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法！
這是一門不存於世的功法，記載於一塊黑色鐵板之上，由年少的神宗從禁地中帶出。
那也是神宗第一次進入禁地。
也就是那一次，尚值少年歲月的神宗便已經萌生了創造玄天道種的瘋狂想法。
這種想法，讓年輕且懷有諸多奇思妙想的韓奇都嚇了一跳，隱約覺得不妥。
然而，這位靈門初代門主的骨子裡本就藏着與紅塵浮世格格不入的瘋狂，他欣然同意，成爲了這項橫跨千年計劃的擁護者。
“九命法……我沒有聽說過……”王見山喃喃輕語。
東海王氏，號稱千年世家，他們見證了大幹皇朝的崛起和興盛，雖爲人臣，可是族中卻藏着不少關於皇族的秘辛。
然而，像這樣的隱秘，他也是頭一回聽說。
“你當然不知道……這世上知曉此等大秘者，寥寥無幾……”六神道人斜睨了一眼，淡淡道。
“那塊黑色鐵板再也沒有人見到過……若說這世上還有誰知曉其秘，恐怕也只有大幹皇族……”
“九命法！？”王見山喃喃輕語，將這個名字牢牢記住。
他已經打算好了，等回到族中，一定要探查清楚，看看能否找到有關這門功法的蛛絲馬跡。
“我只知道，那次進入禁地對於年少的神宗觸動極大，沒過多久，他便開始遊歷天下，招攬夥伴，一個從未有過的力量孕育而生……”
“夏商周！”王見山微微動容，脫口而出。
“不錯，那是近千年來最成功，也是最強大的力量……神宗滅法，多半便是依仗了【夏商周】……”六神道人的臉上噙着一絲敬畏。
自大幹定鼎江山以來，從未有過那般可怕的勢力，它幾乎匯聚了那個時代一多半的蓋世人傑，他們年少相遇，匯聚在神宗身後，當世誰也不曾想到，正是這些人，日後會成爲那個時代最耀眼的星辰，屹立人世絕巔之上，普照後世不滅。
刀神公會創始者，正義書局開創者，玄天館初代館主，靈門初代門主，天下第一捉妖師……這些人統統都曾經屬於夏商周。
“神宗一生，利用【夏商周】只做了四件事情……”
“一來便是滅法天下，統御天下山門，約束山海妖鬼，大權集中，力量歸一，讓朝廷的聲勢達到空前。”
“二來，便是藉助滅法，廣集天下諸法和資源，打造鼎器。”
說到此處，六神道人微微一頓，眸子裡閃過一抹敬畏。
王見山也是沉默不語，他知道，夏商周的鼎乃是天下第一神器，不過他也聽說，神宗之後，夏商周的鼎似乎並沒有留給皇族。
“三來，便是將那座禁地抹除，封閉了一切入口。”
六神道人看着滿目的廢墟，冷冽的眸子裡閃過一抹寒芒。
當年神宗第一個滅的便是萬解宗，便是因爲這裡藏着一個進入禁地的入口。
“四來，便是開啓了【玄天道種】的千年大計……”
六神道人幽幽道：“神宗想要創造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完美生靈，集諸法於一身，沒有任何的弱點，甚至能夠打破天地法則，勘破生死奧秘……”
“我聽說過……只能說太瘋狂了……”王見山道。
玄天道種，對於普通人而言，是不可觸碰的秘密，可是對於這樣的千年世家，卻是心照不宣的共知。
近千年來，各方對於【玄天道種】都持着模棱兩可的態度。
這樣的存在不說耗費巨大，難以想象，即便真的創造出來，誰知道是福是禍？
“最高的意志從來不爲下層所轉移……”
六神道人冷笑，斜睨了一眼王見山。
“二公子可知道，當年萬解宗覆滅，這裡便成爲了【玄天道種】的一處試煉之所……”
“還有這種事？”王見山不禁動容，隱約知道爲何六神道人對這個地方如此看重。
“當年圍剿萬解宗，乃是靈門初代門主領頭……這個瘋子年輕的時候可是與神宗一般，拜在過萬解宗門下……”
“這樣的人物……”王見山沉默不語。
蓋世千秋的人物……這種存在，他們的身上永遠伴隨着質疑和爭論。
罔顧傳承之情？視生命如草芥？
這樣的傳奇，他們的一生都太過複雜，實在不適合以世俗的是非來簡單判斷。
