾身一顫,感覺有兩道冰刀嗖嗖落在自己身上。輕輕打了一個冷顫,警惕的看了眼四周。
“公主,您是否能解釋一下,八皇子的話可是真的?”人羣中一個穿官服的人皺着眉問道。
陳太尉緊跟着附和“是啊公主,若太子殿下真有個三長兩短,您可不能瞞着臣等啊!如今皇上病重,太子殿下再出了事情的話,國之動盪,可是大事啊!”
附和的人越來越多,也有人始終保持着沉默。
聽着他們的話,範良不由得皺了皺眉。
“嘖嘖!”就在風蝶一時無法還口之時,人羣中突然響起一道清涼的感嘆聲。順着聲源望去,只見那絕代風姿的女子慵懶的看着他們,眉眼間盡是玩味“這幾位大人說的話倒是別緻的緊吶!口口聲聲說是爲自己的國家好,淨是扯淡!就算風玄衣有什麼事情的話,身爲臣子,也不該在這麼多人面前質問吧?說句不好聽的,各國使者都在這裡,若是誰修書一封明個來攻打西涼,本王妃倒想看看,你們打算用嘴皮子保西涼,還是抱着人家大腿哭?”
兩個字——犀利!
那說話的陳太尉臉色一白,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被打斷了!
“如此可見,這西涼大臣愛國的方式還真不一般吶!說是爲西涼好,卻是把自己國家往死路上逼!本公主今個真是見教了。”戰慕擎看着那陳太尉由白轉青的臉,笑眯眯的道。
“呵!”輕笑一聲,漆黑的眼眸裡劃過道道深邃,白瑾墨嗓音溫潤優雅的道“恐怕陳太尉所想的,恰恰與之相反吧!”
那陳太尉的神色已經徹底變成驚悚了。這一段段的話若接下來,那他就成了謀反的亂臣賊子了!不過說來,他此時的行爲同亂臣賊子也沒什麼兩樣了。
然而,偏偏有看熱鬧不怕事大的。
溫和一笑,水慕然看着他一臉溫柔親近的道“陳太尉,本丞相雖是一個小小的丞相,不過今個倒是可以給你一個承諾。若是太尉大人有一日在西涼混不下去了,隨時可以來尋天找本丞相。”
風蝶說不清那種感覺,只覺心裡一股暖暖的水流漫過心底,激起一圈溫柔的漣漪。還好,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她也不是一個人。
“噗通”一聲跪倒地上,陳太尉渾身都在顫抖,牙齒打着顫道“墨王爺,墨王妃,水丞相,安寧公主,在下沒有得罪諸位吧?這般陷害……”是鬧哪樣啊?
“咦?”柳小小好奇的眨了眨眼“大人這話好生奇怪,本王妃不過是說了實話而已!與大人沒有半點干係,大人何出此言?還是說,大人心裡有鬼,認爲自己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西涼的事情?”
莫飛塵狠狠抽了抽嘴角,在心底暗暗慶幸起來。
他如今發現,剛纔墨王妃對他還是留了情面的。這一番話連番下來,就算陳太尉是清白的,也難保不被懷疑。只不過,按形式來看,他也不可能是清白的了。
“咳咳!”就在這時,人羣裡突然響起一聲輕微的咳嗽聲,聽着有些壓抑的難受。衆人尋着聲音看去,那一張琉璃般通透的容顏帶着幾分不健康的病態。
莫影灝掩了掩脣角,半彎着眉眼道“墨王妃,如你所說,我等皆是外人。西涼的內部事情,不是你我可以插手的。如此,王妃何必對這位大人咄咄相逼?”
白瑾墨瞬間眯起了眼,眼底劃過一抹危險。
跪在地上的陳太尉簡直要抱住他的腿哭了,其餘的大臣也心照不宣的在心底附和着他的話。
輕輕的、緩緩的勾勒出一抹淺淡的弧度,那一剎那,背對着皎潔的月,女子容顏禍世“四皇子,恕本王妃冒昧的問一句,您家住海邊嗎?”
哎?這是什麼怪問題?
雖然他們想不到墨王妃問這個問題是爲什麼,只不過他們可以確定一件事情,那就是——絕對不是什麼好話!
