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道種，其姓爲李。
“這可不太友好。”李末眉頭微挑。
古來無雙種，天下第一胎。
玄天道種，乃是神宗陛下的野心，也是古往今來最大的造化和變數，一旦出世，便會影響天下格局。
衆生的命運都會因此改變。
如此存在，李末可不太願意與之同姓，太招搖了。
“你那位對頭竟然見過玄天道種？”李末沉聲道。
玄門有三大劍種，聽說不久前又練出來一位，當然只是傳說，真假難辨，就李末知，除了已經死掉的天象劍種之外，便只剩下霸道劍種和無量劍種。
馮萬年消失匿跡這麼多年，潛藏於羅浮山，一直都想擺脫玄天道種的羈絆。
倒是那位無量劍種，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將劍種的體質發揮到了極致，實力之強，不可想象，並且一直視馮萬年爲心腹大患。
“當然，我第一次自斬的時候，那位怕是已經感知到了。”馮萬年凝聲道。
他所說的“那位”指得自然就是【玄天道種】，在後者的眼中，馮萬年不過是其養料而已，身爲養料，竟然生出了悖逆的心思，不想被吃掉，那便是大忌。
“所以他召見了無量劍種？”李末明悟道。
“應該就是在那時候……”馮萬年面色難看：“霍無情此人很是多變，城府也極深……”
無量劍種，出身於【天禪山】，在很小的時候便被玄天館選中，帶入門中，作爲劍種培養。
他的俗家名字便叫做霍無情。
按理說，作爲玄門劍種，他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處境，與馮萬年立場一般，同仇敵愾纔對。
“這人還真是聰明。”李末目光微沉，不由冷笑道。
霍無情的心思，本着無法反抗就加入的原則，立場一變，矛盾也就沒了。
就好比，西門大官人和潘金蓮整完後，若是被武松發現，那大官人肯定是必死無疑，可如果大官人把大郎也給整了，那你讓武都頭如何自處？
一張炕上躺仨人，你讓武都頭去幹誰？矛盾立刻就沒有了。
“此人反覆，想要左右逢源，只怕最後依舊逃脫不了宿命……”馮萬年沉聲道。
玄天道種是何等存在，一旦出世，汲取養料，自然無情無私，怎會顧念任何情義。
在他眼中，如今的無量劍種不過是一件工具而已。
“可是他現在卻能活得很好，怕是得了不少好處。”
“伱說得不錯……”馮萬年點了點頭。
在他閉關的這段時間，接受到了許多信息和片段，全都來自於其他劍種……當然也包括霍無情。
此人曾經獲得召見，去了那隱秘之地，見到了那極爲神秘的玄天道種。
“你看清楚了？”李末不由追問道。
“沒有。”
馮萬年神色凝重，不由地搖了搖頭：“那種存在不可捉摸，身形廣大，不存虛妄，難以窺見……”
剎那的光影，馮萬年便只見一道玄光沖天，塞乎於天地，便讓他迷離失所。
隱約之中，他只聽聞有玄音誦唸，悠悠嫋嫋，不絕於耳。
“先天氣，鑄靈根，大道不離玄牝門……”
“悟徹妙理歸原本，此身雖異命長存……”
馮萬年凝聲輕語：“霍無情得了一卷手書，倒是參悟出不少東西……”
“那可是寶貝。”
“玄天道種的手書！？還真是活的……”
不知爲何，李末對於這傳說中的【玄天道種】本能地有些厭惡。
這讓他想到了前世的大殺器，一旦現世，必定會打破某種平衡，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並非好事。
並且，這種影響極爲甚遠，偏偏許多人卻是身在輻中不知輻。
“霍無情得了造化，憑藉這卷手書已經踏入上苗境了。”
馮萬年雙手緊握，眸子裡涌起一抹精芒。
他爲了斷絕與玄天道種的聯繫，已經多次自斬，此次閉關，修爲穩定在了【住苗境】，與李末一般無二。
“上苗境……也還好吧。”李末倒是不以爲然。
自他踏入【住苗境】以來，先後斬殺袁長卿與唐寄舟，這兩人可都是【上苗境】的高手。
因此，這種級別的存在如今在李末眼中已經算不得多大危險了，就連平日裡，看王靈策的眼神都再也不似從前，多多少少帶了些隨便。
