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纔剛來就出了這樣的事情,真是禍害...”
“嚴姑姑好久沒有發過這麼大的火了,處罰了好幾人,連累我們要連夜抄佛經。”
“對啊,而且廖雙鳶的事情也邪門得很。”
絮絮話語傳入耳廓,幽幽鳴鳴。玉綃聽見心裡很不舒服,抹乾眼淚,快速起身將房門關上。她拿起牆角的毛巾,在桌子上用力擦拭着,像在賭氣一般,搓得手背全紅了。
末了,她負氣一扔,將烏黑的毛巾丟在了慕白雪白的衣襬上。毛巾滑落地上,慕白衣服上留下了一片噁心的污跡。他毫不在意的拍打了一下衣襬,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鎮定自若。
“如果我當時出去說明是廖雙鳶帶我們去的,嚴姑姑就不會這樣對娘娘了。”玉綃說着,咬緊下脣,淚水如春雨落下。“爲什麼你要點了我的穴道,不讓我出去?你是不想救娘娘麼?”
慕白冷哼,彎腰,將毛巾拾起放在桌子上,他看着空空的牀榻,眼神有些空洞,“放你出去又如何?嚴歌本就偏愛廖雙鳶,豈會聽信你的一面之詞。”
“但是我...我...”
“夠了。”
他右手掌風一呼,厲厲驟風逼得玉綃合緊了嘴,不能言語。慕白忽然打開房門,隻身走了出去,徒留玉綃嗚嗚咽咽的哭着。
一個時辰後
午休時分,萬籟俱寂,皇陵裡沒有一絲人聲,靜如深夜。
慕白懷裡抱着一個熟睡的女子,走在陰森小道上,他的步伐很輕,怕驚擾了女子的夢境。這條本只需半個時辰的路途,他足足走了一個時辰。女子輕紗掩面,面色安詳,看上去並沒有受什麼苦楚。
慕白繞過廊道,穿越竹林,回到了他們的住所茜夕院。
此時玉綃哭累了,在牀榻上睡着。
慕白小心翼翼的將厲語陌放在另一張牀上,爲她蓋被子的時候,卻看見她緩緩睜開的雙眸。
“醒了?昨天的事...”
“不用說了......”厲語陌伸手捂住了他的脣,她沒有問他,明明嚴歌要讓她在束獄司待三天,爲什麼她現在就可以回來,她不想聽到他的答案。
慕白一怔,將她的手拉下,塞進被子裡。“那好,我去幫你煎藥,你好好休息。”
厲語陌聽見他離開的聲音,眼皮沉重,迷迷糊糊的就睡去了。
睡夢之際,她總感覺有人往她嘴裡灌着難喝的湯藥,接着耳朵裡迴響着悠悠遠遠的蕭聲。微微睜開眸子,卻只看見薄薄的重影和霧花。一醒一睡之間,突然一盆冷水當頭淋下。
厲語陌渾身打了個冷戰,驀然睜大雙眸。眼前站着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插腰站着,臉色鐵青,模樣略顯老成。眉毛稀疏,眼睛白多黑少,給人一種冰冷高傲的感覺。
她將盆丟在地上,然後把手裡的包裹放在了牀上。
“換件衣衫吧,感冒了可不好。”
厲語陌撐起身子,向四周看了看,並沒有看見慕白和玉綃。屋子裡只有這個陌生的女子,。
“對了。我忘記了你是新來的,沒有換洗的
衣服。先穿我的。”女子隨手從包裡抽出一件灰袍,扔在厲語陌的身上。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換過表情,冷若冰霜,嘴脣抿成一條線,眉頭緊如麻花。
“你可別怪我潑你水,我看你睡得迷迷糊糊的,淨說胡話。我還以爲你患了什麼頑症,想讓你清醒清醒。”
聞言,厲語陌有些無奈。她沒有說一句話,靜靜換着衣服。
那個女子忙活開了,她將包裡的物什全部拿了出來,堆了半張牀,胭脂水粉,飾品綾羅,雨傘扇子,應有盡有。她將那些東西藏進櫃子裡,擺放整齊,安上了一把小鎖。
收拾完後,她東看西看,覺得閒的慌,隨後從門外端來了一壺熱茶。
“你命真大。”女子淡淡出聲,將茶水倒入精緻的小瓷杯,她額間熱汗滾落,面上卻無悲無喜。“束獄司可是陰曹地府。”
厲語陌接住她遞過來的熱茶,“是嗎...我好像就睡了一覺。”
她依舊那副高傲的神情,聽聞此言,更是傲不可居,“閻王爺不收你是因爲陰曹地府有人替你去了。廖雙鳶死了,莫名奇妙的死在了束獄司裡面。嚴姑姑迷信,認爲你們八字相沖,一命抵一命,故將你放了。”
厲語陌掐了一下手指,紅紅的血印投入眼底,她微呷了一口茶,看着熱氣縈繞。慕白果真不是省油的燈,他殺了廖雙鳶,難不成是爲她出氣?
這不可能,她也不相信,也許那人另有打算。
厲語陌握着茶杯暖手,嗟嘆,“那你...”
