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滄遲,一步步向葉楓走了過去。
腳步很輕,很慢,每一步都在糾結。
他該怎麼辦?
動手殺了葉楓?這樣就可以完成天歸的命令,自己的族人也能免去一場無妄之災……
可是那之後呢?
難道血族就要永遠過着這種被人奴役壓迫,朝不保夕的日子麼?
但如果不殺葉楓!!
這個年輕人真的可以幫助自己挽救整個血族的命運麼?
若是之前,血滄遲對葉楓僅僅是有一些好奇的興趣罷了,但歷經這一次離火城風雲之後,他自己心中也說不清怎麼就會對這個年輕人產生這種不切實際的期待。
連一場根本都不可能贏的鬥器都已經贏了,那說不定葉楓真的能……
思緒轉動之間,他已經來到了葉楓身前,發現對方後背上有一道已經幾乎快要斬斷了上半身的可怕傷口,鮮血似乎早已經流乾,僅有最後的一絲絲仙能在吊着僅剩的生機。
一掌。
只需要一掌。
自己就能夠了結葉楓的性命。
血滄遲額頭上已經不知不覺的佈滿了汗珠,一隻散發着淡淡血芒的手掌更是已經向葉楓伸了過去。
殺不殺!!
究竟殺不殺!!
天知道血滄遲的心中到底經歷了怎樣的掙扎糾結,終於,那隻手掌沒有重重落下,而是輕輕的貼在了葉楓的後背上,往對方體內開始灌注海量的命道仙能,催發生機。
媽的!!
賭了!!
血滄遲在心裡長出了一口氣。
這次就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葉楓身上了!
沒有太多的理由,更沒有絕對的信心。
血滄遲開始了他數萬年人生中最驚險刺激的一次豪賭。
而這一次……
他似乎真的下對了注碼。
就在他開始竭盡全力救治面前的葉楓的時候,忽然,身後傳來了一個清冷的聲音:
“你爲什麼不殺我?”
恩?
血滄遲一扭頭。
鬼呀!!
他驚得差點蹦了起來。
只見葉楓身後跟着司徒矩,融天常,正冷冷的站在他的身後,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目光盯着自己。
血滄遲驚呆了:“你,你們……”
他瞬間好像明白了什麼,趕緊扭頭看向腳下,只見那葉楓的身子在一片朦朧中變幻成了一名離火城侍衛的模樣,所有的一切,都是奇詭的幻覺。
“這是你們佈下的大陣!!”血滄遲覺得自己的心從未跳得這麼快過。
這三天來,他設想過無數種的可能,但從來沒想過這可怕的陣法竟然是自家人設下的傑作,不,不是仙院……
是葉楓!!
他的眼神死死的盯住了面前白衣無暇的青年:“是你,葉楓,這一切都是你的手段?”
葉楓,眼中的殺意似乎減弱了一些,但依舊充滿了警惕,還是問了同一句話:“回答我,你爲何方纔不殺我?”
“我……”血滄遲沒料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被一個小輩逼視的緊張起來:“葉楓,你在說什麼……你是我仙院弟子,我自然是要救你。”
唰。
葉楓伸出了五根手指,根本不與血滄遲廢話:“正是因爲你這一路來當真是在爲仙院的安危掙扎努力,所以你才能活到現在!!我只給你五息的時間,將你與命道仙宮勾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否則,你便永遠的留在這裡吧……”
這話像巴掌一樣狠狠得抽在了血滄遲的臉上,讓他臉色瞬間變得一片灰白,隨後,血滄遲苦笑着搖了搖頭:
“原本我還覺得奇怪,天歸他竟然會讓我親自出手來對付一個晚輩,現在我懂了……我與天歸,都太小看你了,葉楓!”
“果然是你!!”司徒矩眼睛已經瞪了起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牲,當年若不是院長大人收留了你,你哪能活到今日,你……”
“所以我從來沒有做過一件真正傷害仙院利益的事!!”血滄遲挺直了身子,這句話吼得倒是有幾分問心無愧的意思,但當他面對葉楓的時候,又苦笑嘆息:
“除了葉楓……呵,我是真的沒有想到,連尚千秋都會死在這小子的手上……”
融天常,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到了這會兒,才緩緩插了一句:“區區一個尚千秋,你未免太天真了。”
“是,是我太低估了他。”
血滄遲臉上一片慘淡,擡頭看向葉楓:“好,今日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秘密,但是在那之前你需讓我知道……這一次鬥器大會,你全部的計劃究竟是怎樣的?”
葉楓冷冷的看着血滄遲,淡淡道:“這與你有何干系?”
“葉楓,這會讓我決定是不是要告訴你有關天歸的全部秘密!”