“萬解宗一夜覆滅，化爲焦土……韓奇在這座廢墟里待了足足半年……”
“他做了什麼？”
“聽說他造了一口大池，仿造人類修士的靈池，投入了大量的純陽丹，化爲養料……”
“這是幹什麼？”王見山忍不住問道。
“純陽丹乃是先天大藥，天地胎息，萬物以此而長……“六神道人沉聲道。
嬰孩在母體之中，便有一點先天純陽不滅，直到呱呱落地，沾染紅塵濁氣，那點先天純陽方纔緩緩消散，只留下一縷殘存於體內。
這便是內息，人類修行，也是依靠內息。
尋常人如果不踏入修行之道，唯有臨死前最後一口氣，纔會將這殘存的內息提出來。
韓奇曾經提出過一個設想，人類孱弱，便是因爲那一點純陽消散，漸漸被紅塵之氣污濁了軀體。
如果一個嬰孩，從孕育出的那一刻，便受到純陽丹的滋養，改天換地，脫胎換骨，這樣的生命將迥異尋常。
“這樣也可以辦到嗎？”王見山沉聲道。
嬰孩孕育，不過是汲取了一點先天純陽而已。
可純陽丹卻是先天大藥凝聚而成的精華，別說是嬰孩，就算是內息境強者只怕也無法消受，唯有踏入靈息，方能吞服煉化。
“這便是先天與後天的區別……“六神道人沉聲道。
“韓奇提出了【先天論】，不沾紅塵濁氣，不食五穀雜糧，服氣自生，純陽入體，這便是先天的生靈，近乎於道……”
“若是成功，這個嬰孩便無限接近於玄天道胎。”
“這個瘋子！”
王見山的眼角不自然地抽了抽，以他的見識自然知道如此構想到底有多瘋狂。
理論和實踐永遠差着天地之隔。
六神道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想必你已經猜到了。”
“沒有任何嬰孩能夠承受純陽丹的力量……更何況……韓奇自己都說，一切研究都需要大量的個體卻反覆嘗試……”
“所以，他需要……”王見山若有所動。
“他需要大量尚在胎中的嬰孩。”
六神道人冷笑道：“你感受到了這座深山中的寒氣了嗎？神宗一炬，可憐焦土……不知多少嬰孩還未見到天日，便永久地留在了那廢墟之中……”
“他去哪裡找這麼多……”王見山欲言又止。
“韓奇，他是個瘋子，也是個天才……這位靈門的初代門主創造了一種法子，僅僅通過女人和男人的精血，便能培育出胚胎，接着植入母體，徐徐孕育，等待分娩即可。”
“這種事情也能辦到嗎？”王見山奇道。
“當然可以，甚至於他還能對那些胚胎進行改造，讓他們的身體水平遠遠高出自然受孕的嬰孩，如此一來，便有希望可以承受純陽丹的力量……”六神道人的眼中泛着別樣的異彩。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世上最恐怖的瘋子，卻也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天才。
“他失敗了？”
“當然……玄天道種，本就是逆天之舉……哪有這麼容易成功？在大量的犧牲之後，那個瘋子終究還是放棄了……”
“他將那些堆積如山的屍……失敗品埋入深山，最終離去……”
“這次的失敗積累了豐厚的經驗……沒過多久，朝廷頒佈令諭，一個前所未有的龐大機構應運而生……”
“持天命以造玄真……”
“大幹國教，玄天館！”
“不錯，玄天館最初便是爲了創造玄天道種而創立的，天門總領道種事宜，靈門負責研究開發，玄門負責資源收集整合，地門負責與皇族溝通……”六神道人沉聲道
所以，最初的玄天館，便只有天地玄靈四門，至於洪武刑獄是在多年之後陸續創立。
事實上，玄天館繼承了【夏商周】大半的力量。
當大幹國教創立的那一天起，夏商周便已成爲歷史。
神宗雄才大略，他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傳奇組織永久存於世間，尤其是在他羽化之後，哪怕這個組織是他一手創立。
“前輩來此，是爲了當年韓奇留下的遺產？”王見山的眼中閃過一縷智慧的光芒。
