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篷船密閉的船艙內,只有巖十八和穆良子,無助的小鈴鐺眼中閃過恐懼和哀傷,剛纔聽到的聲音很熟悉,正是哥哥極爲推崇的童姥,無奈自己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眼睜睜聽着童姥居然被這兩個殺胚騙了過去,自己的心也如從峰頂跌落深淵,是那麼的無力。救星離去,現在又有誰能救自己呢。
哥哥,對不起,直到如今,這個不聽話的妹妹才明白你的關愛,可是,一切都晚了。來世,來世還做你的妹妹,不,來世我要做你最親最近的人。
寒光閃爍,轉眼已到眼前,小鈴鐺閉上雙眼,面露憂傷等待着最後的時刻。可是,卻是沒有等來那可怕的傷害卻感覺到臉上滴落一點涼意。疑惑的睜開眼,驚異的發現那索命的寒光被一隻纖細的手死死攥住,鮮血在雪白刀面上勾出幾道鮮紅,凝聚在刀尖變成豔紅滴落。
“你!”,巖十八怒不可遏的低聲喝道,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穆良子居然會不惜受傷阻止自己,此時自己進退兩難,無論進退都只能給穆良子造成更大的傷害。
“我,我不許你傷害她!”,穆良子咬緊牙關,瞪着巖十八一字一字的說到。
巖十八聞言面色頓時漲紅,好不容易控制住怒火,低聲喝道:“童姥已經出現,咱們有多麼危險你知道嗎?殺了她全力潛行,憑我們的本事不難逃脫,眼看就到了海邊了。”
穆良子聞言低下頭,低聲但是堅決的說到:“就是不能殺,反正已經快到了,出了海誰都追不上,爲什麼非要殺了她。”,說着,穆良子擡起頭來,換成哀求的口氣道:“十八,求求你,放過小鈴鐺吧。大不了不用解開她,讓她自生自滅好了。”
巖十八冷哼道:“婦人之仁,看這搜索的力度,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發現這艘船的怪異,如果從她口中知道我們的消息,恐怕我們真來不及逃脫。童姥的本事你難道不知道?”,巖十八忽然瞪着穆良子怒道:“你難道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嗎?忘記我們背井離鄉這麼多年是爲了什麼嗎?哼,我看你是留戀這裡吧,留戀神龍山?別忘了,你的家在東方,在那日升之地,不是這裡!”
穆良子聞言一愣,但只是稍有飄忽隨即咬了咬牙關說到:“不錯,我是留戀,但我沒有忘記家鄉,也沒有忘記我們的責任,不然我也不會跟你離開了。可是,這裡是咱們的另一個家啊,十八,你想想,我們在這裡有過多麼美好的一段時光。我們最美好的歲月是在這片土地上度過的。特別是這兩年,在神龍山,所見所聞諸多精彩,更是幾十年的見聞也不及。童姥,將軍對我們也是不薄,在營裡大家互相關愛宛如一家,自家的秘技也可以拿出來交流切磋,在外對敵並肩齊力甚至可以捨身相助。難道,你自己就一點都不留戀嗎?”
穆良子的話讓巖十八也靜了下來,眼中的殺意逐漸消失,嘆了一口氣道:“可是,我們畢竟生在家鄉,我們肩負的使命太過沉重。卓不凡此人真乃人中翹楚,甚至,我現在看他越來越覺可怕,今後,此人必然是我國的大敵。別忘了,咱們來的時候大人對我們說過什麼。”
穆良子聞言也是嘆了口氣,喃喃道:“如何會忘,只是,難道只有侵入中原纔是唯一的選擇嗎?難道,我們的未來就是無止盡的戰爭和殺戮嗎?唉,這些都不說了,十八。大人對我們有再生之恩,你我,你我也夫妻恩愛多年。我決定跟你回去,只是希望你放過小鈴鐺,答應我,好不好?”
