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進入谷口,除了例行的檢查令牌之外,葉楓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作爲谷中的大醫者,平九針是爲數不多可以短暫離開墮魔谷外出採藥的特殊存在,谷口駐守的衛士對葉楓也是十分尊敬,簡單檢查了一下白小蝶早已經準備好的藥材之後便放他們入谷。
一路走來,葉楓只覺得自己彷彿走入了一座最平常不過的山谷小鎮,谷中的道路不寬,兩側都是高高低低的建築,此刻夜色深沉,一片安靜,偶爾能有孩童夢中的囈語聲響起,顯得那般的寂靜安詳。
偶有一些路人走過,也是神色平和,全然不是葉楓想象中的那些大奸大惡之人的模樣,他們見到葉楓與白小蝶還會友善的點頭示意,尤其是有一位年長的大娘對小蝶姑娘更是笑容有佳,滿滿的都是疼愛之色。
再往裡走,光線逐漸輝煌起來,葉楓穿過了一條繁華的商業街道。
儘管此刻已經是深夜,但這裡卻依舊燈火通明,喧囂至極。一盞盞漂亮的水晶燈裡綻放着七彩靈光,映照着周圍鮮豔的建築與裡面那形形色色的男女。
葉楓掃過這百態衆生,只見有人形骸放浪,醉的快要升了天;有人借酒消愁,用苦澀的笑容下酒,一口便是一壺;還有那些鶯鶯燕燕的女子躺在男人的懷抱中,吐氣如蘭,訴說着不知道對誰的思念;整條街道看上去像極了鳳翔郡里老孟最愛去的那條花街,但不知怎的,卻從裡到外透着一股莫名蒼涼的味道。
足足一頓飯的時間之後,葉楓纔跟着白小蝶來到了一座僻靜的小院前面,後者上去打開了院門,將葉楓領到裡面,隨手便啓動了一道淡淡的玄氣壁障,轉身對葉楓笑了一下:
“爺爺,這道壁障是莫谷主特許您佈下的,怕攪了您清靜的性子,在家裡您大可放鬆一些,不必那般拘謹,小蝶先去藥廬一趟,您先坐一下。”
說着,她再次對葉楓行禮,便如夜色中的白色蝴蝶一般飄然而去,葉楓也不客氣,上下打量起這雅緻的小院起來。
作爲已經頗通藥理的他,簡單環視一週,便發現這小院中的匠心不凡,雖說院子不大,卻有山有水,有亭有橋,一口碧汪汪的靈泉從地底引出,好似緞帶一般環繞在了院子四周,最終穿過了一方不大的藥田。
藥田之上,有三米多高的假山一座,山勢如龍,頗具古韻,細細看來,上面密密麻麻的長滿了細小的嫩芽,竟是罕見的三品靈藥【翠靈根】,山腳下的藥田更是佈置的井井有條,裡面栽種了十幾種靈藥,不僅藥性之間相輔相成,彼此融合,在種植的造型上也經過精心的搭理,起伏錯落,頗具美感。
看來,那位平老爺子是個很講究生活情趣的妙人啊。
葉楓心中讚歎,那邊白小蝶已經捧着一壺靈茶款款走來,她步履婀娜,全然不像十幾歲的少女,全身總是籠罩在一種說不出來的‘成熟’味道之中,雖然一直在對葉楓微笑,但葉楓卻清楚的知道,這只是一種工作的狀態罷了。
“爺爺,喝茶。”
“好。”葉楓攔住了白小蝶要給自己倒茶的手,自己倒了一杯,也給白小蝶倒了一杯,揮手道:
“坐。”
“小蝶不敢。”
“呵呵,既然讓我不要拘謹,就證明這裡不會被人監視,小蝶姑娘老這麼‘爺爺’‘爺爺’的叫下去,萬一把我叫出了皺紋可咋辦?”
白小蝶嘴角輕輕抿了一下,終究還是在葉楓面前坐了下來,身子微微放鬆了一些。
“葉公子,萬事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放心吧,有黑球兒看着,比什麼玄氣壁障都要好使的多。”
說着,葉楓手指一伸,小院的泥地裡竟是探出了一個黑黢黢的腦袋,黑球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潛入了地下,控制了一百來只螞蟻飛蟲作爲眼線分佈在了小院四周的天地之中,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它的眼睛。
白小蝶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收老鼠作爲靈獸,但黑球明顯不是普通的老鼠,讓她不由得眸光一亮:“葉公子果然手段不凡,而且……脾性也與小蝶想象的不大一樣。”
“呵呵。”葉楓淡淡的抿了一口茶湯在,只覺得脣齒生香,看着白小蝶道:“說實話,這墮魔谷也與我想象的不大一樣。”
“哦?”白小蝶眨了眨眼:“葉公子是不是以爲這裡一定是烏煙瘴氣的血腥之地?”