“你最近有點飄啊。”
馮萬年白了李末一眼，不由搖頭道：“玄門劍種可不是你遇見的那些樣子貨……”
“對於我們而言，上苗境乃是一道特殊的門檻……”
尋常【上苗境】乃是以肉身承載異種能量，從而進行生命躍遷，踏入到更高層次。
可是玄門劍種不一樣，爲了達到這層境界，他們需要煉製【本命法劍】，以肉身承載，以劍種相奉，性命雙修，臻至上苗。
一旦成功，實力超凡脫俗，修爲驚天動地，簡直不可想象。
馮萬年知道，霍無情必定已經練出來屬於自己的本命法劍，以種祭煉，同輩之中，已然罕逢敵手。
“本命法劍，非同小可，乃是以自身爲材，藉助地火，溝通天雷，取虛空之靈氣，採人世之氣運，煉製而成，可謂九死一生……”馮萬年沉聲道。
“等於是煉自己？”李末脫口道。
“差不多……”馮萬年點了點頭。
“等等……你不是說你之前最強的時候已經達到了【成苗境】嗎？那時候沒有煉本命法劍？”李末擡手打斷。
馮萬年有過多次自斬修爲的經歷，最高點可是【成苗境】，位列靈息第四重境，還在【上苗境】之上。
“沒有……”馮萬年搖了搖頭。
“正是因爲知道煉製本命法劍的兇險，所以當初走了捷徑……也是年輕，對於境界太過渴望……”馮萬年不由感嘆，
當年的那條路徹底是落了下沉，等於是在消耗劍種的潛能。
“如果真的不想成爲養料，便只有這條路可走。”馮萬年眼眸猛地凝起。
“霍無情雖然投靠玄天道種，只怕也是虛與委蛇，否則他也不會冒死，練出本命法劍。”
“此人有反骨。”李末沉聲道。
說着話，李末看向馮萬年：“你是想煉製本命法劍了？”
“自然……時不我待……”馮萬年點了點頭。
玄天誕一旦開始，那位可就要出世，到時候萬一發起狠來，盯上了自己……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因此在此之前，馮萬年定然會拼了命的提升實力。
“你放心，我以種飼魔，身上已然有了另一種力量，煉製本命法劍也未必那般兇險。”
李末聞言，心頭微動，他知道伏魔殿裡藏着的東西可是從神宗禁地裡流傳出來的。
“你有幾成把握？”李末關切地問道。
“五成。”
“只有五成！？”李末眉頭微微皺起，對於他而言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就跟送死沒有區別，最好還是先苟着。
“已經很高了，閉關之前，我連三成的把握都沒有。”
馮萬年有些無言以對：“如今耽誤之急便是要尋一座寶山，作爲劍爐。”
煉製本命法劍，需要汲取地火，勾動天雷，引十方靈氣，入本命大藥，淬體生劍。
因此需要一座寶地作爲鼎爐爲器。
如此寶地必藏天地鍾靈，亦要隱伏殺伐之機，鬼神庇佑，諸起抱環。
“北邙山倒是個好地方，那裡有十萬墓葬，若是在此練劍，必成大凶之勢。”馮萬年咂摸着嘴道。
“你可真敢想……”
李末有些無語：“北邙荒丘……那裡可是【北煞玄僵】的道場……你不想活了？”
天下八大妖仙的道場……誰敢跑到那裡煉劍？
不說引動天地異象，單單這煉製本命法氣，可是要吸收那寶氣鍾靈氣運的，無形之中是在壞別人根基。
普天之下，有這個膽子跑到八大妖仙道場煉劍的恐怕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我也就胡思亂想一下……可惜【兵主】如今不在館內，否則可以請教一下這位大佬。”馮萬年咂着嘴，一臉的惋惜。
玄天七絕之中，兵主號稱天下第一御器師，當年曾經徒手接過歸墟三大神兵，兇威蓋世，天下皆知。
“兵主專擅此道？”李末對於這位玄天七絕頗感好奇。
“當然，就連館主都稱其爲，掌天下諸兵之名……據說，天下間，但凡有些靈氣的兵刃皆在其感應之內，能夠呼喝名號，遙相感應……任何兵刃在他面前都如朝見皇者。”
馮萬年說起兵主，卻是滔滔不絕：“兵主的煉器之法也是獨步天下……”
“我聽館裡的老人說，他曾經還幫助白衣劍仙修過他那柄天下第一殺劍。”
“無生殺劍！？”李末脫口道。
