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童,準備。”
卓不凡壓低聲音說到,情況不妙,韃子弓箭精準,自己也不是武林高手,真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弓箭射過來,鐵定玩完。好在,咱有中華神功鐵布衫不是,當然,這鐵布衫不是練在自己身上的。
周童汗立馬下來了,自己鐵布衫有了一定火候了,按理說,防住刀砍斧劈啥的不在話下,而這弓箭應該也可以防住纔是,可是,話說回來了,誰練鐵布衫沒事讓人用弓箭射着玩呢。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行不行。不管行不行,這個人肉盾牌還是要當的,不然少爺出了什麼岔子別說相爺和夫人不能饒了自己,就是自己也對不住自己這些年吃的米糧。
心中默運神功,同時露出一點頭來,死死盯住了那幾個韃子兵,只要對方滿弓自己就得撲出去。
卻在這時,那韃子首領嘰裡呱啦吼叫了幾聲,幾個要射箭的韃子兵放下了弓箭,抽出了彎刀,而打穀場上的韃子兵呼啦啦也衝出來大半,足有五六十韃子兵哇哇叫着衝了過來,顯然,是想要抓個活的。
而卓不凡忽然笑了,將手中的刀往地上一插,居然坐在了土丘頂上,笑眯眯看着不遠處衝過來的虎狼之兵。那些韃子兵一進入衝殺的狀態,就彷彿瘋了一般,雖然對卓不凡的舉動有些詫異,依然還是狂叫着衝過來。眼看距離卓不凡還有二三十步,韃子兵們忽然聽到了熟悉的馬蹄聲,這是數百戰馬衝刺的聲音,不會錯。
衝在前面的韃子兵就感覺前面一黑,本來孤零零坐着那大華軍人的土坡上忽然就露出了一大排憤怒的面孔,緊跟着,是鼻孔噴着熱氣的馬頭,然後,就是大華軍們手中雪亮的砍刀,整齊的,在陽光中直晃人眼。
這些突然出現的殺神也不呼喝,悶聲策馬,而這些已經呆住的韃子兵張大嘴巴面露驚恐忘記了呼喊。燦爛的陽光中,怒馬揚蹄,衝過卓不凡身邊的時候,在他那坦然微笑的表情襯托下,一切彷彿靜止一般,剎那現出靜寂的美感。直到,那雪亮的刀光閃過。
一連串絕望的慘叫嘶嚎,然後纔是一連串馬刀入骨斷肉的清脆,和濺起的夏花般血紅。
慘嘶是眼看着刀鋒切入自己身體卻無能爲力的絕望呼喊,沒有什麼比這種冷兵器的砍殺更殘酷的戰鬥場面了。卓不凡再次近距離目睹了這血腥的拼殺,不,是屠殺。而這一次,他已經沒有了第一次目睹血腥的噁心和惶恐,這時候的他,更多的是體會到了這種原始戰爭的殘酷,體會到了生命瞬間凋零的悲哀。如果可以選擇,自己真的有些不願意再看到這種場面,可是,他同樣知道,如果自己先前所猜測的年代屬實,恐怕今後只會見到更多的血腥,更殘酷的現實。
他看着面前被瞬間捲入鐵蹄下的,剛纔還瘋狂衝來的韃子兵,真正體會到了作爲一個普通的人類個體,在這種場面下實在是太脆弱了,這次自己的戰場之行看似順利,現在回想起來,有那麼一些運氣,同時,還有些遊戲的心理。可能,自己心底裡還有些將這種真正的戰爭當做熟悉的電腦遊戲呢。回想起來,倒是有些後怕。
這邊卓不凡看着面前的風捲殘雲,腦子裡卻想了很多。沒等他細細思量,戰鬥就已經結束了。區區幾十步的一個短衝擊,留下了幾十具韃子血肉模糊的屍體,鮮有四肢健全的,連補刀都不用。這些馬背上征戰四方的韃子鐵騎,下了馬就如拔掉了虎牙,今天,反而被這些臨時變身騎兵的大華軍騎虐殺,也算是因果報應。
離得較遠的幾個韃子僥倖逃脫,已經躍上馬背,這邊邢天虎已經喝令停止追擊,這次突然襲擊非常成功,只有幾人臂膀和腿部掛彩,但是,村子另一頭就是韃子的大隊,近千人馬駐紮,己方這區區兩百騎,一不小心就會被韃子吃掉。邢天虎顯然帶兵有方,一聲號令,馬隊整齊停下,從頭至尾幾乎沒有人說話,停下來後,個個面露興奮之色,還沉浸在殺敵的快感中。卓不凡看在眼裡,不由得心生納悶,大華的兵將也不是軟柿子啊,怎麼這些年跟韃子作戰就是屢戰屢敗呢。
本來完美的突擊已經結束,按照常理,兵力處於劣勢的卓不凡一行火速後撤等待卓家軍大隊纔是明智的做法。但是,一個突發的狀況讓這些大華軍士騷動起來。那幾個僥倖逃脫的韃子兵策馬狂奔,正經過打穀場上那些女子身邊,居然彎腰就手一引刀,幾名大華女子應聲倒在了血泊裡。
這一下,本來沉浸在殺敵快感中的大華士兵們炸了,前面的紅着眼就要追殺過去。幸好幾名帶隊的伍長拼命攔住了他們,而邢天虎也連忙策馬衝到隊伍前面阻攔。其實,這些兵士也不是沒有殺過平民甚至是婦女兒童,特別是這些年天災不斷,加上貪官污吏橫徵暴斂,民亂四起,這些鎮守大華西部疆域的兵士們都不止一次參加過鎮壓亂民的行動。但是,面前是異族韃子虐殺手無寸鐵的漢族婦孺,這種感覺截然不同,甚至,他們有自己的姐妹被殺害的感同身受。
“千總大人,讓我殺了他們!”