六神道人微微一滯，旋即輕笑道：“你很聰明……”
“當年韓奇爲了研究，投入了不少純陽丹……這些力量都化進了那些靈胎的體內……九百多年過去了……說不定早已結晶，成爲另類的大藥……”
六神道人的眼中閃爍着別樣的異彩。
靈胎未落，六根清淨，在純陽丹的浸潤下，即便經歷九百多年，只怕也未曾腐化，那麼多屍……失敗品，若是能聚一處，說不定日久年深，會成爲一種另類的大藥。
這種寶貝可遇而不可求，更不用說或許還能尋到韓奇手稿。
”前輩對萬解宗很瞭解……“王見山突然道。
“二公子，該知道的知道，不該知道的問多了也是無益……”六神道人淡淡道：“我若得手，自然少不了二公子的好處。”
王見山沉默不語，他知道六神道人不過是看重了他東海王氏的權勢和地位。
正好他也藉此從中撈取好處，左右逢源，各取所需。
“前輩說得對，晚輩唐突了，一切全憑前輩做主。”
王見山表現出一副恭敬模樣，身子微欠，眸子裡卻是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異彩。
六神道人看了他一眼，嘴角浮現出若有似無的冷笑，也不說話，轉身走向古老洞深處。
王見山略一猶豫，便跟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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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西落，黑雲似薄霧消散。
北方大星高懸，似如永恆，指引着迷途之人的方向。
“萬解山縱橫八百里，我們已經深入……按照古圖所示，這裡曾經便是其山門所在……”
一株枯朽的老樹之下，陳平平取出一張泛黃的皮卷，上面刻畫着古老的山勢走向。
這是玄天館的秘檔，珍藏於【三味書屋】之中，至少也得是十等以上的官職纔有資格取閱。
”不對啊，這裡應該是主峰纔對，高度對不上……嗯？旁邊怎麼多出一座山頭？“
陳平平對照着古圖所示，按照道理，他們如今正在主峰之上，應該足以俯瞰萬解山，可眼下明顯高度不對。
最關鍵的是，旁邊多出了一座山頭，與古圖顯示也有很大出入。
李末聞言，湊到近前，瞥了一眼那圖上標識，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古木森森如探爪，腳下綠苔溼滑，嶙峋的奇石已是通明如鏡。
“這……”
李末眉頭微驟，俯下身子，右手覆在地上，磅礴的靈息似洪水決堤，奔涌而至。
五雷化極手悍然催動，洶涌的靈息激盪碰撞，衍生出狂暴的雷霆，沿着地面向着下方肆虐轟擊。
剎那間，綠色苔蘚灰飛煙滅，一道道裂痕在地面上浮現，向着周圍蔓延。
足足一丈厚的石殼被【五雷化極手】的力量撕裂開來。
頓時，下方的岩層顯露出來，光滑如鏡，突然，一股勃發的劍意沖天而起，瞬息之劍便將李末掌中的雷光震得粉碎。
李末面色微變，身形驟閃，退避開來。
那凌厲的劍意直入蒼穹，蕩滅黑雲，方纔緩緩消散不見。
如此突如其來的一幕，讓衆人不知所措，眼中透着一絲餘悸。
幸好李末站得遠，方纔剛剛那股劍意，哪怕是餘波都足以將他們絞成肉餡。
”那是什麼？“陳平平走了過來，忍不住問道。
”真是可怕的力量……如果我沒有猜錯……很久之前，有人來此，一劍便斬斷了萬解山的主峰……“
李末面色凝重，沉聲說道。
”一劍斷山！？”
衆人聞言，面面相覷，只覺得有些恍惚虛幻。
這種力量，哪怕對於靈息境的高手都如夢似幻，好似古籍中的傳說一般。
“那座山頭……”
陳平平將信將疑，轉身看向旁邊，那地圖上本不存在的山頭。
“應該就是被削掉的主峰。”李末沉聲道。
“什麼樣的高手有如此力量？”陳平平對照着圖中標記的高度，聲音變得有些乾澀。
