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帶着一絲壞笑的面孔忽然出現在上方,漢子仔細一看,哪裡是無常的面孔,只是一個大華少年而已。
“你,你們......”,那漢子感覺不對,可是,那捱了自己一刀的大個子依然笑嘻嘻看着自己,不由得又是一哆嗦。
“少爺,那個什麼王三如此可恨,等咱們回去調集兵馬,把這幫王八羔子殺個一乾二淨!”,周童怒到。
卓不凡搖頭道:“我們是要查玉石案,這賬先給他記着。”
卓二也爬了出來,說到:“是啊,少爺,而且看這邊關的兵馬恐怕也不乾不淨,如果調衛部的兵馬,弄不好......”,卓不凡點點頭,這個特麼的欽差早就知道不好乾,衛部的兵馬也未必靠得住,弄不好弄巧成拙自己自投羅網。
“那,這小子怎麼辦?”,周童問到。
“看他們下手狠辣,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咱們既然扮了一回無常,那就做個圓滿,送他下去吧。”,卓不凡轉身走去,身後一聲絕望的慘嘶伴着咔嚓一聲,對這樣的人,卓不凡是絕不會手軟的。
等找到了馬匹,大雨漸漸停歇,而天色也已經漸晚,三人辯着邊關的方向,向雁門山奔去。
到了近前,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而遠遠望去,那本已經應該閉合的邊關居然火把搖曳,好像有很多人在。
三人不敢造次,悄悄靠近,只見邊關大門洞開,人影灼灼,可以看到一些個兵士正押着很多人從關內走出。
正不知道怎麼回事,左後方馬蹄聲響,可把三人嚇了一跳,連忙繞到另一邊藏好,幸好,這裡地勢更見起伏,天又已經全黑,牽着馬也沒有讓對方發現。
來者並不多,藉助火把光亮,赫然又是幾名蒙古人,而看那邊關的兵士也有些緊張,紛紛舉起手中刀劍嚴密戒備着。
那蒙古人一陣嘰哩哇啦,而關上居然也有人用蒙古語說了一通,只見那蒙古人摸出一袋物件,拋給了兵士,隨即,從兵士手中接過繩頭,如同牽引牲口般牽着那羣被兵士押出來的一羣人轉身行去。
忽然,人羣中一聲哭喊,一個小姑娘拼命想要掙脫繩索返回關內,卻見一騎在馬上的蒙古人趕過來一陣馬鞭,而一名兵士居然也上來拳打腳踢,將其趕回了人羣裡。那人羣眼看叫天不應,放抗也沒有一點用處,隨即被慢慢牽扯着向北方走去。
卓不凡一拳打在了鬆軟的草地上,他媽的,那羣人裡就有白天看到的那些被兵士抓去的饑民,怪不得這山西境內饑民很少,原來都被抓起來賣給了蒙古蠻子,至於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那是比不上牛馬的奴隸啊。
這他媽還是大華的兵?
卓不凡的這一拳過於用力,牽動了手中的繮繩,馬兒一驚,不由得輕嘶一聲,頓時,那蒙古人和關前的兵士都警覺起來。
蒙古人中分出了幾人,向這邊策馬跑了幾步,用蒙古語叫了一通,自然不可能得到卓不凡的呼應,而關內,也喧囂起來,眼看着一些騎兵從關內跑出,正在集結。
“不好!”,卓不凡跳了起來,低聲叫道:“上馬,逃!”,好麼,一天就看到兩次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而這販賣人口更是邊關軍隊的勾當,如果被人看到,如何會善罷甘休。
當卓不凡三人的馬蹄聲響起,那蒙古人和邊關守軍都明白了怎麼回事,頓時,馬蹄聲四起,邊關守軍一隊騎兵循着馬蹄聲追了上來,而那幾個蒙古人追了幾步卻是又折返了回去,這裡出了邊關向北幾十裡其實還是大華的地方。
這一次,卓不凡三人卻是不敢再做絲毫停留沿着雁門山脈向西逃去,北方是蒙古人的地盤,南方是連綿山脈,身後追兵是一隊大華邊關騎兵。入不得關,回不了頭,被自家人趕兔子一樣追殺,可是憋屈的狠。
卓不凡三人的馬是從驛站買來的,哪裡有什麼好貨色,而身後的大華騎兵,雖然無法跟蒙古騎兵相比,但是畢竟是經過正統訓練的正規騎兵,馬也都是戰馬。雙方的距離被迅速的拉近着。卻在這時,又是一陣寒風,豆大的雨點再次落下,天地間本來依稀的夜色也被大雨所遮蔽,這一下,追兵很難看到卓不凡三人的身影,只能憑藉馬蹄聲繼續追蹤。
即便如此,救命的大雨也只是暫時緩解了危機,身後大華追兵的馬蹄聲一直沒有消失,看來,憑藉身下三匹爛馬是不可能擺脫追兵了,又好像回到了下午被殺手狙擊的情景,只要雨一停,死期就到了,而這次,周童的鐵布衫也派不上用場了。
