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璃流着眼淚,說出的話,卻又是一種發自靈魂的堅決——一種任何人都不能改變的堅決。
打敗她……這是唯一一個可以讓她放棄的理由。也只有打敗了她,她纔可以擺脫這個痛苦的選擇,因爲那個時候,她已經沒得選擇。
或許,此時在她內心深處,她還是渴望被打敗的吧……
除了心疼,葉天邪已經再也無法對星璃說出任何強硬的話。星璃雖然一直都在強裝冷漠,其實卻一直在一步又一步的退讓,直到退無可退。而他,卻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死亡無情的逼迫着她一次又一次……相比於星璃淡視毀滅和死亡的“殘忍”,他其實更要殘忍的多。
但,在他的立場,他又能有什麼別的選擇?
兩個明明曾經那麼親密的人,卻要因必須堅持的東西,而不得不互相的傷害着……誰也無法退讓。
葉天邪垂下握着命運之刻的雙手,輕聲說道:“星璃,爲什麼不嘗試去尋找其他可以改變魔神大陸命運的方法。命運世界存在着無數的可能和奇蹟,一定還存在着其他的方法……比如,命運世界這麼大,或許有着很多和迷失大陸一樣富饒,卻沒有人類居住的大陸,如果可以找到,一切就會變得完美。我還可以讓迷失大陸派遣人類,用他們的智慧幫忙改造那片大陸……”
星璃搖頭,聲音中泣音依舊:“如果可以尋找到其他的方法,魔神大陸需要在煎熬中度過整整數萬年嗎……我曾試過用自己的力量去影響魔神大陸的氣候,但無論當初的我,還是現在的我都無法做到。我曾經尋找過你所說的可以生存的其他大陸,魔族這萬年之間又何曾停止過尋找……答案很難猜嗎?命運世界形成那麼多年,富饒的土地總是最早的衍生生靈,它們都化作人,或者獸的世界,根本不會等待着我們。因爲你的關係,我甦醒之後,甚至想過放棄迷失大陸,去侵佔其他的大陸……但是,我沒有理由。造就魔族現狀和萬年之難的是迷失大陸的人類,魔族的恨集中在迷失大陸上,且已延續萬年,魔族世代努力的目標和夙願,也都是迷失大陸,而非其他。魔性狂暴,卻本性絕不罪惡,他們渴望毀滅迷失大陸,卻不會無理由的去殘害不相干的其他人族。否則,魔族,就成爲了真正的十惡不赦之族。他們自己,也會不原諒自己,這樣的事,他們也根本做不出。”
“所以,只有迷失大陸……這是魔族唯一的目標,唯一的選擇,唯一的進路。”
“所以,請你……要麼,打敗我……要麼,不要擋在我面前了。我。無法回頭……”
星璃的每一句話,都在狠狠觸動着葉天邪的內心。她現在的實力可謂通天徹地,而強大如她,也根本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侵佔迷失之城,成爲了她唯一的選擇。
真的只能這樣了嗎?
自己,究竟還要不要阻擋她……以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戰勝星璃,繼續阻擋,除了拖延那麼一點可憐的時間,根本不可能改變什麼。星璃如果真的要拿下迷失之城,可以根本不用理會他,輕輕揮手,一切便可塵埃落定。
但正是因爲在意他,面對他的阻擋,她到現在都沒有真正動手,還一次次的退步,一次次的和他說着這麼多的話。
自己的阻擋,除了更加加重她內心的傷痕,還能做什麼?或許,如果自己站在她的立場,會比她做的更加決絕吧。
可是,站在自己的立場……自己又怎麼能讓這迷失之城,成爲魔的城——絕不能!
但是……以自己的力量,又拿什麼去和星璃去抗衡,拿什麼去打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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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聖之炎的光芒熄滅了,葉天邪的神情也逐漸的緩和下來,變得異樣的平靜。
既然再怎麼掙扎也是徒勞,已經不能改變什麼,那麼,爲什麼還要徒增星璃的傷痕。
一切,就這麼結束好了,或許,有星璃在,事情並不會和自己想象的那麼壞……也許吧……
也許吧……
“星璃,最後一次……殺死我吧。死亡之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阻擋你。可笑的尊嚴讓我不願選擇退卻和逃離,所以,還是用我的死亡來結束吧……星璃,不要覺得心疼,殺死我,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殺死我的人是你,我心甘情願。”
在星璃顫動的眼眸注視下,葉天邪用輕柔如風的聲音說完,舉起命運之刻,浮空而起,以最平常不過的攻擊,刺向了星璃的身體。
看着一點點靠近的葉天邪,星璃擡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後閉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猶豫和退縮的資格。一道濃郁的紫光從她的紫水晶手甲上放射而去,化成一道數十米長的紫色光劍,紫色光劍切裂空間,在漫天的紫幕之中,切向了葉天邪的身體。
紫色的光芒瞬間便已靠近身體,當眸中紫光一閃而過的時候,葉天邪也閉上了眼睛,口中,發出輕盈的聲音:“星璃……魔族的事安定下來之後,和我回家,好嗎?”
