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死在我手裡嗎?”
夏特萊說話時,一股無形的、磅礴的力量在魔法小屋裡迴盪。
蟲母並未接話。
但是,在這狹窄的空間裡,另一股力量出現了。
它來自蟲母的身上,乍一出現,立刻開始與之前的那股力量交鋒。
沈夜朝窗戶看了一眼。
“鏡中存我!”
他直接從原地消失,輕輕落在鏡中世界裡。
成功了!
夏特萊融合了所有人格,成爲最強的九相!
敵人則是帝王蟲母。
這一仗,自己若是在一旁呆着,簡直是找死。
還不如趕緊躲開。
免得夏特萊還要分心照顧自己。
沈夜朝鏡子外望去。
兩股力量糾纏不休,讓四周的一切全部崩塌,朝遠處散開。
整個世界陷入死寂。
一股肅殺之意悄然而生,瞬間席捲天地。
蟲母依然漂浮在半空,這時終於開口說話:
“一個法界五重的螻蟻,也敢殺我的子嗣,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結束。”
“你想怎樣?”夏特萊問。
“我要他死。”蟲母道。
“只要我還活着,他就不會死。”夏特萊說。
“至於嗎?爲了一個僅僅法界五重的傢伙,你要跟我玩命?”蟲母森然道。
“玩命……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夏特萊笑道。
“區區人類,還是在這種低等宇宙之中誕生的人類,你難道不覺得自己過於自大?”蟲母問。
“那伱呢?守着墜落的仙國文明,卻沒膽量去宇宙中心挑戰看守者,又算得了什麼?”夏特萊反問。
一瞬。
兩人從原地消失。
等了數息。
依然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隨着時間的流逝,兩位頂尖的強者一直都沒有出現。
沈夜蹲在鏡中世界,又看了一陣,不禁皺起眉頭。
山坡上一片狼藉。
魔法小屋乃至四周的山林都被犁成平地。
但是所有的力量波動都平息了。
“……不行,必須想個辦法,看這一仗打的究竟如何。”
沈夜自言自語道。
以自己的實力,去靠近這種程度的戰場,說不定就死了。
那怎麼辦?
沈夜心頭閃過一個念頭。
他從虛空悄然出現,輕輕落在碎裂的鏡子前。
與此同時——
遠在帝都的生魂人偶安妮忽然動了動。
安妮擡起頭,朝天空看了一眼,立刻看到了沈夜無法看見的情形。
“多麼驚人的力量……原來在宇宙裡打這一仗。”
安妮身形沖天而起,迅速穿過大氣層,進入黑暗的宇宙。
循着那股交戰的猛烈能量波,她全力飛掠,終於看到了一片模糊的殘影。
無窮的、摧毀一切的力量從殘影中散發開來。
四周的星球改變了軌道,全部朝着遠離這片殘影的方向緩緩移動。
安妮看着那模糊的、變幻不停的殘影,心頭明白過來。
這正是兩位頂尖強者,正在全力交戰。
因爲他們的速度太快了,所以就算是安妮,也只能看到一片殘影。
安妮正屏息看着,忽見殘影一散,兩人分開。
打完了?
不,不是打完了,而是——
“法相降臨。”
蟲母喝道。
——這是要全力出手,分個你死我活了!
安妮趕緊扭頭望向夏特萊。
卻見夏特萊正要捏出術印,卻被一根長長的尾刺打散了雙手。
不好!
安妮心頭一沉。
這慢了一下,幾乎就是決定性的。
蟲母的法相猛然展開。
這一片黑暗的宇宙之中,出現了一具大如數顆行星連成一體的女人屍體。
女人緊閉着雙眼,半身血肉已化作骸骨,半身血肉不斷蠕動。
卻有一隻身軀同樣龐然的巨蟲將女人緊緊抓住,擁在懷裡,口器如長長的尖刺,刺入女人的後腦。
法相·聖屍蟲魔!
“咯咯咯,”蟲母得意地笑起來,“你沒機會啦。”
但見法相之中,那女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黑暗宇宙中頓時充滿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滄桑之意,彷彿在無盡的歲月之前,某個極其偉大的意志再次甦醒了。
夏特萊瞳孔驟縮,立刻做出抵擋的姿態。
安妮只是遠遠的看着這一幕,身軀表面就開始腐朽,不得不朝更遠的地方退去。
另一邊。
沈夜從安妮身上收回意識,在噩夢世界睜開雙眼。
“不妙,必須想辦法幫她——”
“可是連安妮都無法靠近,我又有什麼辦法?”
沈夜心頭涌起一陣焦急。
是不是與恐懼之魔的鬥爭太過漫長,以至於她消耗了太多力量?
