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張遠頓住腳步，但沒有轉身：“難道你還有籌碼？”
現在的葉柳煙，不過是個階下囚罷了，她已經失去了一切，就算張遠放她出去，任她在河越自由行動，她也沒法子幹成任何事。
原因很簡單，現在的河越早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社會的主流力量，幾乎完全來自地球聯邦。
估計，葉柳煙一旦在公共場合表明自己身份，人們先是會嗤之以鼻，緊跟着，政府官員就會認出她來，再然後，軍警就會過來抓人。爲了避免社會出現不穩定，最多1個小時，她就會被當做極度危險份子被秘密處決。
這樣的情況下，張遠實在想不出她還有什麼底牌？除非她手頭還保留了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這麼一想，張遠便等着葉柳煙回答。
葉柳煙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張遠身邊，和他並排站着：“我葉家立族一千六百年，歷代都偏居在河越，歷代都受楚家盤剝。難道你以爲，就我一個人想要反抗嗎？”
張遠眉頭一揚：“除了藍堡行星帶，難道你還做了其他準備？”
“自然。”葉柳煙點了下頭，轉頭看向張遠：“葉家立族開始，就想着打造屬於自己的造化熔爐。這非常難，還得時刻躲避帝都灰衣衛的眼線，所以每一代家主的進展都很小，但再小的進步，積累了1600年後，也總該有個結果。”
葉柳煙的語速很慢，聲音也不重，但這句話聽在張遠耳中，卻如雷霆一般，一下震動了他的心神。
他驟然轉身，緊緊盯着葉柳煙的眼睛。
葉柳煙坦然而對，滿臉都是得到勝利後的坦然微笑。
這一瞬間，張遠腦海中有無數念頭轉過，最終他開口問道：“我審問了你所有的心腹親信。我深度分析過主控腦蘿華的每一個數據結構，還檢索了河越所有數據庫。你能藏地方的地方，我都翻了一遍，但我只搜到了那些銠磁引擎成品和銠磁引擎技術圖紙。”
葉柳煙輕聲一笑：“銠磁引擎技術雖然珍貴，但和造化熔爐的技術比起來，卻還差了一大截。造化熔爐的技術，歷代葉家都視爲最高機密。珍藏的地方沒有任何人能想到。”
這點是真的，星際寬廣無垠，真要認真藏個東西，那他找到老死都未必能找得到。
但張遠還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他念頭快速飛轉，繼續推測。
“能找得的地方我都找了，這樣珍貴的東西，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但我沒有任何發現，當然，我發動事變的時間非常短，你也沒有任何時間做準備現在你突然就說你知道造化熔爐的秘密，那只有一個可能，這東西藏在你身上！”
“啪~啪~”
葉柳煙輕輕拍了拍手掌：“你反應真快，的確在我身體中。”
張遠上下打量了下葉柳煙，對方的身體，他也早就看過。當日在巨熊堡壘，她把自己脫個精光，之後就是他親自帶走了假死的葉柳煙。
所以，在宏觀結構上，葉柳煙沒可能藏什麼東西，排除這個可能之外，那就只能藏在某個微觀結構上了。
人體中，能穩定儲存信息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dna。
“你把造化熔爐秘密藏在你基因裡！”張遠眼睛亮起來，這時候，他眼中的葉柳煙不是一個漂亮女人，他就是人形自走造化熔爐的技術圖紙。
葉柳煙被他看得不自覺退後2步，然後才穩住心神，清咳了一聲：“人體絕大部分細胞都有一份完整基因圖，而表皮、血液可以輕鬆被別人獲取。你覺得我會這麼簡單地將東西藏在裡面嗎？”
這話說的是，表皮細胞時刻在分裂，老去的細胞不斷脫落，別人可以輕鬆獲取，又或者被人拔去一根頭髮，頭髮毛囊裡也有完整基因藍圖。
