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一股難聞的氣味立即撲面而來。
其中夾帶着濃烈的藥味。
這更加讓加蘭確認了心中的擔憂,“柏莎姐姐?你生病了?”
加蘭拿出火摺子,想要點燃油燈。
可試了幾次,由於風太大的緣故,都無法點燃。
“怎麼回事?房間那麼暗?窗戶應該是關着的吧?那爲什麼風會那麼大呢?”加蘭皺眉。
不僅如此,他還能聽到風吹窗簾發出的咧咧聲。
“窗戶開着,是被什麼東西擋住了嗎?”
好不容易點亮油燈。
“柏莎姐姐,您沒事……”
燈一亮,加蘭立即朝牀榻快步走了過去。
牀上沒人?
“加蘭?你來了?”
一道深沉的聲音在加蘭耳邊轟然響起。
聲音很大,很沉。
雖然和上次見面的時候聽起來變了很多,但絕對不會錯的,一定是他日思夜想的柏莎姐姐的聲音。
“柏莎姐姐你在哪?”加蘭雙眼再房間裡轉了又轉,還是沒能發現柏莎的身影。
“不好意思,我把光擋住了。”
嘎嘎嘎……
房間裡頓時響起一陣重物移動的聲音。
整個房間都顫動起來。
桌面上的水杯“啪”的一聲落地,摔成了碎片。
窗戶露出一角。
冷清的月光從窗戶照耀進來。
原來窗戶一直開着。
那一直以來,是什麼東西擋住了窗戶?
“嘶——”
注視着窗旁的那道龐大的身軀,加蘭頓時吸了一口涼氣。
“你、你、你你……”
加蘭口乾舌燥,兩腳發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哈哈,別和我開玩笑了,才半個月不久就裝出認不住我了嗎?我是柏莎啊?你的柏莎好姐姐呀。”那道龐大的身軀開口說道。
注視着那個和水盤一樣大,五官都被肥肉淹沒的頭部。
從中傳出來的聲音,好像真的是柏莎?
“我、我、我……”
加蘭的眼神不由得飄向門口,看着依着門檻站着的雷克。
他此時是多麼的希望雷克搖頭,說着一切只是一個玩笑,是一個夢境。
柏莎姐姐是一個小小的,可愛的,笑起來露出兩個小酒窩,皮膚像新生的嬰兒一樣紅嫩,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女孩。
是他十七年的生命之中,第一次感受到心跳。
纔不是眼前這種怪物!
重達數百斤,甚至上千斤的肥豬!
可惜雷克讓他失望了。
雷克表情冷漠,一副哀大莫過於心死的語氣說道:“柏莎只是最近吃得有點多,稍微胖了一點而已。”
“胖?”
加蘭擡起頭,剛好看到柏莎在對他笑。
看不到五官的巨大臉龐上,裂開了一道縫隙,能清楚的看到裡面兩排潔白尖銳的牙齒。
他眼睜睜的看着柏莎拿起一個木桶。
木桶中,是油膩的肉塊。
可以供十人份吃的肉塊,被柏莎一下子倒入口中,咕嚕一聲吞了下去。
“不、不可能的!”
加蘭聽到了他心碎的聲音。
“不會的,你們一定是在騙我!”
加蘭飄着淚,捂着嘴巴衝出了房間。
剛衝到樓梯口,立即蹲了下來,忍不住嘔吐,一副像是要把十天前吃的東西都要吐出來的樣子。
“沒事吧?”雷克拍着加蘭的背部,“堅強點。”
加蘭擡起頭,雙眼被淚水弄花。
那麼堅強陽光的加蘭,即使面對死亡都不曾落淚的加蘭,此刻竟然淚流滿面。
重重的拍開雷克的手,加蘭扶着牆壁走下樓梯。
“你不要緊吧?”雷克趕緊在追去。
“替我向尤朵姐姐說一聲,家族裡有急事,我先回去了。”加蘭臉色前所未有的蒼白,好像走的每一步,說的每一個字,都要竭盡全力一樣。
“要不先休息一下?明天在走?”雷克實在不放心加蘭。
“不用了。”
加蘭走下樓梯,來到庭院。
連臉上的淚花,身上的嘔吐物都來不及情理,便在僕人的攙扶下,坐上馬車,快速離開了。
雷克知道,加蘭可能永遠都不會在來他這裡玩了。
可能以後每次聽到柏莎的名字,都會忍不住嘔吐。
“太脆弱了。”
雷克對加蘭感到極爲失望。
“不就是暗戀女神稍微變了樣嗎?”
“這樣就退縮了?”
“都不問一下緣由?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又會變回原來的美麗少女了呢?”
