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凡立刻轉身匆匆回返，待三人走回女眷沐浴的地方，小鈴鐺等人已經上了岸，匆匆穿上的衣衫滲出了大片水漬。白冰將溼漉漉的頭髮隨手一紮，面帶緊張說到：“將軍，建議全軍戒備，警戒推進。”
卓不凡點點頭，放手讓白冰去做，一路來，對於可能會出現的這個情況已經做了準備，只是沒有想到戰爭的氣息來的這麼快。
一聲令下，已經開始紛紛離岸的神龍軍兵士們迅速穿戴整齊，盞茶功夫已經列隊完畢，數只小隊打馬四散而去，而此刻，已經變色的河水中陸續飄來了屍體。
卓不凡命人打撈上來，所有的屍首都是後頸中刀，恰好切斷了後頸脊髓和頭筋，連一份多餘的氣力都不浪費。
卓不凡皺了皺眉頭，看了看一枝花，一枝花會意的看了看，說到：“普通人，手法非常嫺熟，這是爲了節省體力。”
屠殺，嫺熟而冷血的大屠殺。這個時候，白冰已經安排好了相關的事情返回，卓不凡思索了一下，說到：“前面，應該是洛寧了吧，看這情況，洛寧縣不保。”
白冰也是凝重的點點頭，如果真的是洛寧縣城失守，這些衣衫齊整的屍首就有了解釋，傳言殺官不擾民，這些個屍首，定然是城中官吏和他們的家眷，還有一些被俘的大華駐守兵士，大屠殺可以解釋。這些倒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能夠打下完備的縣城，說明李闖王的大隊兵馬就在附近。
“將軍，是不是，避其鋒芒？”，白冰請示道，現在還不知道對方有多少兵馬，但是定然不會少於數萬，亂民素以驍勇聞名，不如正規軍隊那般作戰有章法，但是漫山遍野狂涌而來，卻正是對火器最好的方式。
卓不凡彷彿沒有聽到，回憶着自己查閱的相關資料。哎，這些個流寇也都是沒有了活路被逼造反的百姓，只是，本就沒有多少修養經過了血腥的餵養都已經變得人性，日後京城的腥風血雨也正因爲這個原因。眼下，卓不凡倒是忽然想到了幾年後的那個日子，亂民求生官逼民反本沒有錯，只是往往這亂民流寇都生於亂世中，正處於國家內外交困的時機才能坐大。對於亂民來說是個造反的好時機，但對於面臨外部強敵的國家來說則是個災難，韃子不就是這樣入主中原的嗎。
其實，卓不凡最好的選擇就是攘外先安內，平定內亂解決民生然後一致對外是對華夏百姓最好的選擇，不過，這就要求自己在那個日子之前有能夠掃除亂民的能力，爲了華夏，鎮壓亂民也是一個選擇。
有沒有這個能力，這李自成到底實力如何，都需要切身瞭解一番，而且，大華還不止一個李自成。
反覆思量了一下，又看了看小鈴鐺的馬車，卓不凡覺得自己還是可以保全神龍軍全身而退，自己現在又不是要馬上跟亂民對決鎮壓，接道而過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此去南北都是連綿大山，繞路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同時，將火器置於狹窄山道中也未必是明智的選擇。
“不用，收縮陣型，縱隊快速通過，就讓我們見識一下大名鼎鼎的闖王軍吧。”，卓不凡主意已定，翻身上馬，大聲說到。
洛寧城，一座不大的縣城，一條南北斜向的運糧河道穿城而過，驛道旁的小河正是其下游一條分支。
此刻，時已近午，城頭旌旗飄展，部分城頭已經破損，城門樓子還冒着黑煙，靠近城牆的城外大片土地上，一堆一堆穿着各式各樣的人就着稀疏的林蔭正在燃起火頭，從城裡運出來的糧食蔬菜甚至牛羊雞鴨被迅速分散開來，這是剛取得大勝的亂民在埋火做飯呢。
忽然，東面傳來了一陣騷動，一隻整齊威武的兵馬迅速逼近，清一色赤膊無袖皮甲，手中拿着奇特的短管長銃，看上去不像是常見的大華軍隊，但也絕不像是友軍。連警戒都沒有放的闖王軍紛紛抓起各種各樣的兵刃，在頭目的大呼小叫中迅速集中着。
只是，這隻來歷不明的騎兵卻沒有流露出敵意，前進雖快，但卻沒有一點衝鋒的意思，就是經過了很近距離驚恐的闖王散隊，也沒有一點攻擊的意圖。
此時，幾個身穿鎧甲的人快步登上了城門樓子，高出望去，這隻數千人的騎兵的奇特舉動更是一目瞭然，隊伍中間的一輛馬車更是顯眼。
眼看這隻騎兵已經快要經過城門前方過城向西而去，一人迅速說了幾句，很快，令旗揮動，城下西側已經集結完畢的闖王軍迅速行動起來，攔在了騎兵隊伍的正前方。
攔阻的闖王軍有近萬人，雖然行動紛亂，但卻並不是全無章法，長矛兵迅速在前列排成了拒馬陣，這是對付騎兵最有效的辦法。
騎兵緩緩停住，幾人策馬來到了陣前，正是卓不凡白冰等人。