葉楓緩緩的吸了一口氣,似乎微微點了點頭,終於,一揮手,只見他們所在的山谷空間開始變得一片霧化,所有的一切好似褪色了的畫卷一般飄散消失,等到一切的真實顯露出來,這裡原來是黑池峰山谷之中另外一處開闢出來的環形空地。
血滄遲,不由得在心中再次嘆了口氣。
這般逼真的幻境,簡直匪夷所思。
緊接着,他就看到了在旁邊穩穩矗立着的萬法仙殿,以及一衆完好無損的仙院學員,原來從方纔進入山谷開始,自己就已經着了道。
“隨我來吧。”
葉楓在前面引路,血滄遲步履蹣跚的跟着,四人一路走到了環形空地的最裡面,這裡有一塊巨大的石牆,上面投影顯化出了幾十塊靈息投影,裡面正是如今陷在山谷大陣之中衆人的畫面。
一隻渾身雪白的蝴蝶正懸浮在石牆前面,幾隻細細的蟲爪握住了一塊法陣陣盤,津津有味的撥動着什麼,似乎正在擦空整座大陣的運轉。
再細看那石牆上靈息投影裡的畫面,血滄遲整個人已經徹底石化了。
那些人……
那些離火城裡赫赫有名的兇人……
全都慘不忍睹!!
葉楓,看到血滄遲在石牆前面呆滯的表情,嘴角微微勾了勾,開始了他的解釋。
“所有的一切,自是從天火教造下的殺孽開始算起。從龍四炎爲了貪圖七彩琉璃晶殺我仙院教習開始,他就已經死定了。”
死了……
血滄遲的腦海中閃過老火龍被融天常一刀斬首的畫面,是那般的解恨,痛快。
而葉楓冷冷的聲音還在繼續:“還有天火教,這羣沒有節操的人渣,沒有他們的縱容,自然不會有離火城中的種種恩怨,而且他們明明已經輸了鬥器,不能再向我們出手,但是你看看,這些易容改扮,混在人羣裡的人是誰……”
順着葉楓的手指看去,血滄遲只見數塊投影之中都出現了身穿紅衣,身上冒着熾熱火光的天火教衆,其中尤其惹眼的正是當中一塊屏幕中的一位白髮老者,手裡拄着一根柺杖,半個身子已經化成了火焰麒麟,正是那位之前鎩羽而歸的天火教副教主【火麟子】!
“這羣不講信諾的混賬!!”血滄遲狠狠的罵了一句,但下一秒,卻暢快得露出了笑容。
屏幕之中,火麟子早已經是衣衫襤褸,狼狽不堪,他的身邊有來自離火城各個勢力的黑道高手圍攻,其中更有一名血煞宗的仙尊與一名閻羅門的長老,三人大戰,那是昏天黑地,加上火麟子本身只是一名煉器師,失去了周圍高手的保護,此刻已經被斬斷了一隻左手,戳瞎了一隻眼睛,一邊交戰,一邊是疼得慘叫連連,淒涼至極。
“天火教,在離火車的分部已經毀了。”
葉楓看着畫面,語氣不帶一絲波瀾:“而且是毀在離火城其他勢力的手中,與我們沒有半點關係。”
可怕!
血滄遲不由的心驚肉跳,此刻的葉楓在他眼中,越來越像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那種感覺,倒是與那位天歸大人頗有幾分相似的味道。
或許,這纔是命運安排註定要對決的兩個人吧。
葉楓的目光又轉到了另外的幾塊屏幕上:“天火教之後,便是城守府。”
血滄遲也看向了那幾塊屏幕,何嘗不懂葉楓的意思。
這件事情,若是城守府凡摩尼一開始就能秉公處理,哪裡還需要什麼生死鬥器?
葉楓繼續道:“整個離火城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副烏煙瘴氣的樣子,凡摩尼便是罪魁禍首。若是沒有他的默許,便是龍四炎再怎麼囂張只怕也不敢公然在城中殺人奪寶。”
“你是說……從一開始城主府就與天火教勾結在了一起?”
“縱然不是勾結,但凡摩尼之後在熔火之心的行爲,也令人不恥……更何況,他因爲輸了賭注便來劫掠我萬法仙院,這種人,死不足惜!!”
“呸!!”
旁邊歐冶長聽到這裡,更是狠狠在地上啐了一口。
“這種垃圾,就該千刀萬剮,拿去喂狗!!”
嗷~~
彷彿爲了迴應歐冶長的憤恨,只見右上角一塊屏幕之中,凡摩尼手中的神兵【崑崙斷】竟是在三天的生死大戰中被硬生生的消耗折斷,整個人更是傷痕累累,全身上下不見半塊好肉,整個人還被數百名城守府的侍衛包圍着,好似垂死的野獸一般,做着最後的掙扎。
“該死~~該死~~你們這些混蛋,全都給我死啊!”
沒有人知道此刻凡摩尼的眼中見到得是怎樣的地獄幻象,血滄遲只能夠從對方淒厲的呼喊之中感受到那份無法形容的痛苦與絕望。
這一刻,他心中的那種感覺又更深了一層。
得罪旁邊的這個葉楓,後果簡直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