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凡按捺不住情緒,顧不得招呼徐副將便徑直衝下城去;召喚出坐騎大聲對守城的士卒叫道:“打開城門!”
剛剛開除一道縫隙,他便擠了出去,徐副將連忙號令所有人馬出城追敵;
陳一凡此時很想痛快的衝殺一場,來緩解心頭的憤恨,即使掛了也心甘情願;任武帶領的這支星級士卒隊伍是他的心頭肉,可以血戰而死,因爲他們是戰士,卻不能以今天這種方式;竟然眼睜睜的看着在面前被斬下頭顱,其餘的人還不知生死!
楊氏的撤退速度非常快,他知道城內的王土司失敗,突襲的效果已經消失,單憑他手下的兩三萬人馬很難討的好處去!不如退回海龍堡防禦圈,憑藉牢固的工事對抗更有效!
陳一凡飛奔到那名屍首兩處的星級士卒面前,神情的看了一眼,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曾經同樣死在自己面前的楊霖!像他們一樣死去的忠勇將士讓他難以釋懷!
後方傳來李鼎大聲的呼喚聲,陳一凡逐漸的恢復了神智,緩緩的放慢了速度!
衆多的人馬從他的兩側呼嘯而過,只有他一人一馬訂立不動... 李鼎帶着上百人來到近前,命令手下人:“好好安葬這名勇士!”然後走到陳一凡面前輕聲道:“大人,那名王土司抓到了!”
這句話對於此刻的陳一凡來說異常的有作用,不能手刃楊氏,那麼王土司這名老狗既然抓到,就絕不能讓他好死!
“帶路!”陳一凡恨恨的想着,跟隨李鼎一行回到了城內;
王土司的模樣實在讓陳一凡又是增加了一份痛恨,這貨肥頭大耳,看起來足有二三百斤,快要趕上蜀王的狀況,一雙被肥肉擠壓的只剩下一條縫隙的眼睛裡透漏出無比恐懼的神色!兩名士卒將他重重的貫在地上,頓時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
陳一凡問道:“逃跑的途徑問清楚了嗎?”這話雖然是面對着王土司,但卻是對李鼎說的;
李鼎聽到此話當然明白陳一凡的意思,回答道:“一切都清楚了!”
陳一凡想了想,他很想用些殘忍的手段來折磨眼前的這人,但卻又下不了手!李鼎看在眼中在一旁道:“來人,先將這條老狗的耳朵和舌頭給我割了;再將那雙狗眼挖了;然後吊在城門之上!”轉過頭又問陳一凡:“大人你看這樣行不行?”李鼎從小就從軍旅中長大,這樣的事情見識的多了,手段自然也是陳一凡沒有辦法比較的。
陳一凡心情已經平復了許多,李鼎的這種手段讓他一個現代人來說真的有些殘忍;想了想只是點了點頭,返身走進房去。
身後傳來王土司淒厲的慘叫,陳一凡實在不願看到行刑的那一幕,活活的割去耳朵舌頭,挖去雙眼吊到城門之上,慢慢的死去;這樣的懲罰也許不是最殘酷的,但卻已經超出了陳一凡心理的程度!
王土司兵敗,結果是自己身死在習水城,而按照大明律,像他這樣公然抗擊朝廷是滅九族的大罪,不但他沒了性命,而且還會有許多族人將被殺戮,這條血脈至此將徹底終結。
處理完王土司的事情,聽着他殺豬般的叫聲漸漸遠去,陳一凡開始在房中焦急的等待任武的消息傳來!他寧願不報仇,只要任武安全的回來!
正思索間,就聽到一名小校來報:“張總兵有請大人前往!”
陳一凡眉毛挑了一下,張令醒了?
面色煞白的張令靠着棉被坐在牀榻之上,身上除了蓋着厚厚的棉被,屋子裡還生着火爐,進入房中就感覺熱浪滾滾!
失血過多的他仍舊感到陣陣的寒冷; 六七名將領和青竹伺候在旁,一名管家模樣的人手中端着一碗深褐色的藥水。
看到陳一凡到來,張令揮手示意衆人退下,又招呼陳一凡做到牀邊來。陳一凡接過藥碗,走上前來。
在陳一凡以往的印象中,張令身材雖然不算高大,但卻總是有股威風凜凜的感覺,此次相見距離上次在重慶府一別不過幾日的時間,卻明顯的蒼老了許多;哪裡還是縱橫川中的總兵模樣?分明像極了一名久病纏身與健康抗爭的失敗者。
原本陳一凡認爲,既然傷在胳膊,那麼也不過就是對手臂有些影響,對於整個身體的影響並不會太大!
手臂受傷,拔下箭支繼續作戰,好像受傷的不是自己的身體一樣!電影電視裡不都是這麼演的嗎?
陳一凡問道:“大人感覺好些了嗎?”
張令微張着乾乾的嘴苦笑了一下,又搖了搖頭:“老夫多年征戰,身上的傷處至少七八處未愈;平常只是強力的壓制它們的發作,前日這一傷,卻像是鞭炮的引子一樣帶着它們一起鬧了起來,哪裡有那麼容易好起來?”