“求您了!”
邢天虎咬咬牙,大叫道:“住口!誰也不許追,違令者斬!”,邢天虎也恨不得追上去將那幾個該死的韃子碎屍萬段,可是,他除了一腔熱血還有着符合千總身份的腦子,同時,他更明白卓不凡的身份,可以說,自己和兄弟們這幾百條命也抵不上左相之子的金貴。更何況,卓不凡身爲紈絝子弟,卻帶領着自己這班兄弟和那四千攏不起來的二流子兵在海山關打了那麼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仗。與公與私,自己都不能讓卓不凡將軍有任何閃失。
卓不凡此刻也是面色鐵青,這些韃子居然兇悍殘暴如斯,亡命狂奔還要順手牽走幾條人命,而此刻,這稍一耽擱,那幾個韃子已然衝入了村子,直奔村西而去,再也追不上了。
“各位兄弟”,卓不凡緩慢但堅定地說到:“我向你們保證,這些個該死的韃子一個也別想逃回關外。”
兵士們立刻安靜下來,雖然他們不知道這位少年將軍如何實現這個保證,追上這些四條腿的畜生,但是經過海山關一戰,威武將軍已經讓他們折服,可以說,這兩百多兄弟就是卓不凡從韃子鐵騎下親手救出來的,將軍大官希望的是升官發財,而這些刀口上舔血的士兵最希望的就是跟隨一位“靠譜”的將軍。什麼是靠譜,那就是知道士兵們的命也是命。上陣殺敵難免死傷,但要死得其所,死得別憋屈就成,就這麼簡單。
後面形勢的發展有驚無險,韃子本就是驚弓之鳥,不管他們有多兇悍,也知道這一千殘兵深入大華關內耽擱不得。那幾個逃跑的韃子兵奔入村落後嘰裡呱啦的一陣叫喊,只見陸續有散落韃子兵從村落房屋內奔出,有些還衣衫不整,紛紛上馬迅速向村西頭大隊方向奔去。很快,韃子大營就騷動起來,而這邊,卓不凡等人也重新整隊完畢,警惕的注視着韃子軍的狀況,如果對方反擊,那就只有暫避鋒芒,跑路先。
村西也有一座不算太高的土坡,這時,黃袍韃子將軍等幾十騎剛剛匆忙馳上土坡,向卓不凡這邊望來。
卓不凡看到了那特殊的黃色戰袍,遙遙望去,只是一個小黃點,估計對方也不可能看到自己吧。可是,他卻感覺到視線中有如鋒銳交鋒,彷彿自己已經落在對方眼中似地。這個黃袍將不簡單,追兵到卻能夠控住殘兵,並沒有倉皇逃竄,如果放在大華軍,恐怕早都一擁而散了吧。邢天虎周童等人靜立一旁,韃子軍開始列隊,讓他們有些緊張,不過,卓不凡沒有開口,那就是還沒有到撤退的時候。遙對韃子軍的村東頭土坡上,兩百騎大華騎兵整齊列隊,軍刀林立在陽光中閃閃發光,儼然同韃子陣營遙遙對陣起來。只不過,如果從高處俯覽,雙方的兵力優劣一目瞭然。
而村西頭的土坡上,那黃袍將放下手中奇特的細長黃銅圓筒,這西洋鏡中,對方那年輕統帥清晰可見。黃袍將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不知道是在爲對方統帥居然如此年輕而深有感觸還是爲了不能反戈一擊消滅對方而遺憾。他已經發現對方只是一個小隊而已,有信心可以在兩個時辰之內追上大華騎兵消滅他們,可是,他卻沒有把握會不會碰到更多的大華軍,這個小隊能夠追上來,那麼大隊就不會遠,一旦陷入重圍的後果太過嚴重,自己不容有失。
黃袍將手臂無力一揮,韃子陣營號角響起,列隊完畢的韃子軍開始有序而迅速的開拔,直向西面,迅速的消失在土坡後。
這邊,卓不凡鬆了口氣,而周童和邢天虎確實不約而同的摸了摸額頭的冷汗。
“俺的娘咧,咋的比上陣殺敵還緊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