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做了一個十分離奇的夢。
在夢裡,他似乎回到了幾十年前的【天雲宗】,見到了許多宗門師長年輕時候的模樣。
更莫名其妙的是,他在一個神秘的聲音的指引下跑到了宗門後山,在一棵老樹的樹洞裡種下了一株【靈元草】。
隨後,葉楓醒了。
他原本以爲這就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幻夢,但很快他就發現了兩件很詭異的事情。
一般來說,人在清醒之後的幾分鐘時間裡就會將之前的夢境忘掉個八九分,只留下一些朦朧的片段,但葉楓竟能夠完完整整的將整個夢境清楚的回憶起來。
而且,極其真實。
真實到葉楓連一路在後山奔跑時路過的花花草草都有着清晰的畫面。
第二件事,就更加難以解釋。
葉楓起身之後,竟是在自己的雙腳腳底板上看到了清楚的泥土痕跡。
他記得,自己在夢裡就是沒有穿鞋襪,一路光着腳跑去了後山,雖然他的肉身早已經不會被石子劃傷,但一路奔襲的泥塵還是沾滿了腳底。
現在,這些泥塵竟然真的還留在腳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自己竟然患上了傳說中的‘夜遊症’,大晚上的跑出去遊蕩了一圈?
葉楓看着腳底的泥印,愣了好幾秒種,隨後搖晃着腦袋苦笑了一下,將這個奇怪的夢境從腦海中甩了出去。
“看來,最近真的是壓力太大了啊!!”
葉楓擡頭,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月光如洗,皎潔的月盤距離葉楓剛剛躺下之時不過挪動了丈許。
“這十幾天每天都睡不到一個時辰,也難怪會做這奇怪的夢。”
葉楓自嘲的笑了一下,顧不得全身上下襲來的睏倦與眼中紅腫的血絲,直接盤直了身子,繼續開始修煉。
他從旁邊一隻小布袋子裡掏出了一株散發着淡淡綠色靈光的草藥,雙目之中泛起了濃濃的希望。
“這是最後一株靈元草了,能不能突破【玄境】,就看你的了!”
說着,葉楓一口將這株靈草吞下,閉目調息起來。
唰。
晶瑩的靈草入口即化,頃刻間變成了一股精純的玄氣沒入到了他的丹田之內。
玄氣,乃是齊武大陸武者修武超凡的根本。
夫武者,以武通玄,煉肉體,開玄脈,生靈海,化萬法,成就無上神通,乃是每一個武者夢寐以求的巔峰之路。
此刻,葉楓便是要借用這靈元草中蘊藏的玄氣邁出從【體境】到【玄境】的關鍵一步。
葉楓的丹田中,早已經是玄氣如潮,浩瀚不盡,若是此刻能有武道前輩來觀察,一定會爲裡面儲存的海量玄能感到驚訝。
那簡直就像是一片玄氣的海洋,遠遠超越了一個【體境】武者應有的玄氣存量,換做常人,如此龐大數量的玄氣絕對能夠將丹田撐爆幾十次,但葉楓的丹田便似一座鐵壁銅牆的堡壘一般,死死的將這些海量玄氣禁錮在裡面,只入不出,無法突破。
更令人稱奇的是,一般武者修煉出的玄氣都是乳白色,但葉楓丹田中的玄氣卻是綻放着無限金光,將整個丹田映照成了一片金色海洋,裡面神光大作,隱隱更有雷聲浮現,任誰見了這般異像都要嘖嘖稱奇,但偏偏葉楓身體的表面沒有任何動靜,安穩如常。
“給我破!”
葉楓發出一聲低喝,努力的想要將這些海量的金色玄能從丹田中引出,流入自己的經脈之中,但儘管丹田中的玄能已經洶涌澎湃到了極致,如滔天洪水般的怒吼拍打着丹田壁與周身經脈之間的那一道薄薄的壁障,但卻始終無法突破這最後的一道天塹。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隨着【靈元草】最後一絲玄氣的消耗殆盡,原本激盪起來的丹田遺憾的再次恢復了平靜。
“還是不行啊……”
葉楓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嘴角泛起了一抹苦澀:
“明明已經到了突破玄境的邊緣,可惜靈元草卻用光了……我說我的丹田兄m你究竟是個什麼怪物啊,八年了我都喂不飽你嗎?”
葉楓的苦笑終究化成了一句自嘲的嘆息。
是的,八年了。
八年的苦修,數百顆的靈元草,遠遠超過了普通體境武者極限的海量玄能,這一切都沒有能夠幫助葉楓突破玄境的門檻。
沒有人知道葉楓這八年來是如何艱難的度過,在以武論英雄的天雲宗,他要承載怎樣的奚落與嘲笑,才能一步步的堅持到今天。
曾經與他一同進入宗門的弟子一個個都已經振翅高飛的時候,他就好像一條在地上艱難蠕動的蚯蚓,用盡了一切辦法,卻只能無奈的仰望天空。
八年,足以讓當年的光彩奪目的天才弟子變成了無人問津的平凡雜役,更是讓葉楓那曾經鋒芒畢露的性子被磨成了一片沉寂淡然。
面對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葉楓早已經習以爲常,唯有那心中永不熄滅的執着火焰支撐着他努力,努力,再努力,但儘管如此……命運似乎終於還是給了他一個絕望的結局。
因爲,三天之後,天雲宗的內門弟子考覈將是葉楓的最後的機會。
已經年滿16歲的他,若是還無法突破玄道,將會被無情的逐出宗門,終生與大道無緣。
……
日色初升,朝霞如火,點燃了天雲山脈那蓬勃的生機。
一夜無眠的葉楓離開了自己的宿舍,來到了自己白天需要工作的【藥廬】之中。
按天雲宗的傳統,新入門的弟子有三年的【潛修期】用來淬鍊肉身,突破玄道,一旦三年期滿還沒有突破的弟子便被宗門視爲‘天賦平平’,便需要承擔各項雜役工作來爲宗門做出貢獻。
葉楓便是已經淪爲了這樣的‘雜役弟子’,一干就是五年。
每年到了內門考覈開始之前的時候,像藥廬這樣的地方就會充滿一片慘淡愁雲,每一屆即將被清退的雜役弟子們都會在藥田上哀嘆命運的不公,或是討論離開天雲宗後自己的出路。
這五年,葉楓以爲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畫面,可是真正輪到自己的時候,他的心情卻似乎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輕鬆。
“葉哥,你來啦!”