卓不凡看着前方攔阻的密密麻麻的隊伍，嘆了口氣，特麼的看來不聲不響的借個道都不成了。這城外怕不有四五萬人，黑壓壓的佈滿了四野。而那城內就不知道有多少兵馬了，望了望城頭依稀可辨的人影，卓不凡心中暗道，這亂民的聲勢確實不小，如果跟資料相符，這還是李自成勢頭剛起的時候，幾年後滅了大華王朝的可是號稱百萬的兵馬。看來，自己未來的計劃只能隨機應變，能夠少死些人自然好，但是流乾了自己的血成全那個大華昏庸王朝的事情自己可是不幹。
當下，卓不凡高聲喝道：“前方好漢，爲何攔我去路！”
過了一會，從城門本來一騎，高聲迴應道：“闖王神兵在此，你們是什麼人？”
卓不凡一笑，喊道：“神龍軍借道西行，不欲與闖王爲敵，爾等即刻讓開道路，我自西行。”
卓不凡這話喊得不卑不亢，又表明了和平的意圖。
“此地已是闖王轄地，你們速速下馬受降，不然，大軍過處，片甲不留！”，顯然，對方是不打算放過這隻奇怪的騎兵了。
靠，卓不凡暗罵一句，人多了不起啊，老子的神龍軍就專克人多。
“此處乃天下之地，爾等速速讓開，不然，神龍軍過處，屁滾尿流！”，卓不凡毫不示弱的頂了回去，身後，神龍軍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聲，可是把那人氣得半死，立刻打馬返回了城池。
很快，城頭再次軍旗揮動，面前的萬人闖王軍開始起步前行，而北側也有大隊人馬包抄過來。
卓不凡對白冰點點頭，白冰右臂一揮，神龍軍迅速改變了陣型，二營衝出，正面散了開來，形成了一字隊形，而三營依然是縱隊排列，護着馬車緩緩靠了上來。卓不凡也打馬返回了馬車旁，一枝花和周童自然也是緊密隨行。
白冰清脆嘹亮的聲音響起：“神龍軍威！”
“呼哈~~”，一聲這個時代絕無僅有的齊聲呼喝，二營迎着遠處逼近的闖王軍緩緩靠了上去。
雙方雖然速度並不快，但是也很快進入了四百步的距離，闖王軍依然踏步前行，這裡距離火器還有很安全的一段距離，但神龍軍卻是停住了馬蹄。
“預備！”，白冰再次號令，頓時，一千兩百枝神龍銃上肩，在正午灼熱的陽光下閃耀着黑幽的冷光排成了異常整齊的一排，幾乎可以用尺子量出一般。
城頭上的人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這麼遠的距離就要放火銃，這不是自尋死路嗎。恐怕，不等裝填第二發，就會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放！”
一排白色煙霧隨着整齊幾乎如一聲的爆鳴聲噴薄而出，四百步外密密麻麻的闖王軍忽然爆出一蓬詭異的淺紅色，大片手持長矛的士兵帶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撲倒在地，隨後，才傳來了一陣痛苦慘叫聲。
城頭觀戰的人中間，一位濃眉大眼三十多歲年紀的壯漢手臂一抖，瞪大了眼睛，隨即，連忙下了又一道軍令。
軍旗揮舞，被這突如其來的遠距離排槍射擊重創的闖王軍爆發出一陣狂亂地呼喊，揮舞着手中的各種各樣的兵器向着神龍軍衝了過來，顯然，是要趁着填充火器的空檔拉近距離。
可是，當他們剛剛起步，白冰那現在聽起來令人膽戰心驚的號令再次響起，又是一片噴薄的白煙過後，衝鋒的人羣頓時又倒下了幾百名之多。隨即，在白冰的命令下，神龍軍開始了自由急促射。
自由急促射，是由神龍軍在日常訓練中摸索出來充分發揮神龍銃射速的火器戰法，在連雲寨的時候就已經使用，不過，那次根本沒有發揮。
槍口火焰噴吐，電光火石般射完了彈倉中的五發子彈，左手夾着的三發火子迅速填充，又是三發電光雷鳴，隨後，纔是短暫的間歇，神龍軍士兵伸手入袋，從挎包中摸出火子陸續裝填起來。這個時候，闖王軍已經倒下了多半的兵馬，雖然神龍軍士兵未必能做到彈無虛發，一發擊中一人，但如此密集的隊形，一發子彈過去基本上是跑不掉的，八千多發彈丸攢射下，那就是血肉橫飛血雨漫天。
前面是火光連閃，雷鳴陣陣，身邊是噴濺的鮮血和不絕於耳的慘嘶，大片的隊友倒下，忽然發現身邊本來密集的讓人熱血沸騰的隊伍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幾個人，這種恐懼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很多幸存的闖王軍士兵的腿腳已經開始發軟，他們，成爲第一場火器大屠殺的受害者。
城頭上，先前指揮若定的漢子悄悄將手背在了身後，用衣袍掩飾那抑制不住的顫抖，當遠方那短暫停歇的奇特火銃再次連續爆發出火焰的時候，痛苦的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