那麼多的努力。
一次又一次從痛苦的路途中走出來。
難道就這樣半途而廢?
她會死麼?
不行!
沈夜忽然想起一事。
——夏特萊原本是要讓“無生魂主”這個職業進化的。
以她的才能,在跟黑色之王戰鬥過後,不僅掌握了吞噬人格的力量,還讓職業開始朝更高的程度推演。
第四紀元創世主恰露其托裡克曾經說,夏特萊所推演的職業,演化到更高的層級,將是“唯一”的。
可是——
現在“無生魂主”有兩個就職者。
所以這個職業卡住了,無法繼續朝上進階!
不僅如此。
自己是“五欲”牢籠的最後一個獄守。
只有自己死掉,牢籠纔會徹底崩塌,夏特萊纔會被完全的解放力量!
沒有時間猶豫了。
“斗轉星移。”
沈夜低喝一聲。
憑藉這門能力,他在原地留下座標,然後——
廣寒弓悄然出現,一根箭矢被射上天空,劃出優美弧線,重新落在沈夜的肩膀上。
“天堂一條龍”激活!
“遠程攻擊會讓目標產生空間跳躍,直接被送至死亡類的深層世界。”
“——喪葬一條龍服務,安全快捷效率高,用過的人都說好!”
唰!
沈夜直接出現在煉獄之中。
自己雖然進入了“死亡”世界,也算得上是死了,可是這還不夠!
——那個“無生主”的職業!
只有自己失去這個職業,夏特萊身上的“生魂主”纔會進階成那唯一的新職業!
可是要怎麼失去這個職業?
“……融合。”
是的,現在就算是瞎搞,也要把這個職業搞掉才行!
伴隨着沈夜的意志,一行行微光小字迅速浮現:
“你發動了‘吸血娃’(金色傳說)詞條的力量,正在融合以下職業:”
“‘黑暗噬主’與‘無生主’。”
“融合失敗。”
“請注意,金色等級的詞條‘吸血娃’,只能融合詞條、(同類別)物品、(同類別)技能。”
“職業無法融合。”
嘖。
真是麻煩!
——快啊,快想想,還有別的什麼辦法嗎?
對了,技能。
同類別技能是可以融合的。
有什麼跟那個職業掛鉤?
門!
來自無生主的技能“鏡中存我”,帶來了白門,又進化爲了倒吊者之門。
如果把它和自己原本的門融合——
豈不是就代表自己的門能力產生了超進化效果,而“鏡中存我”所產生的門消失了!
這種倒推有用嗎?
不管了,試試!
伴隨着沈夜的意志,微光小字再次浮現於虛空:
“你發動了‘吸血娃’(金色傳說)詞條的力量,正在融合同類別天賦技能:”
“‘兩界鏈接之門’與‘倒吊者之門’。”
“恭喜!”
“本次融合產生了超進化效果。”
“此外,因爲你失去了原本的‘倒吊者之門’,因此瓦解了你的技能‘鏡中存我’。”
“你失去了技能‘鏡中存我’。”
“你失去了職業‘無生主’。”
“當前你的門天賦技能進階爲——”
沈夜根本沒心情看,而是將精神力再次投往宇宙中漂浮的安妮人偶。
等等。
怎麼精神力投不出去?
哦……
我這是在煉獄裡,隔着幾層世界呢。
沈夜一陣汗顏。
與此同時。
宇宙中。
夏特萊撞穿了一顆星球,又被無形的力量連續擊打,連還手都做不到。
“咯咯咯,剛纔那麼囂張,原來水準只有這種程度!”
蟲母忍不住大笑起來。
某一瞬。
夏特萊忽然感應到了什麼。
她開口道:
“你等我一下。”
“等你?你可想的真美。”蟲母再次施展出一招術法。
然而夏特萊突然不見了。
——就這麼輕描淡寫的消失在蟲母眼前。
煉獄中。
沈夜騎着一頭四爪硬殼短尾骸骨獸,怒吼道:
“跑快一點!”
“我特麼已經夠快了!”四爪硬殼短尾骸骨獸大叫道。
“可還不夠啊!你再消極怠工,我們都要完蛋!”沈夜一邊喊,一邊回頭望去。
只見一大羣渾身燃燒着煉獄之火的煉獄魔怪在後面狂追不捨。
——要不要幹掉幾個?
它們不會狂暴吧。
沈夜有些猶豫。
“前面啊!沈夜!快看前面!”大骷髏的聲音從腳下響起。
還有怪物?
