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郭家主宅東苑。
隨着郭圖及冠之日卜卦確定,該到的賓客基本上都已到齊。
中原大族的年輕子弟來了不少,身爲東道主的郭圖也是趁着機會,將年輕一輩集中到一起暢飲小聚。
這種場合原本林昊身爲異人玩家是不太方便出席的,但架不住郭圖自己跑來郭嘉住處將兩人一併拉來,林昊也就只得勉爲其難。
“荀家來人居然是他。”呆在西苑衆席位的角落掃視面前這一羣俊男靚女,林昊的目光偶爾總會留意那麼幾個人。
最令他注意的,便是荀家來人。
荀彧的確沒來,但與他同輩的荀諶卻出現在這個場合,而且隱隱有一種被衆人環繞的感覺。
望着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荀諶,林昊眼底不免露出幾分思索。要說潁川衆多俊傑中誰最神秘,荀諶絕對是能排進前三。
林昊不清楚荀諶的個人屬性,但他知道一個戰場內的小副本與荀諶有關,因而瞭解不少荀諶的往事。
在他所熟知的文明世界進程,大漢冀州數次易主都是此人手筆。先是力勸韓馥降袁,之後在官渡又將袁家賣了個徹徹底底。
再往後,荀諶就消失了。
哪怕拋開文明世界看歷史記載,也只能找出他那兒子很得曹丕看重的事情。
目光從荀諶身上移開,林昊不禁又瞥了眼與他座位極近的郭圖。
這兩人坐在一塊,林昊嘴邊忽然升起一抹古怪笑意。
本來他一個人古怪笑笑並沒什麼,但架不住身旁有個窮極無聊的小子,沒注意前頭的高談闊論,反而湊過腦袋低聲問道:“林昊大哥可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
問話的,當然只能是郭嘉。
林昊摸了摸下巴,嘴角逐漸上揚:“小傢伙,你覺得那荀諶相較荀彧,兩人的本事誰高誰低?”
“這”
郭嘉聞言一愣,隨後也覺得問題有趣,居然真的認真思考:“文若剛正,荀師曾言他對萬事洞察如火,乃王佐之才。荀諶智高,不但經義通數,更兼縱橫一脈,可稱得上百家融會的君子。”
“也就是說,他二人各有千秋?”
“是呢。”
見郭嘉點頭回應,林昊側過身子,低聲問了個郭嘉從沒想過的問題:“若是日後你等都出仕一方,你與文若碰上你兄長和荀諶,會不會十分有趣?”
“啊?”十五歲都還差一丟丟的郭嘉,雖說對未來有過憧憬,但他從沒想過這麼奇怪的問題。
奇怪到,有些殘忍。
自己和文若,兄長與荀諶?
林昊想了想,低笑道:“文若與你兄長郭圖皆是總管之資,你與荀諶在我看來同樣都有身負謀主之能,若將來真這般遇上,你會不會覺得十分驚喜?”
而這句問話,正是林昊之前怪笑的原因。
林昊想到了官渡之戰。
官渡一戰看上去是曹操和袁紹的對決,但具體到前線與後方,卻是潁川兩大家族的情感糾葛。
咳咳,這裡說的是非常淳樸的兄弟情。
荀家王佐對上郭家總管,郭家詭謀又對上荀家謀主。
從這方面來看,貌似曹操和袁紹都挺悲哀的。明明是自己的命運之戰,居然由不得自己掌控。
眼下的文明世界因爲玩家的出現,大漢王朝已經變得面目全非,會不會再出現如歷史上一般無二的官渡之戰真不好說,所以林昊也就是拿來調侃一下。
但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
郭嘉略微思索,隨即開口道:“林昊大哥也認爲中原安穩時日無多?不但九州將重陷戰火,異人的出現還會讓這把火愈演愈烈?”
無怪郭嘉會這麼想,因爲若真出現林昊所說的假設,那答案只有一個。
那就是,各爲其主。
可如今的大漢,真正的‘主公’只有天子一人。即便是之前轟轟烈烈的太平道,也只是掀起一點波瀾罷了。
若天下還將發生比太平道起事更加兇猛的戰禍,或許真會因此而四分五裂?
這話,郭嘉沒敢直說。
而他所提到動盪‘安穩時日無多’,其實是在場其他人說出來的。
能踏入這間別院的,就沒有一個真正的蠢材。
異人降世導致大漢管制愈發鬆懈,州牧製取代刺史制,地方軍權、政權合二爲一,他們豈能不知這裡頭會埋下多大的禍根。
別看出任各州州牧的不是宗親子弟就是天子心腹臣子,人心之複雜沒有誰能算明白,這些人去了地方豈能不積攢實力?
地方強而中央弱,無疑會成爲天下大亂的徵兆。
林昊和郭嘉兩人躲在後頭小聲交談,不妨這一幕被另一人盯上了。
就在荀諶身後,衛家少主與羊家少主之間,有兩位面戴紗巾的女子,左側一人目光頻頻落向林昊,惹來身側‘閨蜜’的詫異:“琰兒,你一直盯着那人作甚?”
一旁‘琰兒’小聲努嘴:“山姐姐,你可曾瞧出他有何出奇之處?”
“那個叫林昊的將軍?”
“嗯。”
“身高八尺,樣貌還算湊合,聽聞此人心狠手辣,戰場上殺人無數,才得天子與尚書令青睞,授以將軍高位,以我之見怕不是什麼良人,琰兒你可別看上了他吧?”
“姐姐說什麼呢。”琰兒聞言頓時蹙眉,嘀咕道:“爹爹前日來信說在渤海安頓好了,要派人接我一併過去,說的便是此人領地。”
“唔,這小子能得蔡伯青睞?我看他無甚出奇,既無驚世之論,也不聽旁人高見,居然和一小娃有說有笑,真是白來潁川一趟。”
這話說的,一點毛病都沒有。
放着在場衆多俊傑不去結交,可不就是眼瞎白來嘛。
二女的這番談論,他們左右文士也都聽的清清楚楚。
“咳,咳咳~”
一連串的低咳聲突兀響起,打斷了正在抒發己見的一位潁川士子。
衆人聞聲扭頭,發現是衛家那個身體一直不太行的老二又咳嗽起來,郭圖第一時間開口:“仲道兄,可有什麼不適?”
視線焦點所在,一副文弱書生模樣的衛仲道捂嘴搖頭,隨後笑道:“我無大礙,只是聽得諸位所說心底頗有感慨,異人行事怪異,的確不是我等所能揣測,但咱們這正好有一位異人將軍,爲何不請教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