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洛連忙關上門,好像這樣才能把她們跟外面喧囂而充滿煩惱的世界隔開。
外面走廊漸漸安靜了,風波,總是需要時間去平息。
蘇洛洛約了冷凝共進午餐,兩人在學校旁邊的拉麪館裡各叫了一份熱騰騰的拉麪,毫不顧忌形象地大吃起來。
無意間瞟了一眼門邊桌上的報紙,目光不由得定在了醒目的頭版頭條上。
這是昨天的商報。但因爲她一向沒有讀報的習慣,她攤開報紙隨意瀏覽起來。
一對男女的照片被放大排在了整篇報道的正中央,少見的俊男美女搭配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蘇洛洛看到旁邊的文字,才知道昨天在周家見到的那個女子確實是周晟煦的未婚妻,財閥千金,名叫Abby。
再接下來,洋洋灑灑幾百字,除了關於一對新人的基本情況敘述外,還詳盡介紹了周許兩家此次聯姻所帶來商業經濟效應。
“很相配嘛。”草草略過那些於自己來說無關痛癢的分析與推測,再仔細看了看照片,蘇洛洛由衷地讚歎了一聲。
你看,人家郎才女貌,她還瞎想什麼,想到這一層,蘇洛洛發現自己的情緒瞬間又被帶到了谷底。她不是霸道不講理的人,如今卻難免有淡淡的失落,就好像,她在與另一個人分享着周晟煦的感情。
即使明知這種想法不對,但她仍控制不住。
冷凝將滷蛋插進蘇洛洛的碗裡,嘴裡勸道:“別想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填飽肚子,兩人各自回學校,穿過花圃,蘇洛洛的腳步驀地定住,擡眸。
對面昏黃的路燈下,他站在那裡,眼神透過繚繞的煙霧定定地無言地鎖住她。
周晟煦!
他遠遠地站着,不急着靠近。他今天穿得很隨意,簡單的襯衫長褲,卻硬是能穿出一種與衆不同的英氣來。她以前常常迷戀地看着他說:“阿煦,爲什麼你穿什麼都好看呢?”回答她的是周晟煦沒好氣的大白眼。
以前!又是以前!蘇洛洛,你有點出息!不能再想了!
周晟煦掐滅煙,走到僵住的她身邊。
不期然地看到周晟煦的時候,那種殺人的衝動卻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她作出的第一反應竟然又是——拔腿就跑。
但是沒跑幾步就被人從後面一把揪住。
“你不知道我以前是田徑隊的嗎。”周晟煦冷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她不敢轉身面對他,她覺得很想找一個地洞鑽進去。
“幹嗎不接我電話。”
“……”
“變成小啞巴了?”他的口氣有點不耐煩,這是蘇洛洛第一次感到他似乎在發火。
“……沒,沒有。”她覺得自己的臉滾燙,卻不敢動一下。
“爲什麼躲我。”他抓着她面對自己。
“……”蘇洛洛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兩人都不說話,好像在對峙着,過了一會兒周晟煦突然語氣有點緩和地說:“去吃飯吧。”
“啊,我已經吃過了。”蘇洛洛擡起頭想反駁他,因爲很快點想逃走,她能感到自己的心普通撲通地跳,跳地很大聲。
“可是我還沒吃過。”周晟煦瞪她,然後二話不說抓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你這幾天……”周晟煦頓了頓,好像改變了原來想說的話,“在幹嗎。”
蘇洛洛擡起頭疑惑地看看他,這是一小時以來她第一次擡頭看他,因爲她敢打賭周晟煦想說的是“你這幾天還好嗎”。
“上課……”她配合地答道,然後繼續低頭沉默。
“我……”他沒有再說下去。蘇洛洛也猜不到他想說什麼。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周晟煦說話的時候吞吞吐吐,好像說每一個字的時候都斟酌着。
周晟煦要的蝦仁炒飯終於端了上來。
“你……”蘇洛洛想罵他,但是終究還是開不了口。發生了這些事情,她對他不能再肆無忌憚了。他們沒有變得更親近,反而更疏遠。
她忽然覺得很難過,爲什麼自己會把這段關係,把兩人的生活都搞得一團糟呢,但她知道發生了的事情永遠都沒辦法去改變。
蘇洛洛擡起頭,周晟煦看着她,眼神有點憂慮。這個時候,她纔有機會仔細打量他。他仍是名牌西裝,不過原本一絲不苟的領帶不見了,兩隻襯衫袖口上只有一隻有袖釘,雙手凍得有些發白。
她覺得自己心跳又一次變得很大聲,好像讓她在他面前無法遁形。
周晟煦張口想說什麼的,但是猶豫再三還是作罷,只得隨便扒了幾口面前的飯菜,但到底是什麼滋味大概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沒幾分鐘,周晟煦就埋了單,老闆娘見他沒吃多少,就問他是不是要打包,他敷衍地搖搖頭,眼睛一直看着蘇洛洛。
兩人很默契地起身出門,誰也沒說話。這裡離學校大約有20分鐘的車程,但他們只是向前走着,誰都沒提出要坐車。
蘇洛洛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如此地沉悶過。她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不知道可不可以問他這幾天在做些什麼,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對他微笑……
忽然,周晟煦抓住了她冰冷的手,雖然他的手也同樣的冷,卻讓她感到了一絲小小的溫暖。他抱住她,他有些微刺的下巴貼在她的額頭,刺痛她每一根神經。
蘇洛洛沒有推開他,也沒有抱住他,而是傻傻地哭了起來,就像那一次在圖書館一樣。周晟煦也仍然緊緊抱着她、安慰她,就好像,時間是靜止的。
“能不能陪我走走?”
