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那家戲園子的時候,我突然開口對藍翊遠提議道:“不如我們進去聽出戲如何?”
身旁的藍翊遠詫異的看着我,半晌才道:“你不是說你不喜歡聽戲嗎?怎麼今天會有這種興致?”
我低下頭,掩去了眼中複雜的情緒,諾諾的說道:“聽他們說你很喜歡聽戲,既然我們出來了,不如就聽一齣戲再走吧,如何?”
馬車裡一時寂靜無聲,好一會兒我才聽到耳邊響起藍翊遠的聲音:“好。”
我暗自鬆了口氣,兩人同時進了戲園子,尋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下,默默的聽着臺上唱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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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沒有聽清楚臺上究竟唱了什麼,我看着藍翊遠,發現他嘴角輕輕抿着,眉頭微蹙,莫非是生氣了不成?
我暗自猜測,卻始終是沒有問出口。
一齣戲唱罷,藍翊遠輕嘆了口氣,牽住我的手:“我們回家吧。”
我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在藍家,身爲長媳,我要做的事情其實也並不多,因爲藍夫人其實是一個很出色的女子,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我去操心,只是有時候需要幫藍翊遠看看賬本之類的。
畢竟藍家生意很大,他又是藍家長子,肩上的擔子很重。
不過在看賬這一方面,我自信還是遊刃有餘的。
平時沒事的時候,我也會去小妹那裡走一走,跟她聊聊我的一些事情。
轉眼便是月餘,這一個月,藍家衆人似乎都感覺到了他們的大公子對他們的少夫人還是非常不錯,很是寵愛的。
其實有的時候,我就在想,這樣的日子還是很不錯的,如此平靜,只是平靜的日子之下,總是潛藏着某些不安的因素,不知危險何時會到來?
我想,或許是我太貪心了吧?貪戀這平靜的時光,貪戀着藍翊遠給我的溫柔和寵愛。
時如逝水,轉眼之間,我嫁到藍家也是大半年的光景。
這一日恰好是我生辰,藍翊遠對此事很是上心,爹孃對此事也很是上心,看着下人忙來忙去的樣子,我不由失笑,不過一個生辰而已,何必搞得如此大張旗鼓?
“小姐,我記得你不是有一件很漂亮的衣服嗎?是半年前夫人才爲你新做的,很是漂亮,我還從未見你穿過,不如這次生辰你便穿那件好了。”小曼說道。
我想了想,好像是那件藍色水緞的衣裙,於是便吩咐道:“那你就替我將它找出來吧。”
“你要找什麼?”一襲白衣的藍翊遠微笑着出現在我面前,笑意盈盈的問道。
我也笑了笑,“沒事,不過是找一件衣服而已。”
恰在此時,小曼提着一件衣服走了出來,略帶驚喜的說道:“小姐,這不是你最喜歡的那件戲服嗎?怎麼會在這裡?我還以爲小姐當初已經把它扔了呢!”
看到小曼將那件戲服提了出來,我一陣錯愕,再次看向藍翊遠,他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想起自己曾經和藍翊遠說她不喜歡聽戲,可是現在卻在她的衣服裡找到了一件夾在其中的戲服。
這又要如何解釋她當初說的那句話呢?還能是不小心嗎?顯然不是。
小曼已經說了,那是我最喜歡的一劍戲服,如此言之鑿鑿的語句和證據,還能推翻嗎?不能吧?真以爲藍翊遠是個傻子啊!
我不由心虛的低下了頭,藍翊遠也看到了那件戲服,微微沉吟片刻,有些欣賞的說道:“嗯,很漂亮,若是你穿上一定更漂亮。”
我驚詫的擡起頭,見他盯着那件戲服不知在想什麼,略微有些詫異,難道他沒有懷疑什麼嗎?他就沒有覺得我騙了他嗎?
很快的,這個疑問就得到了解答。
藍翊遠從小曼的手中接過那件戲服,仔細打量,然後看着我說:“其實你很喜歡唱戲吧?只是岳父大人應該不會允許你這樣,他如此注重臉面,又怎能允許你穿着戲服在戲臺上拋頭露面呢?我說的對吧?”
我一時有些沉默,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這句話。
他說的很對,可是我卻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一時之間卻又說不上來。
倒是藍翊遠先開口說:“今日是你的生辰,恰好那邊的戲臺子已經搭好了,若是你喜歡,我可讓人去請戲班子來,你儘管去聽便是,在藍家,你若是喜歡聽戲,沒有人會非議什麼的,你不必掩藏自己的喜好,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我看了看天空,炎炎烈日之下,不知怎的,我的心底卻莫名的涌出一股寒意。
我明白,藍翊遠就是我的劫數,躲不掉了。
我的生辰宴上,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藍家的實力在天風城究竟佔有幾分。
請來的人也是數一數二的,排得上號的家族。
就連風家也來了人,那是一個極美極美的女子,就如同天上的仙子一樣,清麗脫俗。
沈若瑜就站在那個女子身後,見到我,不知她與那女子說了些什麼,那女子輕微點頭,眼神往這邊看來。
而後沈若瑜也往我的方向而來。
我似乎能夠感受得到那個女子的眼神之中隱藏着一抹憐惜。
“姐姐,你還好嗎?”