“玄門劍種！”
李末眸光微沉，剛剛他從那沖天的劍意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這樣的氣息與他在馮萬年，乃至霍無情身上感受到的如出一轍。
如果他猜測不錯，這是【玄門劍種】的力量，只不過這是已經成長起來的【玄門劍種】，比起霍無情，乃至馮萬年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玄門劍種……我只聽說玄門歷史上確實誕生過不止一次劍種……可是他們都未曾留下過姓名……”
陳平平驚疑不定：“這種力量成長起來當真如此可怕？”
“當然……”李末無比篤定道。
玄門劍種，乃是研究道種過程中的衍生產物，凡是與之相關，又豈能尋常。
事實上，除了【玄門劍種】之外，像之前在天師宗祠，燕紫霞獲得的【燕雙嬰】也是這類研究的產物……
嚴格來說，它們都是創造【玄天道種】過程中的失敗品，可即便是失敗品，卻依舊擁有着不可想象的力量。
“玄門劍種，達到如此境界，竟然沒有留下姓名？當真奇怪……”陳平平疑惑道。
在玄天館，修煉到靈息五重境，也就是【脈苗境】便已經算得上是高手，作爲中堅力量，能夠於館史留名，就像她的父親陳長空。
甚至於，在玄天館後面，有一條路，名爲【星光路】，但凡達到靈息巔峰的強者，都可以在上面留下手印和姓名。
當初，陳長空的留一手典禮，陳平平作爲家屬還光榮出席了。
可是即便如此，以陳長空的實力，只怕也做不到一劍斷山。
更不用說，擁有如此力量的還是玄門劍種，如此特別的存在居然名聲不顯，當真奇怪得厲害。
李末聞言，卻是沉默不語，作爲馮萬年的死黨，這些人裡面唯有他方纔知曉那些玄門劍種的最終歸宿。
“去那座山頭看看吧。”李末指了指道。
按照推算，那座山頭纔是原本萬解山主峰的絕巔。
“誰能想到這座矮山居然曾是萬解山的主峰？”陳平平登上山頭，不由感嘆道。
這裡比起周圍的山頭更加荒涼，唯有枯石嶙峋，平日裡只怕罕有人煙。
李末沉默不語，俯下身子，以手按地。
這次，他倒是沒有動粗，只是以靈覺感受着那道潛藏在地下劍意的走向。
“那裡斷了……”
突然，李末起身，指向側方。
“果然有一個入口。”
頓時，有人上前探查，從草木掩映的山岩石壁上發現了一座古洞入口，兩旁還有破碎的殿柱聳立，顯然是當年萬解宗的遺蹟殘留。
“李師兄果然厲害。”
“不愧是李師兄。”
衆人感嘆，不得不說如此偏僻之地，換做他們，恐怕尋遍萬解山都未必能夠找到這裡。
此刻，許時初乖巧地讓出路來，很是識趣地站到了李末的身後。
顯然，這位捉妖堂的弟子，已經下意識地將李末當成了領首，至於陳平平……
“快退！”
突然，陳平平一生暴喝，古老的洞府內傳來一陣刺耳的爆破之聲，緊接着一道黑影橫貫而出，恐怖的勁風直接將衆人掀飛。
噗嗤……
許時初重重砸在山壁之上，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恍惚中便瞧見，唯有李末屹立不動，其他人卻是橫七豎八，被那怪異的黑影震得四散而飛。
“桀桀桀……你們這些人類還真是不怕死啊……”
突然，一陣怪笑聲從天空中傳來，聲音剛落，一道詭異的黑影落在了洞口之上。
李末擡眼望去，那是一位身形乾瘦的青年，渾身裹着破爛的粗布衣服，手裡拿着一顆石榴，放到嘴邊，便狠狠咬了下去，汁水四濺，只聽得喉嚨蠕動之聲。
“你就是那隻蚊子？”李末目光凝如一線，瞬間便看穿了對方的身形。
“蚊子？”那乾瘦青年眼睛放光，貪婪地吞食着石榴裡的汁水，猙獰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興奮之色。
“我叫蚊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