星璃的內心和身體狠狠的顫動了一下,眼淚幾乎是在一瞬間就佈滿了整個面孔。紫色的光劍距離葉天邪的身體只剩下分毫之距,但她已經無法收回,在手腕的顫抖之中,紫色光劍的痕跡輕微變化,沒有擊中他的身體,而且貼着他的肩膀一劃而過……切落在他手中的命運之刻上……
叮……
彷彿空間忽然崩塌,在紫色光劍與命運之刻碰撞那一剎那,一聲驚人無比的碰撞之音讓人耳膜幾欲碎裂,他們同時感覺到,整個迷失之城的大地、天空都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完全無法抗拒的力量讓葉天邪根本不能繼續握住命運之刻,直接脫手。而就在他手掌離開命運之刻的一剎那,他看到紫色光劍在極其短暫的停滯之後,從命運之刻之上,直線的一穿而過……
赤、橙、黃、綠、青、藍……六色命運之核的光芒一瞬間消散,變得昏暗無色。命運之刻從綠波與青魂的交界處一分爲二,斷成兩截,一截無力的落向了地面,另一截遠遠的飛出,落向了視線的遠處……
葉天邪的大腦一陣轟鳴,呆呆的看着那半截飛出去的命運之刻,彷彿被瞬間抽走了所有的魂魄。
命運之刻……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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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之城,葉家小院。
“寶兒,你醒了!”
剛要離開的花祈夢匆匆來到星寶兒的身邊,雙手扶起她的上半身,讓她依靠在自己的胸前。如此脆弱的生命力居然睜開了眼睛,這是奇蹟嗎?即使是現在,她的生命力依然孱弱的讓人幾乎不忍碰觸。
睜開眼睛的星寶兒彷彿沒有看到身邊的花祈夢,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她的眼眸呆呆的看着上空的碎雲,目光毫無焦距。
“寶兒……寶兒?”花祈夢輕拍了一下星寶兒的臉頰……既然可以睜開眼睛,應該也甦醒了意識才對,爲什麼她會是這樣的狀態。
這次,星寶兒終於有了反應,循着聲音,她目光轉動,看向了花祈夢,忽然開口,發出瞭如夢囈一般的呢喃聲:“祈夢姐姐,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了好多事……全部……想起來了……”
花祈夢:“……”
一隻手搭在了花祈夢的肩膀上,這個生命力明明脆弱的連小草都不如的星寶兒在她震驚的目光中,居然扶着她的身體,輕盈的從草地上站起。
迴光返照……四個字在花祈夢的腦中一閃而過。她匆匆起來,抓住星寶兒的小手:“寶兒,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你說你想起了好多事……是想起了自己的過去嗎?”
“嗯……一切都想起來了,很漫長的過去呢……可是,我明明就要死了,爲什麼精神卻這麼好,身體這麼有力氣,就連忘掉的東西,也全部想起了呢?祈夢姐姐,這就是迴光返照嗎?”星寶兒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迷茫的說着。現在的她,似乎還在接受着那些忽然出現在腦海中……曾經忘卻的那些記憶。
花祈夢一時之間,無法回答。
“祈夢姐姐,可以告訴我,我還可以存活多久嗎?”星寶兒仰起臉,說道。
“……三分鐘。”花祈夢閉上眼睛,說出了這個極其殘酷的答案。
“三分鐘……嘻,足夠了呢!”星寶兒笑了起來。笑顏依舊如以往那般純美無暇。她邁動腳步,如一隻輕盈的蝴蝶般小跑到了那個巨大的鑄造爐前,小手一揮舞,一點淡黑色的光芒從裡面飄出,被她握在了手中。她轉身,笑意盈盈的對花祈夢說道:“祈夢姐姐,我要去找老大了,先再見了哦……祈夢姐姐,我的心告訴我,你會有一個很完美的未來。所以,一定要開心起來,祈夢姐姐的笑真的好美的……我,會永遠想你的。”
在空幻珠的白色的光芒中,星寶兒的身體消失在了花祈夢的面前,她如空山靈雨般的聲音依然迴盪在她的耳邊,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