一走到藥田旁,葉楓便聽到了一聲聲的呼喚。
他在這裡呆了五年,期間對後來的雜役弟子們多有照顧,也算的是大夥的‘前輩’,頗有些威望與人緣。
葉楓輕輕的笑了一下,隱去了眼中的陰霾,如往常一般給大夥安排了一下工作,便來到了自己負責的藥田區域開始每日的種植事宜。
不過今天顯然大夥都沒什麼心思幹活,許多人便是蹲在藥田裡嘮叨起來:
“媽蛋啊!老子辛辛苦苦練了四年,到最後還是沒法突破玄道,他孃的在這兒種了一年的草,老天爺簡直瞎了眼了!”
有人憤憤不平,有人卻是自己身在爛泥裡,看着同病相憐的人找着安慰:
“嘿嘿,你這就算瞎了眼麼?有的人可是已經在這兒熬了四五年嘍,不照樣得跟咱們一起滾蛋。”
“張小五,你放什麼屁呢!”這話一出,旁邊頓時有一名臉色黝黑的弟子站了起來,怒目而視。
“呃……不是,李翔,我不是說葉哥!”那人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解釋:“以葉哥的身手,就算不在這天雲宗裡,出去也能活的逍遙……”
“閉上你的臭嘴!”那李翔冷冷一哼,過來蹲在了葉楓身旁。
他比葉楓晚一年來藥園,也當了四年雜役,說起來算是葉楓在這藥廬之中難得真心相交的朋友。
“葉哥,你別聽小五瞎逼逼。”
“那傢伙天生管不住嘴,呵呵,沒事兒!”葉楓在給腳下的靈藥除草,看着李翔淡淡一笑,但不知怎的,今天的嘴角分外沉重,想翹都翹不起來。
“嘿,葉哥,不過小五有一點說的很對,以你的本事就算出了天雲宗也不愁生計,我家在城裡有一間鏢局,不如你跟我回去,我保你做個鏢頭,絕對吃香的喝辣的!!”
李翔的家族在天雲山下的【鳳翔郡城】裡有些小名氣,乃是方圓百里之內數得着的大鏢局,原本李翔以爲自己這是在幫葉楓,卻不知這些話到了葉楓的心裡卻如同針扎一般難受。
自己努力了八年,難道僅僅只是爲了當個鏢頭?
那他麼的纔是一個天大的悲劇。
而就在這時,突然,藥田外面響起了一陣騷亂,一聲驚呼傳了過來。
“啊~~你,你們怎麼打人!!”
出什麼事兒了?
葉楓與李翔都是一愣,紛紛奔向了聲音的源頭。
藥廬門前的空地上,三名穿着外門弟子服飾的少年正圍着地上一名雜役弟子,其中兩人站在前面,目光兇狠,後面背手立着一人,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年紀,披着一頭黑色長髮,雖然年紀輕輕,但臉上卻寫滿了一種不可一世的傲然神色,彷彿皇子一般俯視着地上的那名雜役弟子。
“打你又如何?”前面兩人中左手的一名高大少年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們是誰?這位可是紀繁塵紀少,這次新人大比的冠軍,我們來取大比獎勵的靈藥,你小子竟然告訴我沒有?”
“哼!”另一人更是冷麪如霜:“你最好麻溜的給紀少把藥取來,要不然我會讓你後悔做人!”
那,那是紀繁塵啊!
葉楓耳旁頓時響起了一陣低呼。
紀繁塵,這個名字在最近兩年的天雲宗外門弟子中可謂如雷貫耳。
入宗短短一年,便修煉至【體境】大成,不到兩年的時間直破玄道,以區區十四歲的年紀超越了一衆年長弟子,在前幾天舉行的外門弟子大比中一舉奪魁,成了本屆最光彩奪目的至強新人,風光無限!
不過,葉楓旁邊的李翔卻是低低的啐了一口:
“呸!什麼最強新人,不過是仗着家裡是鳳翔豪門,用靈丹寶藥堆起來的空殼子罷了!”
葉楓也是遠遠的打量着遠處那個傲氣逼人的少年,雖然對方身上已經散發出了強大的玄道氣息,但那份風采氣度,比起自己這幾年來見過的一些真正天驕的確是遜色許多。
“不錯。”葉楓迴應着李翔的話:“這人空有一身修爲,但風采比起當年的李華宇、雲芊芊等人還是差了不少。”
嗯?
葉楓與李翔這話聲音不大,卻是讓不遠處那位冷麪少年耳廓一動,冷酷的目光向二人掃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