“我叫嚴梓熒,廖雙鳶死後,嚴姑姑命我與你同住。與你同行的那兩人此時正在偏殿領罰。你無需擔心,嚴姑姑不會特別爲難她們。”
“我知道。”厲語陌微合雙眸,眼下淤青烏深。
“其實我這個人挺好相處。”嚴梓熒睥睨,笑了笑,“方纔我不小心將你的包裹撞到了地上,我收拾的時候看見裡面有一支蕭......上面刻着奪魂簫?”
厲語陌不知她這話是何意思,訝然對上了她的視線。她輕笑一聲,躲閃開,將目光投向了別處。
屋斜雨漏,細雨輕打亭外蘆葦花,風霧如白紗,款款飄來,嫋嫋散去。撫在臉上,添三分冷絕。
嚴梓熒一瞅,急忙去合上窗戶,“六月的天,真是說變就變,方纔還好好的,這會子又下起雨來了。”
她雙手觸摸上窗臺的時候,碰到了一縷輕盈的白紗,她擡頭一望。眼前站着一人,無傘,在細雨中沉思,神色謹然,如履寒冰。
“你是晞月?怎麼站在這裡...怎麼...”嚴梓熒話未說完,眼白一翻,身子軟綿綿的倒了下去,慕白用掌風將她整個人掃到了牀底下。他單手翻越窗臺,帶着一身水氣走到了厲語陌身前,手中還拿着一碗猶帶熱氣的湯藥。
“是要我餵你,還是自己喝?”
厲語陌未等他說完,飛快地端過藥碗,一飲而盡,而後用袖子擦去了脣角的藥珠。
慕白見此情景,燦爛一笑。
“玉綃和其餘守陵女去了早堂受教。我牽掛你的身體,所以......”
“
她們何時去的?”
“一個時辰之前。”
厲語陌冷笑了一聲,他和玉綃之前分明是被嚴歌叫了過去,爲何又要扯這種謊話?欺騙,她厲語陌最恨的就是欺騙。也不知道慕白是真的關心她的身體,還是另有目的......
慕白的目光在房內遊轉一週,定格在了厲語陌身上,他的手緩緩放在了她的秀髮上,溫柔的撫摸着。“陌兒,離開皇宮也有好多天了,眼下並未有他人,將神玉草圖拿出來吧。”
果然,厲語陌脣角上揚,莫如初給她的神玉草圖被她縫在了內衫裡面,她一直小心謹慎的保存着。慕白若是爲了醉流年追她到皇陵,如今他提出神玉草圖的要求,她也沒有理由不給。
厲語陌想罷,扯破了自己的內衫,從最裡格拿出了一個錦囊,輕輕的放在了慕白的手心。
“是不是我將這個給你,我就不欠你什麼了?”
慕白不出一言,將草圖平攤在桌面上,細細琢磨了一會,他左看右看,並沒有發現什麼奇怪之處。他將草圖倒了過來,用手磨蹭上那紋路,雖是一片平滑,但一條條紋線卻是有極爲規律的,像是刻意而爲之。
慕白看了許久,眼瞳忽地放大,草圖上的神玉倒過來一看,竟像極了…
他的眼神深邃起來,將草圖拿起,放在了厲語陌的被褥上。
厲語陌看了幾眼,有些難以置信,脫口而出,“這是皇陵的簡圖?”
“不錯,這神玉草圖中間畫的紋理就是皇陵的全景。那微凸起來的地方不就是先皇的棺房?”
慕白將草圖卷好,放到袖子裡面。“如今,三塊醉流年的下落我都知曉了。一塊在我這兒,一塊在皇陵,還有一塊在厲天寒手裡。”
紫眸火光,熊熊燃燒,彷彿一瞬間就要崩裂開來的灼熱溫度。
“你的意思是在皇陵的棺木房裡就可以找到紫玉?”
“也許吧。”
“那你告訴我有何目的?以你的武功衝破棺房是很容易的事情,又何須讓我知道。”
慕白微垂雙眸,在厲語陌耳邊低聲說道,“棺木房中陰氣爲盛,而我內力雄厚,陽氣頗重。兩兩相斥,若是硬闖,只怕會受內傷。”
厲語陌依舊是冷笑,她全都明白了,這個人就是一隻狐狸,讓人討厭的狐狸,“你意思是叫我去找這塊醉流年?對我有何好處?”
慕白把目光投向了厲語陌清瘦的身子上,“若你幫我尋到這塊醉流年,我便不再纏着你,不做你不喜歡的事情,也永遠不會出現在你眼前,以後你與我再無關係。如何?我不逼你,你不願,自有人替你去做。”
他清楚她安然一世的願望,也看清她對他的不耐煩和厭惡。
當然,他也知道她心底的那一點點喜歡。
所以,他纔會說出這樣的話。
“好了,別說了。”厲語陌面色漸漸放鬆,輕聲細語,“我答應你,希望你莫要食言。”
慕白跨步上前,額頭貼上她的額頭,妖嬈的脣印在了她無血色的面容上,“我發誓。若食言,天打雷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