“嘖嘖，到底是進了玄天館，見識漲了不少。”馮萬年咧嘴笑道：”就是無生殺劍。”
“我聽說無生殺劍號稱天下第一劍……既然天下第一，還用修復？誰能損其劍身？”李末的思路卻是極爲跳脫。
“白衣劍仙，成名五百載……他位列天下八大妖仙，兇名驚世，卻也不是天下無敵……”
“至於這世上有誰能夠讓無生殺劍損傷……想來也是屈指可數……至於是誰……”
馮萬年攤開雙手：“我也不知道。”
“那你踏馬放這麼多屁幹什麼？”李末無語道。
“我見你對白衣劍仙如此感興趣，隨便聊兩句……你要是真有興趣，我可以給你搞到白衣劍仙的簽名劍套……”馮萬年湊了過來，笑着道。
“我有路子。”
“我早晚與白衣劍仙借來那把無生殺劍，活劈了你這賣假貨的。”
“大白天說什麼胡話呢？”
馮萬年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那種存在，神龍見首不見尾，可不是我們隨隨便便就能見到的，更不用說借來他的法劍……”
“你是不是今天出門把腦子落在家裡了。”
說着話，馮萬年便往外走。
“你去去哪兒？”
“這些日子我要翻翻古籍密檔，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寶地。”
“對了，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
“什麼朋友？”
“鎮南王世子，爲人下……風流……”
“你都已經傍上鎮南王這棵大樹了？瞧瞧看，當初在羅浮山我就說，論起吃軟飯，你認第二，絕對沒有人敢認第一。”
“撕爛你的嘴……對了，師姐也來京城了。”
“燕師姐？瞧瞧看，千里送軟飯，你說你……白白浪費了這等天賦啊。”
“滾……”
兩人的身形漸行漸遠，聲音也越來越小，最終化入風中，如落葉颯颯，不可聽聞。
晚上，李末在游龍館擺了一桌，他請客，紀師買單，算是慶祝馮萬年出關……洪小福，商虛劍，燕紫霞盡都列席。
紀師與馮萬年並不算第一次見面，卻算是正式認識。
一位是鎮南王世子，一位是霸道劍種……恰巧兩人的路子都不算正，倒是有一種相見恨晚，英雄相惜的感覺。
這一晚，大家喝得很是盡興，倒是燕紫霞淺嘗輒止，席間，她將李末拉到一旁，言稱過些日子或許便要離開京城，回羅浮山看看。
對此，李末卻是有些心癢，他出來也有些日子了，時常掛念，也想回去看看。
“師姐，你要不等等我……過段時間，我陪你一起。”
“也行。“燕紫霞想了想，卻是沒有推辭。
正好，她也想留在京城，與李末多待一段時間。
……
接下來的幾天，馮萬年整天躲在玄天館的【三味書屋】，遍尋古籍，想要找到一座適合煉製本命法劍的寶地。
五天的廢寢忘食，還真讓他給找到了。
這一日，他捧着一卷泛黃的古籍找到李末。
”飛來山！？這是什麼地方？”李末看着書中介紹。
這座名山倒是距離京城不算太遠，出了京城，過了望玄城，向東再行八百里便是飛來山。
“據說，古來歲月，曾經有一座大山從天上掉了下來，其中一小部分落在了涼州蠻荒之地，剩下的便是如今的飛來山……”馮萬年欣喜道。
“當年神宗陛下曾經在此修煉玄功，鑄就法器，吸收了飛來山大部分的精華和靈秀。”
“再後來，黑劍也曾在此煉劍……”
馮萬年簡短地介紹了古籍中關於飛來山的記載。
“從那以後，飛來山失去了大半的鐘靈，便不似從前盛名……”
“不過這地方終究不凡，所剩靈秀足夠我煉製本命法器了。”馮萬年眼中泛着精芒。
“天上掉下來的山？”李末眼轉輕轉：“不是說還有一小部分落在了其他地方嗎？怎麼不去那裡煉？”
在李末看來，飛來山似乎已經被前人吸得差不多了，還不如去那座小山修煉。
“那是座荒山，掉下來的時候，造化神秀都被飛來山吸乾了……沒什麼名氣……”馮萬年搖了搖頭，看着手中的古籍。
“你瞧，就連名字都顯得這麼普通。”
“叫什麼？”李末下意識問道。
“此山名爲青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