沈夜立刻轉頭望向前方。
前方的一塊黑色巨巖上站着一個人。
一個穿着紅裙的美麗女人。
夏特萊。
“你——不會吧,你也死了?”沈夜失聲道。
夏特萊無語地嘆口氣,朝沈夜身後的魔怪們看了一眼。
一瞬。
所有魔怪消失一空。
緊接着。
無形的力量從夏特萊身上散發出去。
一息。
兩息。
整個煉獄彷彿都安靜了下來。
“你好,你能先回避一下嗎?我跟他說點事。”夏特萊朝王-歉意地說。
“啊,好!”
四爪硬殼短尾骸骨獸連忙點頭,跳起來一陣“嘰嘰咔咔”,化爲骷髏形態,回到法相中去了。
原地只剩下沈夜。
——和夏特萊。
夏特萊從岩石上跳下來,一步一步朝沈夜走去,口中說道:
“從很早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有其他人就職了‘無生魂主’。”
“隨着不斷地追查,我知道是你。”
她仔細打量沈夜。
“你有什麼目的?接近我是爲了獲得什麼?是想殺了我,還是渴求其他東西?”
“——你要知道,我不得不考慮這些。”
沈夜點頭道:“確實值得考慮。”
“但是你做事不錯,我覺得你可以作爲手下。”夏特萊說。
“我做事當然不錯。”沈夜道。
“然後……你捲入到我的人格之戰,竟然還真的接住了我。”
夏特萊走到少年面前,仰頭看着面前的他,繼續說下去:
“我的一生原本沒有出路,但你改變了我來時的路,讓我的真實回憶都是美好的。”
“這很好。”
“所以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
“你就職‘無生主’接近我,究竟是爲了謀取我的什麼?”
夏特萊注視着他的眼睛。
少年開口道:“我當初只爲求生而獲取力量。”
“換做任何時候,我都不會相信這樣的話,因爲這個職業關係重大,而且在多重高等宇宙之中,無邊無際的存在都覬覦這個職業。”
夏特萊說道。
“所以呢?”沈夜問。
“所以我剛纔故意一直捱打,想看你會怎麼做。”
“——當你義無反顧地放棄了這個職業的時候,我心上的最後一點疑慮也沒有了。”
夏特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她伸出手,輕撫着沈夜的臉,然後踮起腳尖,微微側着頭,讓自己的雙脣可以吻住他。
生澀稚嫩。
“是蘭西。”
她說。
分開,又至。
溫柔而配合。
“是佩阿索。”
她說着,再吻一次。
害羞又勇敢。
“是安妮。”
她退了一下,又湊上去。
柔軟的微涼。
紛亂的念頭與世界一起沉寂。
他只覺得自己從衆苦中脫殼而出,穿過茫茫夜空,在宇宙中與億萬星辰一起安靜而永恆的同在。
這一次不用說了。
是夏特萊。
煉獄裡,灼熱的風從遠方吹來,吹了許久,卻沒吹散人影。
她凝視着他,輕聲道:
“我要走了。”
“去哪裡?”他問。
“殺了那蟲子,幫你安排好這段歷史,就要去遠方。”
“遠方……”沈夜重複道。
“對,這一層宇宙叫‘無定層’,是多重宇宙的最下層,每過三萬年,便會爆發大劫,徹底毀滅一次。”
“這一層有兩個值得注意的地方。”
“一個是死亡星球,它是從極其高維的上層宇宙墜落下來的一粒塵埃,但塵埃裡藏着極上層宇宙仙國的秘密。”
“這個星球被蟲子把持,蟲子一邊研究仙國,一邊將它當做誘餌捕食。”
“——我會捏死那些蟲子。”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是黑色之王。”
“它是上層宇宙派下來輔助大劫清理一切的高手,但也會挑選一些值得吸納的人,送到上層宇宙去。”
“記住這兩點,至於這些歷史,我會安排好。”
“現在我得走了。”
“我的能量波動很快就會超過這個‘無定層’宇宙的上限,會有高維宇宙的人來接我——這是無法拒絕的事,連我也無法抗拒。”
“一旦你被發現跟我在一起,反而是害了你。”
“所以我要提前走。”
夏特萊雙手環着他的脖頸,仰起頭,在他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不捨。
他感受到了她們的深深眷戀。
“巴克斯特。”
“什麼?”
“變強,來高等宇宙找我——你總能做到我說的事,不是嗎?”
“這個好像很難,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少年忍不住嘆了口氣。
隨着對方的一聲“巴克斯特”,某個詞條好像再次開始進化。
少年卻沒有時間去看。
“那你就只剩一條路了。”夏特萊以揶揄的語氣說。
“什麼?”
“我在高等宇宙站穩腳跟了,接你上去——以後我養你。”
夏特萊衝他一笑,如星辰般璀璨動人。
風再次吹來。
煉獄的火光直衝天空,在雲層上緩慢浮動,映照出斑斕的世界。
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