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轉過身,正面朝着房門,用腳搭住窗沿,就聽到“吱呀”的開門聲,於近在咫尺的頭頂傳來。
三娘子只覺渾身涌過一陣寒流,五臟六腑都被凍結成冰,
她緩慢地擡起頭,只看到那短髮道人如壁虎一般,正頭下腳上倒掛在客棧外側牆壁上,一臉微笑地看着她。
“吱呀——”
李昂的嘴裡,發出了惟妙惟肖的開門聲。
“找到你了。”
李昂猛地鬆開了扣住牆縫的手指,身形驟然下墜,伸手抓住三娘子腳腕,連帶着她一起掉落到了地面草垛上。
砰。
李昂雙腿穩穩當當地站在地上,
身旁草垛裡突然雜草橫飛,
三娘子披頭散髮,面露猙獰,一言不發地拿着短刀刺向他腰間。
碎物散射技能瞬間啓動,在三娘子前方爆開,讓她失去平衡,再次跌回草垛。
“這就是你施展邪術用的東西?”
李昂一臉淡定地從她懷裡拿走包裹,取出木盒,舉在手裡搖了搖。
三娘子失去了往日的矜持冷靜,躺在草垛裡如潑婦一般破口大罵,“牛鼻子道士,我和你往日無怨舊日無仇,你爲什麼要趕盡殺絕?!”
“冤仇?”
李昂隨手將木盒放在地上,拿起賬本翻閱起來,“要不是貧道道法高深,說不定也要遭了你的魘昧術,變成驢馬,被圈養在馬圈裡。”
他一邊說着,一邊快速翻頁賬本,
三娘子經營客棧數年,殘害的南來北往旅客行商竟然有一千餘人,
侵吞得來的錢財,大部分都被換做了各地房產、地契、或者商會的銀股(相當於現代公司的股份分紅)。
“嘖嘖,想不到你還挺有投資意識的。”
李昂搖了搖頭,“這賬本上寫,你每個月的進賬都要捐出去一部分,是捐給誰?”
三娘子眼睛一轉,緊閉嘴巴沒有說話,躺倒在草垛裡,一幅呆滯麻木的樣子。
“呵,讓我猜,應該就是白蓮教了吧。”
李昂說道:“天下邪宗以白蓮爲首,
就算不是白蓮教中人,只要利用邪術經營起規模龐大的產業,也得拿出或多或少的錢財,上供給白蓮教,
求得庇護,
防止被官府、武德衛、龍虎門發現。”
“...”
三娘子依舊面無表情,任憑李昂怎麼說都癱着不動。
“怎麼把那些變作驢馬的人變回原樣?”
三娘子搖頭道,“我學藝不精,不知道。”
“福生無上天尊。”
李昂嘆了口氣,彎下腰,伸出手指在她眉心處點了一下,低聲呵道:“鑽心剜骨!”
這一指看似平平無奇,但在那短暫的接觸中,無數菌絲從李昂指尖蔓延生長出來,刺入三娘子額頭,瘋狂擴散進入她的大腦。
“啊啊啊啊啊啊!”
三娘子涕淚俱下,面容絞成一團。
“剛纔那是西域特殊道法,是三大不可饒恕咒之一。你要是不說,還有魂魄出竅和阿瓦達索命等着你。”
李昂停止釋放神力,面無表情,原模原樣地繼續問道,“怎麼把那些變作驢馬的人變回原樣?”
三娘子渾身被冷汗浸透,艱澀說道:“要,要再次施展術法才行。”
“去把他們變回來。”
“好。”
三娘子艱難起身,拿起地上的木盒,繞過店內夥計的身軀,來到馬圈旁,
歇了一會兒之後,從木盒裡取出木人木牛,施展起法術。
只是這一次,從木質耕地裡長出的不是蕎麥,而是水稻。
等到木人將水稻研磨成粉,三娘子便將粉末灑進馬圈食槽。
驢馬們聞到香氣,紛紛擠在一起,大口吃着飼料。
片刻,驢馬紛紛翻倒在地,高聲嘶鳴,脊背皮膚全都裂開一條縫隙,咔嚓咔嚓的皮革迸裂聲不絕於耳。
一個個活人,從驢馬脊背的皮膚裂縫中鑽了出來,
他們有的神情驚恐,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張口想要呼喊,卻只發出渾濁不清的“呃啊”聲,
有的則張着嘴巴,流着口水,萬分困惑。
那些較爲清醒的,應該是剛變做驢馬的旅客,
而呆滯麻木的,則是變作牲畜已久、神智渾噩的受害者。
Wωω ▪ttk an ▪CO “呃啊——”
趙書生從青驢皮囊裡掙脫出來,身上長袍沾滿了黏液,狼狽不堪。
他只吃了一小口餅,中術沒有別人那麼深,恢復神智也是最快的,當即跪倒在地,朝李昂說道:“道長救命之恩,某當結草銜環以報...”
“快快請起。”
李昂拉起書生,看向旁邊噤若寒蟬的三娘子,“那些癡傻之人,多久能恢復神智。”
被李昂詢問的三娘子不由得打了個冷戰,結結巴巴地說道:“視他們變化多久而定,短則數月,長則數年...”
李昂頓了一下,皺眉道:“那之前那些被賣走的人呢?”
三娘子心思縝密,在賬本里記載下了每一匹驢馬的買主的籍貫信息,以及具體去向。
但過往旅客分散在五湖四海,就算讓官府出動追討,估計也是個極爲浩大的工程。
“四,四年以下應該能恢復神智。”
三娘子艱澀道:“四年以上,可能,就要看運氣了。”
“作孽。”
李昂搖了搖頭,三娘子的法子,來源於一種名爲魘昧術的邪術,與巫蠱之術並列,
民間稱呼爲“打絮巴”、“厭魁”、“扯絮 ”。
傳統的打絮巴,是拿某種東西騙人吃下,使人昏迷不醒,渾渾噩噩,跟着騙子行動,任勞任怨,有如牲畜,
南郡偏遠地區,有不少礦主甚至從術士手中大肆買進中了魘昧術的勞工,令其在礦洞中艱辛勞作,直至身死。
還有的術士,用這種方法拐賣兒童,低級一點也就是俗稱的拍花子。
而這變人爲驢的魘昧術,則比尋常打絮巴還要高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