巖十八默然良久,終究長嘆一聲,緩緩鬆開了手,看了看還在流血的穆良子心疼的說到:“傻丫頭,答應你便是。還不趕緊包紮一下。”
說着,巖十八掀起外衫撕下一條棉布,穆良子開心的早就忘記了手上的傷痛,滿面幸福的看着巖十八小心取下匕首,仔細給自己包紮起來。
此時的巖十八和穆良子依然還是老翁老婦的打扮,巖十八此時的神態真如恩愛的老夫妻一樣,氣氛甜蜜溫馨,包紮好了,還在穆良子的手上吹了一口氣,逗得穆良子撲哧一笑。忽然,穆良子甜蜜的笑容瞬間凝住,眼中現出驚異,漸漸變成了無盡的哀傷,看着面前一臉慈愛關懷的巖十八。
收回點在穆良子胸腹的手,巖十八表情一變,狠狠說到:“做大事者決不能心慈手軟,我們不是爲了自己的安危,我們是爲了大人,爲了國家的未來。你是被表象迷惑了心,忘記了根本,這就是個爭鬥比拼你死我活的世間,異邦異族永遠不會成爲朋友!永遠不會!”,說話間,巖十八避開了穆良子的目光,再次抄起了還染着穆良子鮮血的匕首,一咬牙,在穆良子和小鈴鐺絕望的目光中俯身刺下。
忽然間,所有人的耳中猛然一鼓,彷彿整個船艙的氣流猛然炸開,隨着一聲彷彿迴盪在四面八方的爆響,眼前一花,衆人就看到了漫天星光。
只是短短的一瞬,烏篷船整個碩大的篷子已經化作大大小小的碎片四散翻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的巖十八反應極快,腰身一擰,彷彿滑跌一般,手中的匕首已然刺向身後。
“找死!”,一聲清喝,卻是將巖十八嚇得魂飛魄散,手中的匕首絲毫沒有遲滯,已然刺出。
一個女性的柔白手掌在夜色中出現,似乎緩緩的直貼着匕首按在了巖十八的手腕之上,就在按時的瞬間,巖十八本勢不可擋的突刺彷彿撞到了鐵牆。
一聲清脆的骨骼斷裂聲,匕首拖着手臂倒撞而來,卻又在巖十八胸前停住,就那樣刀柄抵在胸前停了下來,巖十八也一動不動,表情木然的看向面前虛空,那裡,一位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緩步從虛空飄下,落在的面前。
穆良子此時的目光已經充滿了哀傷,兩行清淚潺潺而下,面前曾是陪伴了自己幾十年的至親最愛,此刻已經失去了全部的氣息,雖然還站在那裡,但已經永遠也不可能回家了。
童姥再也不看巖十八,掃過動彈不得的穆良子一眼,隨即俯身下來,小鈴鐺此刻已經是淚流滿面,如果不是被點了穴道堵住嘴巴,怕是早已經抱着童姥嚎啕大哭了。
看到滿臉血污的小鈴鐺,童姥連忙點開穴道,同時用內力衝入小鈴鐺體內,化開淤塞的經脈同時也查看了一番,這才放下心來。剛取出小鈴鐺嘴巴的破布,童姥就被一把抱住,如八爪魚一般的小鈴鐺吊在了童姥身上再也不肯鬆開,同時還果然嚎啕大哭起來,弄得童姥是哭笑不得,只能輕拍着她的後背極力安慰。
好半晌,小鈴鐺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童姥連忙放下她,袍袖輕拂,解開了穆良子的穴道。
脫困的穆良子毫不猶豫的跪在了童姥面前,前額觸板,叩首不語。
“良子,我自問這麼多年對你不壞,神龍山也待你不薄。沒想到,你卻做出此等背信棄義的事情,枉我還自覺瞭解你,知你心地善良看待世間諸事頗有獨到見解,也是甚爲欣賞。你呢,你卻做出此等事情,最不可饒恕的,居然綁了小鈴鐺。真是自尋死路,蒼天不恕!”,童姥越說越氣,真個動了真氣,這在童姥身上可是非常少見的事情。可見穆良子叛逃這件事對她觸動頗深,王洛的事情還沒有個結果,自己一向信任的部下又造成這麼大的影響,說不定對整個神龍山都是震動頗大。
穆良子身體輕顫,眼淚早已泉涌滴落船板,依然以額觸地,哀聲道:“良子自知有罪,辜負仙姥關愛,只求一死。”
“哼,死!不死如何能洗去你的罪孽。”,想到那兩個卓不凡頗爲重視的年輕專家的死,童姥更是惱怒:“隨我回山,就是死,你也要死在神龍山,死在大家和將軍的面前。”
穆良子身體一顫,忽然對着童姥叩了三個頭,擡起頭來,依然跪着輕聲說到:“良子無顏面對神龍山,只求姥姥賜死!”
童姥一愣,面色忽然平靜下來,冷冷說到:“怎麼,如果我不殺你,你是不是還是要出海?”
穆良子身體微抖,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已然站立如石像一般的巖十八,咬咬牙低頭說到:“是。”
童姥嘴角一抖,右掌一番,背上的龍泉已經入手,一聲龍吟,只把人心抖顫。
“不要!”,小鈴鐺忽然衝上,死命抱住了童姥的手臂,急道:“不要殺良子姐姐,姥姥,求求汝,放了她把。”
這一下倒是出乎童姥和穆良子的預料,對着小鈴鐺的阻擋,童姥還真是無可奈何,只好強板着臉道:“小丫頭不知好歹,這賤人異心已起,全不顧往日半點情份。放她去了東夷乃是極大的禍害。聽話,讓我取她性命!”
“不!”,小鈴鐺大叫道:“如果不是良子姐姐,吾早就被那個真正的壞蛋給害了。姥姥,有什麼事情吾會跟哥哥說的,如果,如果你殺了良子姐姐,吾,吾就死給汝看。”
童姥不禁皺起眉頭,這下也不知如何是好,沒想到小鈴鐺如此維護綁架自己的穆良子,倒真是善惡有報,終究,還是穆良子心存的善良救了自己。
小鈴鐺雖然任性,人卻是非常乖巧,看到童姥的神色,兩忙對着不知所措的穆良子大叫道:“還不快走!走啊!”
穆良子又是一顫,表情複雜的看了看童姥和小鈴鐺,緩緩起身,輕聲說到:“華夏神邦亦我家鄉,此生恩德莫不敢忘。小鈴鐺,祝你和將軍早日重圓,多子多孫福壽齊天。”,隨即,穆良子又深深看了巖十八一眼,跳下船去,消失在漫湖草岸裡。
“什麼啊?”,小鈴鐺開心的抱住童姥的胳膊,卻是奇怪的說到:“將軍不就是哥哥?吾跟哥哥多子多孫?哎呀,良子姐姐胡說些什麼啊。”
童姥再次愕然,收起手中寶刃,慈愛而又無奈的看了看小鈴鐺,搖搖頭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