葉楓直言不諱道:“都說墮魔谷是魔王聚集的魔窟,只是今晚看來,這裡卻別有一番安寧祥和的味道,便如之前與你招呼的那位大娘,看起來神色頗爲和善……”
“可是爺爺卻跟我說,那位‘風大娘’年輕時候專門喜歡偷別人家的孩子玩弄殺害,死在她手中的嬰孩兒少說也有幾十個之多了。”
“啊?”葉楓微微一驚。
白小蝶卻似乎被葉楓打開了話匣子,繼續道:“但小蝶只是聽爺爺說過罷了,我認識的風大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小的時候每次見到我都會給我買糖葫蘆吃,逢年過節還會給爺爺送她親自燉的老母雞湯,爺爺最後都給我喝了……那香味,飄得整個院子都是。”
葉楓看着白小蝶陷入了回憶,沒有打斷,後者便與葉楓說了許多墮魔谷裡的人事故事。
街口的張二叔,以前是個冷血的殺手,現在卻是最講良心的玄獸肉販子,每次都會給小蝶悄悄塞上一大塊肥肉回家煉油;還有二里外書院的那個教書先生,小蝶便是跟着他讀書認字,明白道理,可爺爺偏說他以前是某個國家最陰險的弄權奸臣,不知道有多少好人死在他的陰謀之下。
說了很多,白小蝶似乎漸漸的讓自己從那回憶的悲傷中走了出來,看着葉楓,抿嘴笑道:
“葉公子,小蝶不知道外人眼中的墮魔谷是什麼樣子的,小蝶只知道自從我記事起這裡便是很美好的樣子,如果……如果不是那個人來到的話……”
嗖。
小院裡的夜風彷彿都多了幾分寒意。
“那個人……”葉楓眉頭微微一皺:“你是說,司馬谷主身旁的那個【古先生】?”
“就是他!”白小蝶眼中甚至泛起了寒光:“自從古先生來了之後,司馬谷主整個人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當年他與【莫谷主】一同守衛墮魔谷,只爲了給所有的大夥口中的壞人一個重生的機會,可如今的他卻像是一個真正的魔王,要帶着人們離開墮魔谷,去殺出一片什麼江山霸業,現在谷裡已經有許多人加入了司馬谷主的陣營,方纔我們路過的那條【兩生街】的西面,已經真的成了葉公子原本想象中的樣子……”
這沉重的消息,葉楓卻是早已經瞭然於胸。
他知道墮魔谷遭逢了變故,一切都源於那個所謂的‘古先生’,而他卻不知這古先生竟是造下了這等孽障,而他此行的目標正是這個名爲古先生的神秘男子,也就是斬龍衛口中那所謂的‘神’。
這些神,降世以後就沒幹過一件好事,在蠻荒折騰出了所謂聖戰,塗炭了鳳翔郡百萬生靈,現在顯然是將魔爪伸到了墮魔谷,要重新把這裡變成下一個噬魂部落。
不過好在根據之前平九針的消息,這位古先生的實力遠不如蠻荒中的神明那麼強大,現在只能依靠蠱惑那位司馬谷主行事,這纔給了刺龍小隊機會,將之活捉回去好好拷問研究。
但想要在那位已經性情大變的司馬谷主手中活捉走古先生,也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然已經說到了正事兒,葉楓便直接問道:
“我的同伴們現在都如何了?”
“呃,說起他們……”白小蝶臉上泛起了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可就在這時,葉楓忽然聽到黑球兒傳來訊息:“主人,有一大隊人馬衝着院子裡來了!”
這麼晚還有人來?
葉楓瞬間給了白小蝶一個眼神,後者立刻心領神會的站起了身子,將自己面前的茶水喝下後把杯子擦乾擺回了原處,恭敬的站在了葉楓的身後,開始給他輕輕的揉着肩膀。
與此同時,外面一個響亮的聲音劃破了夜空,絲毫不顧忌周圍人的安靜休息,大聲的叫了起來:
“哈哈哈,平神醫,不好意思這麼晚來打擾您老了,可咱兄弟病的有些急,還得麻煩您老給瞧瞧嘍!”
嘭嘭嘭。
說完,小院的門竟是被人重重的砸了幾下,哪有半點尊敬的意思。
葉楓與白小蝶對視了一眼,後者上前去把門打開,頓時從外面嘩啦啦的涌進來了十幾號人,爲首一人身形壯碩,卻佝僂着身子,走起路來歪七扭八帶着邪風,一張醜陋的臉龐上蒙了一副眼罩,赫然是一個獨眼龍,但那隻剩下的眼珠子裡卻毫不掩飾的透露着放蕩淫邪的光,進來之後就上上下下的在白小蝶身上掃了一圈,恨不得要穿透衣服,將小姑娘看個夠似得。
葉楓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早已經研究過墮魔谷資料的他自是一下子就認出了來人正是那位司馬谷主手下最兇悍的瘋狗之一——獨眼淫龍,田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