“原本還想爲柏莎和他牽一下紅線的,現在看來是不必了。”
柏莎的變化可能是大了點。
但這不是嫌棄的理由。
如果真的愛對方,別說對方原本就是一位美少女,就算一直以來都是一頭肥豬,也應該欣然接受纔對。
“嘔、嘔嘔……”
雷克扶着牆把肚子裡的髒東西吐掉。
“男爵大人?您沒事吧?”一旁的僕人擔心的問道。
“沒事。”雷克接過毛巾,抹去嘴巴的噁心殘留物,“把三樓的樓梯口給我封住,誰也不許進入三樓,尤朵也不例外。”
“好的,不過柏莎小姐……”
“沒關係,我心中自有打算,對了,如果尤朵問起,就說柏莎出去玩了,大概要半個月之後才能回來,嘔嘔……”
說着說着,雷克又嘔吐了起來。
……
換了身衣服,洗了臉之後。
雷克看上去稍微精神了一點。
又吩咐僕從們趕緊把三樓的樓梯口封死,後來嫌僕從們做得太慢了,雷克自己都親自下場了。
成功把三樓樓梯口封死。
擦拭着額頭的細汗的時候,洗完澡的尤朵出來了。
“加蘭呢?”
面對尤朵的疑問,雷克邊按着尤朵的肩膀推向臥室,邊說道:“加蘭突然有急事,先回去了,你坐了一天馬車,也累了吧?趕緊休息一下。”
把尤朵安慰睡下之後,雷克來到浴室。
身體泡在溫水中,他的身體前所未有的放鬆。
眯着眼睛。
腦海裡又浮現出柏莎那道龐大的身軀,鼻間又聞到了藥材、油脂、汗漬混合在一起的難聞氣味。
喉嚨又出現了噁心的蠕動。
其實別說加蘭了。
就算是親眼看着柏莎一點點變胖的雷克,都有點接受不了。
如果不是他知道柏莎變成這副樣子的緣由,他要麼以爲柏莎覺醒了血脈能力,要麼大肆找藥劑師爲柏莎治病了。
之所以不那麼做。
是因爲——
轉龍呼吸法!
據柏莎說,是來自一個神秘人物傳授的神級呼吸法。
而且那個神秘人物說了,轉龍呼吸法已經歸柏莎了,柏莎可以隨意傳授給任何人。
一開始,連雷克和卜諾都心動不已。
只是一看副作用,立即萎了。
變成那副肥壯的模樣,別說女生了,就算是男的也受不了。
如果他敢練,尤朵分分鐘把他踹出房門。
沒瘦下來別想靠近她一步。
“轉龍呼吸法的副作用,連一直以來對長相樣貌毫不在乎的卜諾都接受不了。”
“不過,能創造出轉龍呼吸法這麼強大的功法的人,真是如同神明一樣啊。”
“說不定是傳送中的聖騎士。”
“那位大人一定是因爲知道了血脈者的存在,知道了亞斯他們那些貴族的秘密,才創造出轉龍呼吸法和爆裂模式的吧?”
爆裂模式的威力和修煉方法,他也從柏莎那裡知道了。
他對於爆裂模式唯一的感想就是——這不是人類能夠使用的武技!
“但想要對抗血脈者那些怪物,也只有超越人類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爆裂模式能夠瞬間爆發出數十倍的戰鬥力。
可消耗和付出的代價也極大。
以他的實力,一身的生命力,只能使用出一瞬間,發出一擊而已。
之後,生命力就會見底。
不僅如此,身體還會受到嚴重的內外傷。
最少都要修養幾個月才能好,一不小心還有可能因此喪命。
“創造出爆裂模式的那位騎士,當時究竟是懷着怎樣的心情?付出一切,就只爲了釋放出超越一切的絕對一擊?”
那種感情,他稍微能夠理解。
如果在遇到亞斯的那一晚,他會爆裂模式的話。
即使拋棄性命,他也必然會使出。
“那位騎士,恐怕也遇到了和我相似的狀況吧?對面血脈者的無力,身爲聖騎士,本該站於世界之巔的自己,卻被年幼的敵人碾壓了。”
可能是察覺到了爆裂模式的巨大缺陷,又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創造了轉龍呼吸法。
然後傳授給了有緣人柏莎。
“只有修煉了轉龍呼吸法,纔可能發揮出爆裂模式的百分之百的威力。”
他相信,那位聖騎士爲了爆裂模式和轉龍呼吸法一定花費了大量的時間,說不定現在已經到達生命的盡頭了。
“花費了一生研究出來的東西,自己都沒機會使用,可能連仇敵都沒能殺死,只能默默的教給路旁遇到的小女孩,自己孤獨的離開,黯然的死去。”
“多麼悲哀的聖騎士啊!”
只是從想象中,他就深刻的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對騎士的深深惡意。
……
轉龍呼吸法的又一個階段完成了。
嬌小清爽的柏莎揹着等身大小的揹包,向哥哥雷克和嫂子尤朵告別。
“柏莎,不再待一會嗎?”雷克不捨的說道。
“就是啊,至少要通知加蘭一聲,可能你沒察覺到,他可是一直都發至內心的深愛着你的。”尤朵也揮灑着熱淚。
“哥哥,嫂子,你們回去吧,不用送了。”
柏莎心中也充滿了不捨。
但她是不會改變心中的決意的。
注視着遠方的驕陽,柏莎握着拳頭暗暗發誓,“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她已經察覺到了,夢中的那個人並不是神明,不是什麼威神。
而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一個騎士。
一個血脈者。
她想要找到那個人,想要說一聲謝謝。
想要一直陪伴在對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