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美味風鵝下定決心的瞬間。
他突然感到了一陣極其強烈的異常感——
——就如同開啓了子彈時間一般。
美味風鵝清晰的察覺到,周圍的空間迅速變得遲滯而沉重。但似乎完全沒有人注意到這件事,路上的所有人臉上都沒有任何異狀。
就像是時間流逝的速度,被大幅降低、直至暫停一般。
而在時間完全靜止後的下一瞬間,美味風鵝便突然又恢復了行動能力。
他之前用盡力量想要掙脫那種束縛感,卻沒有任何成效。
而在周圍的世界恢復正常後,美味風鵝收不住之前的力量,頓時便是一個踉蹌、向前倒去。
但不等他跌倒,便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什麼人扣住了——並且輕而易舉的將他拉了回來。
“非常抱歉,小哥。”
在他身後響起的,是一個給人以溫柔淡雅感覺的女性聲音:“給你稍微添了點麻煩……”
美味風鵝回過頭來,才意識到發現自己身後無聲無息間多了一個人。
……不,不如說。
那真的是人類嗎?
不加任何修飾、垂落到腰際的銀白色散發,那如閃電般向上傾斜探出的、帶有深藍色螺紋刻痕的銀色龍角,以及在鎖骨、耳下、鬢角處依稀可見的銀色龍鱗……
——以及最關鍵的,那和安南至少有七成相似的面容。
看上去僅僅只是個十六七歲的藝術生少女,但她身上卻有一股奇異的成熟氣質。那高高聳起的胸脯,比槓子姐那人工加碼的還要大上一兩號。
這是安南的親姐姐嗎?
似乎之前隱約聽過,安南有個姐姐來着……
第一時間,美味風鵝腦中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美味風鵝感覺到自己的思維逐漸變得停滯。
他滿腦子都是眼前少女那驚心動魄般的美麗。
那是概念級別的“美”之物。
美到了近乎虛幻的程度——
明明面容與安南非常相似,但看到安南時只會讚歎一聲“美麗之物”。可看到眼前的少女時,卻會被那美感所震懾。
美味風鵝深深的知曉一件事——所謂的“美”是具有時效性的。
可能在一個時代的一個文明中,纖瘦、柔弱的少女是美的;而在另外一個時代中,人們則更追捧健康、強壯的女性。
有的文明以蓄鬚爲美,有的文明以蓄髮爲美,有的文明以無毛爲美——在不同的生存條件、社會環境下,人們對於“美”的定義也是不同的。
或者說,“美”是人類基因中,潛意識對於更利於當前生存環境的異性或是同性的“等級劃分”。
在普遍缺乏食糧的世界中,能夠胖起來的人看起來會更美;而在底層居民纔會大量、無節制攝入高熱量食物的社會中,人們又開始追捧勻稱的體型。
沉溺於虛幻中,甚至就連思考都變得遲緩的美味風鵝,隱約在靈感中察覺到……眼前的少女,是在“任何條件下皆爲美”的異物。
僅存在於“幻想”中的怪物。
或者說,正是因爲“她爲美”的這一錨定點,與她相似的安南,看起來纔會是美麗的。
這絕非是人類。
但是——無法思考。
甚至就連思維都逐漸停滯。
而這種彷彿可以無限延續下去的均衡感,則在少女再度開口的瞬間被打破。
是的。
雖然少女的聲音也很好聽……但那卻是人可以理解的程度,是人世間常見的程度。
但在她說話的瞬間,“美的均衡”便被打破了。
彷彿她沉默不言的狀態,纔是她真正完美的形態。
美味風鵝在她說話的瞬間,再度取回了靈智。
少女笑眯眯的說道:“真的非常抱歉。之前看到你的表情,實在是太美了——我一時沒有忍住,就爲你畫了一幅畫。你想要買下這幅畫嗎,我可以給你打五折?”
“那同時混雜着警惕與輕視、自律與放縱的表情,既自得又傲慢、同時又能看出謙虛謹慎的步伐,是矛盾與對立的統一。
“我從你的步伐中,能看出一個自律的騎士,試圖用自身的意志去對抗誘惑……讓我猜猜,你是打算信仰持杯女嗎?”
與安南至少七成相似的女性,饒有興趣的問道。
聽到“畫”這個詞,美味風鵝才察覺到了什麼。
他這時才能將自己的目光從對方的臉上拔起。
定睛望去,對方身後果然揹着一副畫板。
雖然只是畫板,給人的感覺卻莫名的像是盾牌一樣。
而她腰間則挎着腰帶上,則是大小型號不同的十隻筆,以及夾在右手指縫中的四隻、和夾在左手指縫中的三隻——共計十七隻筆,則如同一根根鋒利的長劍一般。
既是畫師、也是戰士。
“……您是,紙姬?”
美味風鵝想起了幾天前在報紙上見到的那位女神。
雖然並非是正神,但卻是雅翁的從神。
如此一來,之前近乎停滯了時間,又僅需容貌便將自己的意志完全摧毀,便有了解釋。
他恭敬的,看着地面躬身詢問道。
並非是諂媚之舉。
僅僅只是他畏懼於紙姬的容貌,不敢再度直視那份近乎真理的“美”了而已。
美味風鵝甚至對自己之前的決定產生了懷疑。
自己經歷巨大的挫折後,從廢物之身重新站起、奪回全部榮耀時塑造的堅韌意志……
在這個世界,真的是什麼難得之物嗎?
紙姬注意到美味風鵝躲開了目光,倒也沒有生氣。
“哎呀呀……是從報紙上看到的我嗎?”
美貌之神只是笑了笑,把七支筆隨手插回了腰間的筆袋中。
她穿着純白色的、完全沒有任何修飾的布袍。腰間挎着四個粗細不同、材質也不同的白色腰帶。她的那些筆都掛在不同的腰帶上。
但這卻不會顯得素樸。
不如說……在紙姬身上,任何修飾都可能會破壞那份均衡的美感。
可能只有雅翁親自出手,才能爲她設計服飾吧。
而面對紙姬這話,美味風鵝心中再度浮現出了當時看到的,“知名畫家奈傑爾·埃利奧特”所畫的紙姬的畫像。
當時的他還不禁感嘆“紙姬真好看”。
但如今,美味風鵝只有一個念頭:
他那是畫的什麼幾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