陳一凡知道張令從年輕時候起便一直帶兵作戰,帶些舊傷暗疾倒不稀罕,這次被那麼粗的索槍直接將大臂貫穿,事後又沒有良醫妥善處理,失血過多導致其他地方的患處趁機作亂。
青竹不但要將大臂的患處好好醫治,還要兼顧其他的患處,人的身體和藥理一樣都非常複雜,互相牽制,又互相作用,青竹着實費心不小。
看着陳一凡皺着眉頭沉思,張令抖了抖手邊的被子,伸出手來接過陳一凡手中的藥湯一飲而盡。
才道:“適才我聽下面的人說,城中出現了賊軍叛亂?”
陳一凡點點頭道:“已經平息了,是王土司暗中勾結楊氏,意圖裡應外合打下習水城,幸好發覺的比較早,而張大人的部下又反應及時,纔沒有給賊人以可乘之機。”
張令今日的語氣與平日不同,雖然之前和陳一凡談話也很親切,但卻隱隱還是有上位者的做派,但今日話語之間卻連着用‘我、老夫’這樣的字樣,從字裡行間中陳一凡體會出一種滄桑的感覺!
張令又道:“老夫身體欠佳,年歲又不饒人;若不是將軍發現的及時,這場混亂不會平息的如此快捷;”
說着嘆了口氣,制止住陳一凡想要自謙的話又說道:“這次受傷,一度曾經讓我產生了帶兵返回重慶府的想法,只是又有些不甘心看着楊氏逐漸勢大,而將軍一馬當先衝在最前,若是老夫自顧自的退去,當真就將你害了!是以掙扎着昏迷着也要過來!”
陳一凡聽了有些動容,倒不是張令的到來爲他幫助之事;而是聽着張令的這番話乃是衷腸之語,十分的真切,沒有包含一點點的虛言!
從這番話裡,陳一凡聽出一名叱吒一生的老人落寞的感覺,失去了一往無前的銳氣,失去了爭先的勇氣,更失去了無所畏懼的豪氣;這些纔是讓陳一凡動容的原因。
陳一凡憂心忡忡的道:“大人萬不可因爲這次傷情想的過多,整個川中,尤其是卑職都視您爲靠山和依仗,待傷情好轉,卑職還要看大人馬上指點的雄姿呢!”
張令搖搖頭:“這幾日我總是昏昏沉沉的想到小時候,想到家鄉的一些事物,想到父母雙親;躺在擔架上,聽着身邊將士的腳步聲、武器碰撞聲,這些以前總是非常喜歡的聲音,卻突然感到厭倦,我想這是因爲我老了!不再想爭什麼,要什麼,只願回到那片生我養我的土地上,過幾天採菊東籬下的日子,到了壽元已盡之時便就地埋葬,距離雙親近上一些也就心滿意足了!”
張令的這一番話讓陳一凡根本不知如何搭話,聽的出來張令現在是絲毫不再眷戀權勢地位,也許說是看淡了,看穿了更恰當。
那麼面對主帥變成這樣子,作爲屬下又能說什麼呢?挽留的話不需要一個屬下來說,表示讚賞的話同樣不應該由他來說,他只有滿面憂容的聽着!
張令突然笑了笑:“這次倒是多虧你緊急的派過去一個好大夫,免得老夫老了老了卻不能全身保全。”
陳一凡只得尷尬的陪笑,聽着張令嘮嘮叨叨的說着!
說到兩個親手送上沙場,卻沒能回來的孩子,說到這些年做過的一些違心的事情,一直說到精神不濟,斜斜的擁着厚厚的棉被昏昏的睡去!
陳一凡喚來青竹,吩咐他好生照顧,然後遣走身旁的親兵,獨自一人在宵禁的城內漫無目的的走着。
張令說了這麼多話,提到這麼多事,卻一句都沒有問現在的戰局如何,以後的決策如何!
這些事情被他完全丟下了,在他腦中,什麼國家大業,什麼撥亂反正,什麼功名利祿都已經沒有絲毫份量,比起他回到故里的想法來實在不值一提。
陳一凡還年輕,一腔熱血想要拋灑,爲這個,爲那個,可以爲很多事情!
也許張令當年也曾這樣的想過吧?
可是當年那麼努力那麼拼命爭取的東西,怎麼會突然變得沒有了一點的價值呢?
如今的張令最想要的是兒孫圍繞身旁,閒來看看夕陽!
這種生活狀態不是每個人原本就具備的嗎?最基礎的,最起碼的呀?
兒子死了,到頭來孤零零的一人時,想要看看兒孫都不可得;
那麼幾十年的打拼卻換不回原本就有的東西,這樣的努力到底爲了什麼?又有什麼價值呢?
ps:今天的章節有些沉重,下午看到一名打扮很時尚的老太太在和一對小兩口吵架;老太太我認識,在我們單元32層居住,聽我媽說,她沒有兒女但卻挺有錢,一輩子要強,和鄰里關係不怎麼好,經常聽到她和人吵架,也許今天這一章有她的影響在裡面!
最苦逼的是鍵盤沒帶在身邊,完全用手機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