心下微微疑惑,沉吟了半晌,莫影灝才淡雅的道“非也!不知墨王妃問這……”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不住海邊你管那麼寬做什麼?”得到答案後,柳小小毫不客氣的拋出一句話。
嘶!滿場都是不可思議的抽氣聲。
緊接着,柳小小似笑非笑的回擊道“本王妃方纔只是發表一下內心的看法,請問四皇子哪隻眼睛看到本王妃對陳太尉咄咄逼人了?嗯?有證人嗎,不妨四皇子叫他出來當面對峙一下啊!”
一句話……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
你多管閒事就成了發表一下意見,別人說你一句你就說旁人管的寬。這樣的雙重理論,真真是給跪了。
有些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好半天範良才反應過來,不由得搖着頭輕笑。
當然,莫影灝是個好脾氣的。當下微微一笑“是在下愚鈍了,還請王妃見諒。”
見鬼的見諒啊!
他們有心在這裡胡扯,可八皇子卻沒有耐心陪他們玩文字遊戲。冷笑一聲道“怎麼?皇妹,這麼久都不說話,是被皇兄說中了,所以想不到措辭了嗎?”
經過剛纔那麼久的思考時間,風蝶雖然沒有想到對策,卻足夠拖延一段時間,拽掉他身上披着的人皮。
脣瓣勾出一抹幽幽的弧度,風蝶反倒安靜了下去“八皇子,你口口聲聲說,太子皇兄如今命不久矣,那你能不能告訴大家,這件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太子皇兄已經很久沒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裡了,就連本公主,作爲他的親妹妹都不曾見過。試問,八皇子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呢?你說皇兄就要命喪黃泉了,那你能不能說一說,太子皇兄爲什麼,快要命喪黃泉了?他爲什麼,活不長了?”最後幾個字眼壓低,風蝶的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連她都不知道皇兄現在怎麼樣了,八皇子,果然和憐楚有關係!
聽到這,八皇子的眼神飄忽不定起來“這個,自然是東宮的下人說的。太子皇兄中了劇毒,毒氣浸入心臟,當然快活不成了。”說完,八皇子心底劃過一抹暗喜,一抹遺憾。喜的是風玄衣終於要死了,遺憾的是未曾親眼看着他受盡苦痛死去。
什麼?太子中了劇毒?大臣們對視一眼,隱下眼底的疑惑。
“哦!”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風蝶繼續道“聽八皇子的意思,皇兄在東宮中毒,你是早就知道了。那你爲什麼拖到現在才說?難不成,你是想要太子皇兄的命?亦或是說,太子皇兄身上毒,就是你下的!”
“你胡說!”八皇子神色一亂,毒當然不是他下的,他也沒那個膽子,只不過,這件事情他的確早就知道。
冷笑一聲,風蝶的語速快了幾分“你既然早就知道太子皇兄中了毒,卻不說出來,眼睜睜看着皇兄毒發。又在父皇病重的時候將這件事情說出來,引起大臣們的恐慌,八皇子你在圖謀什麼?是父皇手中的帝印,還是皇兄身下的位置?嗯?”
“本宮看,你是想逼宮!”八個大字落地,激起一地塵埃。
風蝶冷眼看着他,眼底盡是冷意。
嘶!不少大臣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下事情和方纔的性質就不一樣了。逼宮,這可是謀反吶!
八皇子心底一驚,卻正好看到那一雙美麗狹長的丹鳳眼,妖異非常。神情突然恍惚了一下,瞬間想起一個熟悉到讓他骨子裡感到害怕的人。
眼底劃過一抹狠色,八皇子冷笑道“皇妹既然這麼說的話,那皇兄我也沒辦法了。只不過……皇兄我是想坐一下父皇身下的那個位置!”
“大膽!”範良紅着眼呵斥道。
八皇子像是沒聽見一樣,舉起手,狠狠落下,一塊玉佩應聲而碎。周圍響起許多腳步聲,整齊有力,很快就把清和殿包圍了起來。
卻沒人注意到,莫影灝眼底劃過一抹淡淡的失望。
簡直是不知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