往日裡活潑可愛的妹妹,今次見着我,眼裡卻多了一份擔憂。
我微笑着點頭示意自己過得很好,讓她不必擔憂。而後眼神看向那女子的方向,輕輕地問道:“那是誰啊?”
沈若瑜說道:“姐姐,她是風家的太上長老之一風績萱。”
風績萱!
我點了點頭,就算沒有見過這個人,可是她的名字在天風城裡還是如雷貫耳的。
只是我不懂,爲何她看向我的目光,有憐惜和一種很深很深的悲哀呢?
我想,或許這便是修仙之人和我們這些普通人不一樣的地方吧?
他們總是能看到一些我們永遠也看不到的東西。
夜晚時分,生辰宴過後,藍翊遠果然請了一個戲班子在戲樓裡唱戲。
邀衆人一同前去,只是很可惜,很多人都不大愛聽戲,便找了一個藉口走了。
最後留在戲樓裡的,除了我和藍逸遠,還有沈若瑜和藍月雅。
藍月雅第一次見到沈若瑜,而且見她跟在風績萱的身邊,便吵鬧着要沈若瑜教她仙法。
兩人鬧到一起,只有我和藍翊遠認認真真的看戲。
“濺血點做桃花扇,比着枝頭分外鮮。”
初聽得這齣戲,我便覺得熟悉無比,不禁轉頭問身旁的藍翊遠:“爲何點了這一出《桃花扇》?”
藍逸遠沉默片刻,語氣柔和的說:“我以爲你會喜歡的。”
我轉頭看向戲臺上認認真真唱戲的幾人,心裡不知是什麼樣的感覺。
不錯,我的確喜愛這齣戲,只可惜這出《桃花扇》是一出悲劇。
在我的生辰宴上唱這麼一齣戲,總覺得不大好吧?
想了想,我還是開口說道:“你不覺得今日這樣的場景唱這齣戲委實不太好嗎?”
藍翊遠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說道:“戲雖然是悲劇,可惜戲中的故事若是細細品來,卻也並不算如何,有些人的故事,或許比這戲中唱出來的還要曲折悲哀,我們只是聽戲之人,喜歡的本身便是屬於他的這個故事,而我們自身並未如同他們一樣,那麼你又何必在意這些?”
我輕嘆了一口氣,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不明意味的笑容。
真的是這樣嗎?
“若是你不喜歡,可以讓他們唱另外一齣戲,《長生殿》如何?”
我:“……”
我忍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哎,算了!
搖了搖頭:“不必了,你說的很對,就聽這一出好了。”
又過了幾日,藍翊遠走了,最近有一樁生意,他要出門一趟,這一去便是月餘。
我估摸着他也應該回來了,就在這幾日。
天上的星星總是這麼多,一顆一顆,美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我穿着那件戲服,站在戲樓之上,水袖飛揚,獨自一人唱了一出《桃花扇》。
聲音纔剛落,便有掌聲傳來,我陡然一驚,這裡平時也很少有人來的,究竟是誰在這裡?
只聽得那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含了幾分愉悅:“原來夫人的戲唱的也是極好的,可惜我卻從未聽過。”
看着那個踏着月色走來的男子,我輕笑出聲:“原來夫君還有暗中偷聽的嗜好!”
藍翊遠搖了搖頭,略帶惋惜:“我若不站在遠處,恐怕你便不會再唱了吧。”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很對,若是他站在我面前,我一定不會唱這齣戲的,只是現在竟然都被他撞見了,那也沒什麼。
他快步走到我的面前,見我只是穿着那件戲服,不由分說的便將他的披風解下替我披上,略帶責備:“夜晚寒氣重,你以後還是少出來了。”
感受到身上那件帶着他身上暖意的披風,心中的抑鬱一掃而空,多日的思念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安慰。
藍翊遠輕輕地將我攬在懷裡,輕聲細語的說道:“我這次出門路過青千霞觀的時候,特意爲你求了一樣你喜歡的東西。”
藍翊遠說着便從懷中拿出一把摺扇,緩緩打開,上面做工精緻,朵朵桃花栩栩如生,一旁有兩行字,濺血點做桃花扇,比着枝頭分外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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