“少爺,你先走,我和卓二引開追兵!”,周童大喝道,少爺的安全是他負責的,如果出了什麼事,自己如何交代。
卓二聞聽臉色都白了,可是,看了看一樣狼狽策馬狂奔的卓不凡,咬咬牙,說到:“是啊少爺,你先走,等,等回了關內,一定要替我們報仇啊~”,說到後面,卻是已經帶上了哭聲。
“放屁!要死一起死,我卓不凡絕不靠兄弟求死得活!”,卓不凡大吼道,這正是他跟普通紈絝不同的地方,兩世的記憶融合後,對這些親情友情看得比任何一世都要更重。
周童和卓二都是一愣,而周童牙關一咬,抽出佩刀二話不說,一刀紮在了卓不凡的坐騎後臀,只聽一聲馬兒慘嘶,受創的馬兒玩命加速向前奔去,雨中,傳來卓不凡焦急的呼叫。
“少爺,俺們有你這句話就行了,他媽的,卓二不要哭哭啼啼的,有這樣把你當兄弟看的主子,這輩子值了!”,周童吼道,隨即一轉馬頭,向着偏北的方向狂奔而去。身後,卓二抹去了眼淚,狠狠抽着馬鞭,緊隨周童衝入了漫天風雨中。
這一夜,彷彿天被捅漏了一般,大雨滂沱偶有停歇,隨即又是一陣緊似一陣的風雨飄搖。
卓不凡就這樣騎馬跑了一夜,不知道是風雨造成的錯覺還是確有其聲,始終覺得身後有追兵的馬蹄,終於,當天放亮,大雨也終於停了,一道彩虹出現在天邊,彷彿在慰藉人困馬乏的亡命人。
一聲慘嘶,老天卻是沒有給卓不凡欣賞美景的機會,身下的馬兒馬失前蹄,將卓不凡重重的摔了出去。
卓不凡哼哼唧唧老半天也沒有爬起來,只要一動,左臂就是一陣鑽心的疼痛,摸了摸左邊肩膀更是疼得無法忍受,想必是左肩脫臼。掙扎了半晌,好不容易爬起來的卓不凡回頭一看,那可憐的馬兒已經口吐白沫眼看活不成了。
起身四望,卓不凡頓時傻眼了。
那充作地標的雁門山在哪?放眼望去,全都是清一色的連綿草原,沒有山,沒有人,連一隻動物都看不到,滿目都是青翠欲滴的青草,這東西倒是肥嫩,可是,自己吃不了。
所有的乾糧、銀票甚至聖旨,全都在卓二和周童的身上,自己身上除了空空如也的腰包什麼都沒有,連把小刀都沒有。
呃,想到刀,卓不凡忽然就想到了草原狼,自己手無寸鐵而且基本上算是手無縛雞之力,別說碰到狼羣,就是碰到一頭實習期的小狼都夠嗆。
這時候,天空中忽然出現了幾個黑點,定神望去,那是盤旋的兀鷲,身邊倒斃的坐騎很快被它們發現了。卓不凡連忙向遠處跑去,自己知道,禿鷲會引來其他的肉食動物,這些,都是前世在紀錄頻道的動物紀錄片中學到的知識。
雨後的草原一片宜人的美景,翠綠的水珠綴滿肥美的青草,一望無際,雨後的天空也更加潔淨,給人心曠神怡的感覺。可是,看景不如聽景,這都是文學作品中形容草原美景的句子,如果你身臨其境如卓不凡一般,就知道實際上不是那麼回事。
漸漸強烈起來的陽光蒸發出大量的水汽,全身都溼透,再被這蒸騰的水汽一蒸,混合着粘糊糊的汗液別提有多難受,加上嫉妒的勞累、飢餓,卓不凡真想躺在地上再也不走了。可是,看着天空中盤旋着的不懷好意的兀鷲,卓不凡還真的不敢稍作歇息,恐怕,這一躺下去就真的永遠也不用走了。
茫茫大草原,一個渾身溼透拖着僵直的左臂的人踉蹌前行,身後,十幾裡地之外,一具新鮮的馬骨在訴說着生命的悲涼,遠方,依然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京城,繁華依舊。
左相府,早朝回來的卓尹和夫人悶坐在正堂發呆,門外,那大紅燈籠還掛在那裡,沒有人有心思去將它收取。就連忙碌着的奴婢僕從們,也都無精打采的。少了少爺的相府好像少了很多生氣似地。
“這個小兔崽子,好好地成親不成了麼,怎麼就跑了,要是真的不樂意,跟娘說,娘怎麼會逼你呢。”,左相夫人宋佳忽然抹起眼淚來。
卓尹無奈的袖起了袖筒,沒好氣的說到:“這下好了,都是這小兔崽子弄的好事,今兒個早朝後皇上把我留下,閒扯了半天,聽皇上的意思,恐怕真要招咱兒子當駙馬,這下得了,傅家那丫頭的親事我已經跟傅大人賠了不是,給退了。這下成了皇親國戚,你應該高興纔是。”
宋佳一瞪眼,叫到:“說什麼風涼話呢,我現在什麼都不管。我就想咱們兒子早點回來,也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能不能吃飽,有沒有危險。”
大草原,日暮,卓不凡終於走不動了,仰天倒在鬆軟的草地上,摸着肚子苦着臉:“餓死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