“……好啊。”
沉默橫亙在他們之間,走了長長的一段路,周晟煦還沒有開口的意思。蘇洛洛忍不住問:“我們去哪裡?”
“到了。”
公車站?他們要坐公車嗎?
“有沒有硬幣?”
“有。”蘇洛洛從錢包裡挖出幾個硬幣,攤在手裡。
“給我一個。”周晟煦從她攤開的手裡拿走一個硬幣,指腹無意地劃過她的掌心。
蘇洛洛一愣,連忙縮回手,他卻似乎一無所覺,側對着她,眼睛注視着公車來的方向。
“上車吧。”
“冷嗎。”坐在身旁的周晟煦忽然問。
比起外面的寒冷,車內已經好很多了,但蘇洛洛插在外套口袋內的雙手還是冰冷的。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周晟煦把手伸到她的口袋內,溫柔地握住她的手,然後把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
蘇洛洛依舊愣愣地看着他的側臉,很想收回自己的手,但是他的口袋裡實在很溫暖,暖得她不願意再收回。
她的原本麻木的心也好像漸漸柔軟起來。
公車停靠了八九站後,周晟煦忽然伸過手來,拉她下車,一下車又立即放開,獨自走在前面。
八點多的操場還有很多夜鍛鍊的人,多是年輕的學生,也有一些年紀大的教授在周圍散步。
周晟煦鬱郁地吐出一口氣:“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回到樓下,蘇洛洛停住腳步說:“我到了。”
“嗯。”他也停住。
“那,再見。”
“再見。”
蘇洛洛走了兩步回頭,他還站在路燈下。“你?”
他眼睛越過她盯着遠處,欲言又止,半晌才說:“昨天,我很抱歉。”
“……沒事。”蘇洛洛頗不自在地說,“昨天是誤會。”
“是嗎?”周晟煦頓了頓說,聲音裡微微帶着諷刺。驀地,他低下頭,冰冷的脣碰上她的,一觸就走,深沉難解的目光糾纏住她,低低地說:“我不會娶Abby。”
“跟我沒有關係。”蘇洛洛低着頭,就算沒有許家小姐,還有趙家小姐,錢家小姐……輪不到現在的蘇洛洛。
她逃了那麼久,沒有理由在這裡陷進去。
……
“你今天心不在焉。”討論一個棘手的案子的時候,任靖臣突冒出一句。
周晟煦鎮定地擡眼望他:“我認爲我的提議還不錯。”
“是不錯。”豈止不錯,簡直是好極了,“可是你還是心不在焉。”
“好吧。”周晟煦扔掉手中的筆,“你想問什麼?”
“先看過之後再決定嘛,反正你又沒有損失,不是嗎?”
正埋首於計畫案的周晟煦擡起頭來,非常清楚他說這句話的原因,於是冷冷迴應着,“沒那麼多時間。”
任靖臣吹了一個口哨,不死心的說:“見都不見就拒絕,你一定會後悔的。”
他斬釘截鐵的回道:“我見了纔會後悔。”
“真可惜,”任靖臣聳聳肩,“聽說她美得不得了。我敢打賭,她絕對是你喜歡的類型。”他露出輕浮的笑容,“尤其是在牀上的時候。”
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耶,也只有周家的繼承人才有這種福利吧!
“說完了沒?”周晟煦眉一擡,情緒明顯的不悅,“說完就滾。”
“要不是我太瞭解你的話,還真的會被你的話傷到心耶,居然叫我滾?”
大家都知道他周晟煦是個硬漢,鐵錚錚的好男兒,但也不必在他面前擺酷嘛,怎麼說他們的交情也算不錯,這麼不給面子實在是太不會做人了。
“阿靖──”周晟煦的聲音充滿警告的味道,“我的時間很寶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