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客棧裡也一片寂靜,住客都已經沉入睡眠之中。
駱清心的房間在東首第一間,端木北曜從自己的房間出來之後,便往那邊去。
在窗前,端木北曜躊躇良久。
一窗之隔,便是洛洛,但是,洛洛醒來之後,那清涼淡漠的眼神,那灑脫疏離的笑容,那漫不經心中的一份漠然,那渾不在意中的一份清淺,讓他看不清她的情緒,無法去捉摸她的心情。
在她自刺一刀的時候,她的決絕,毅然決然,還有眼神之中因爲受傷而心死,心死而寂滅,寂滅而成灰的眼神,再一次燒灼了她的心。
每每回想,他的心就痛一次,他就越發惱自己幾分。
枉他一直以來都以縝密敏銳著稱,可是竟然沒能看見她憤怒決絕之中的那一份決然。
洛洛等於死了一回,對他的失望和心冷,必然也更甚,他該怎麼說?
再多的藉口,也無法掩蓋他逼迫她自殘的事實。
端木北曜糾結地嘆了口氣,伸出手來,幾度想敲窗,卻又幾度收回。
也不知道這樣糾結了多少回,他終於咬了咬牙,敲響了窗子,叩叩的輕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那麼清晰。
不過,駱清心所在的房間在最邊上,倒也不會擾到別人。
端木北曜輕喚道:“洛洛……”
窗裡自然是沒有人應聲的。
這也在端木北曜的意料之中。
她沒有在他開口的時候就趕他走,這於他來說,就是解釋的機會。
端木北曜道:“洛洛,對不起!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在畫舫之上,刺我一劍的,並不是你,我卻把這份過錯全都歸咎到你的是身上。斥你無情無心,其實無情無心的人是我。都是我的錯,若是我能多想一想,也能知道你不會對我下手。是我錯怪了你……”
窗內仍是無聲。
端木北曜靜等了片刻,以他敏銳的聽力,能聽見房間裡有輕淺的呼吸聲。
洛洛在房間裡,而且醒着,她在聽!
端木北曜受到鼓舞一般,立刻又道:“洛洛,當時京城裡傳出你的死訊,雖然我身在病牀,可心中亦無比擔心,大概是這份擔心放大,得知你無事,卻並不曾來看我一眼,才讓我想岔了。你能爲我去皇宮竊天心蓮,冒着那樣大的風險,救我一命,爲何卻不讓我知道?在我逼迫你的時候,你爲何不說?不是你欠我的命,是我欠你的命!可我卻逼得你用命來還,我真是豬狗不如,愧對你爲我做的一切!”
“洛洛,我從不曾移情別戀,我心裡始終只有你一人。滄海桑田,此心不渝!江湖稱霸也好,天下至尊也好,又怎麼比得過和你在一起?”
“洛洛,鴻鵠館賽事,長公主宴請當夜,我一時不慎,被人算計,中了動心蠱,所以我忘了去找你,甚至……忘了你。被蠱所牽引,每日去往揚聲閣。這件事我已經查清楚……洛洛,現在每每想起,我都悔恨無比!其實狠心絕情的,哪裡是你,根本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