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有很多種人。
白愁飛和軒轅絕毫無疑問是絕對不相同的兩種人。
若死一百個人,會活一萬個人。
那軒轅絕的選擇絕對是死這一百個人。
可白愁飛就不一定了。若這一百人中有一個他在乎的人,那他的選擇就是毫無猶豫的,去殺掉那一萬個人。
這個世界是我的。所以我要照顧好這個世界。
我是這個世界的。所以我要照顧好我的世界。
這是一個近乎完全類似卻完全相反的觀點。
軒轅絕沒殺白愁飛,理由也很簡單,因爲他一點都不覺得白愁飛比任何一個別人重要。若一個白愁飛換取的生命是衆多的別人,那他不會選擇去換。
軒轅絕不怕白愁飛。
白愁飛同樣也不怕軒轅絕。在白愁飛的世界裡,永遠只有很少的一些人,其他的人都不在他的世界之中。
他自私,冷酷。或者說他除了一身武功高的嚇人,他的性格就是一個十足的普通人。
“鬼門被你劈開後,你知道會出現什麼後果嗎?”軒轅絕問他。
白愁飛卻冷笑:“你覺得這樣的問題有效果嗎?明知道我根本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你又何必再問!”
“你不在意嗎?”
“我不在意。”
“真的不在意?”
“當然不在意。”
“那爲什麼死在你刀下的人,每一個我都可以找到他們必須死的理由呢?”軒轅絕看着白愁飛問着:“你以爲你殺人我不會管?我不殺你不是因爲你武功高,而是因爲在我眼中,你跟別人根本沒有什麼不同。你的命是命,別人的命也是命!”
“我不明白你說這些是要幹什麼?”白愁飛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直接反問:“你知道我不會停止,也無法停止,如果你願意拿人皇的性命來換我這一刀,那我也認了。可你若不敢換。還說這些幹什麼?”
“我想說你並不算是一個壞人。”軒轅絕慢慢的說着。
白愁飛大笑。
“你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軒轅絕繼續說着。
“我只不過是一個小人物。我自然明白這一點。”白愁飛笑着嘆氣:“我殺的那些人的確該死,可也有不該死的。濫殺無辜,就是我白愁飛。坦白的講我並不介意他們是不是真的該死。他們若是死了,那是他們活該,我若是死了,那是我活該。唯一不同的是我拿着刀,在爭我的那份命,而他們閉着眼。在等待他們的那份命!”
“軒轅絕,我不覺得你是怕死。更不會認爲我的武功比你高很多。哪怕是直到現在我集天下刀鋒爲一身,我也沒必勝的把握。”白愁飛頓一頓,而後開口:“所以我想問你,你到底在想什麼?”
“什麼?”
“你本該直接出手的,你知道絕對沒有任何道理可以阻攔我。”白愁飛看着他開口:“可你爲什麼不出手?”
“你不怕死,我也沒把握殺了你。我自小就聽着別人說起,你是三百年來天下第一的天才。我相信我能想到的事情你早該想到。我並不是一個聰明人。我想不到的事情,你也該想到。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想什麼?”白愁飛問他。
軒轅絕沒有回答。
“你變的怕死了嗎?在坐上那個所謂人皇的位置以後怕死了嗎?”白愁飛問他。
軒轅絕搖頭。
“那你是覺得,你的命要比我白愁飛的命金貴太多?跟我換命不值得?”白愁飛笑着嘆氣:“這的確是個正確的想法,我的命的確不怎麼值錢。”
軒轅絕依舊搖頭。
“那爲什麼?”白愁飛問。
軒轅絕也在問。問他自己。
爲什麼?
軒轅絕爲什麼不跟白愁飛動手?論武功,就跟白愁飛說的一樣,就算是現在的白愁飛也不一定能要了軒轅絕的命,軒轅絕當然不會怕死。
可是爲什麼他不出手?
若不是不敢,那就只有不願。
爲什麼不願?
當軒轅絕想到答案的時候,白愁飛也已經想到。
軒轅絕擡頭,看着臉上有些沉默,甚至落寞的白愁飛沒有開口。
“你還是看不起我。的確該看不起我。”白愁飛笑笑,平靜的看着軒轅絕:“你這一身性命,留着可以救更多的人,活更多的命,做更多的事,爲什麼要今日這樣平白無故的更我打一場不知生死的架?”
“我看我身前一尺,顧我身後一尺。你卻眼中是整個天下。又怎麼會跟我這樣一個匹夫決一死戰……”白愁飛嘆氣,輕笑。
“你笑什麼?”軒轅絕問他。
“笑你,也笑我。”
“爲什麼?”
“你的天下在天下,我的世界卻在我眼中。看你眼中我不過是一個匹夫。可在我自己眼中,我能看見的是我自己的世界。我的世界。而不是你的天下!”白愁飛笑:“又何必多做在意?我們在面對面站着。卻永遠不會同一個世界內。”
軒轅絕站在白愁飛對面,看着他。
有些道理就在那裡。就天要颳風下雨一樣,永遠在那裡。可許多人都會視而不見。
在軒轅絕眼中,天下本就是天下,除了他自己,天下的人都只不過是天下的一個人。
再出色再出衆的人,也只是裡面普通的一個。他沒看不起過白愁飛,卻也沒得看得起過。直到現在,他都不覺得他的思維是錯誤的。因爲若不用這樣的方法來思維,那面對整個天下時,他遲早會因爲不平衡而崩潰。
天道無情。
人命未必會比螞蟻重!
人命是命,螞蟻也是命。在人眼中不同。螞蟻眼中不同,天道眼中卻是相同。
高手的命是命,普通人的命也是命。在軒轅絕的眼中,也沒有什麼不同。
“我的天下是天下,你的世界卻也在天下。”軒轅絕慢慢的回答。
“那你爲什麼不殺我?”
“你殺了近萬人之多。可在江湖上,每天橫死的人都不只幾十萬人。在這三個月中,橫死的人少了許多。”軒轅絕這樣回答。
白愁飛聽着這個回答楞了很久很久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的看着軒轅絕。
“黃河幾乎每年都要發大水。你以爲沒人能治嗎?”軒轅絕面無表情。
白愁飛沒有回答,他的確不知道。
“漠北每年乾旱,你以爲無人可以可以解?”
“極南連年不見天日。”
“極北終年白雪覆蓋。”
……………
白愁飛靜靜的聽着。
他不知道軒轅絕到底要表達些什麼。他只能聽得出平靜。
做爲一個普通的小人物,他始終無法理解軒轅絕到底想說些什麼,想要表達些什麼,直到軒轅絕走下泰山,他都不曾明白。
就是往後的許多許多年裡,他都不曾明白過。
天下也沒人明白軒轅絕。
只是同樣。
沒人明白過白愁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