如果葉柳煙真將秘密藏在這裡面，那造化熔爐的秘密有極大可能泄露。
換個角度，如果真的能這麼簡單獲得，那這玩意根本就沒法當做籌碼，最大的可能是，葉柳煙一說出口，張遠從她身上強行取一滴血就完事了。
這下可把張遠難住了。
他是個大宗師級的機械工程師，要他打造機甲，那沒有半點問題，但對生命這玩意，他只知道一些常識，對生物工程技術，那是一竅不通。
不過，他不懂不要緊，河越人才無數，總有人明白。
葉柳煙似乎看透了張遠的想法，戒備地說道：“你現在是不是想把我拿去生物實驗室解剖研究？我告訴你，這也沒用。我體內隱藏的秘密，和我生命、個人意志相關聯，一旦我的性命受到威脅，又或者自由意志受到強迫，我隨時可以銷燬它！”
好吧，這句話很好地打消了張遠的想法。
他放棄了強迫的想法，問道：“你真有造化熔爐的技術？”
葉柳煙先點頭，又搖頭：“有，但不是全部。”
張遠拉着葉柳煙走回木椅上坐下，笑道：“葉總督，你這邊坐，我們繼續聊。我現在時間非常充足，你詳細和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葉柳煙坐了下來，她看着張遠的模樣，一臉嫌惡：“我現在才知道，政治人物的嘴臉原來這麼虛僞！”
張遠絲毫不以爲意，他哈哈一笑：“隨你怎麼說。於我而言，個人榮辱都是身外事，只要對大局有利，你讓我現在跪下來求你”
葉柳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難道你真要跪？一個戰神跪我面前，那倒也是享受。”
張遠搖了搖頭：“其實這是不可能的。我並非純粹政治家，還是有些底線。好了，不扯這些沒用的，你和我仔細說說吧。”
葉柳煙認真起來，她正色道：“你應該知道，造化熔爐模仿的是超新星爆發的過程，對吧？”
“當然。”
“當前發現的磁導材料，從最低級到最高級。分別是翡冷玉、冰皇玉、天青石、和造化水晶，這其中每一種水晶，對應的就是一種獨特的超高能核子反應。這每一個反應，都是不同的，它們一個比一個複雜，一個比一個難以實現。而葉家暗中摸索，計算，歷經1600年，也只得到一個反應式，對應的就是天青石。”
天青石，戰神下段的磁導材料，是無價之寶，聽到這裡，張遠心跳微微加速。
他壓住心中激動，問道：“只是一個反應式嗎？實驗室條件下有沒有實現過？”
如果單純只是純理論演算，沒有在實驗室中實現過，那這東西價值就不算大。
葉柳煙微微點頭：“前後經過了87次實驗，成功72次，最後15次，每一次都成功了，每次都成功合成重量超過0.1微克的天青石。當然，未免被帝都發現端倪，當確認百分百有效後，我們就銷燬了實驗室，所以你纔沒有找到任何線索。不過，你可能會懷疑我說的話，懷疑我在騙你，對吧？”
張遠點頭：“我需要證據。”
“你把蘿華喊過來。”
張遠依言照辦。
“嗡~”一聲，蘿華的全息影像出現在木椅前的空氣之中，她對張遠行禮：“總督大人。”
隨後又看向葉柳煙，猶豫一下，然後微微點頭致意：“葉女士。”
葉柳煙冷冷一笑：“蘿華，難得你還認識我。”
蘿華聳了聳肩：“葉女士，我所有感情都是程序模擬的，您對我說這些沒用。”
葉柳煙不再多說，她對蘿華報出了一大段高能反應式，然後說道：“按照這個反應式進行演算，會得到一種反常量子磁單極子，這是合成天青石的中間產物。你可以在高能實驗室做個簡單的驗證。”
蘿華看向張遠，張遠點了點頭：“去驗證吧，多試幾次。”
“是，總督大人。”
蘿華全息影像仍在樹林中，但在河越許多智能化的高能實驗室，卻已經開始驗證實驗。
因爲幾乎是全智能操作，所以實驗進行地非常快，大約半個小時後，一直沉默的蘿華開口道：“總督大人，這個反應式沒錯，控制條件也沒問題，我們的確得到了一種奇異的磁單極子。”
“怎麼樣，信了吧？”葉柳菸嘴角微翹。
張遠的確信了，據他所知，葉柳煙對這類超高能物理是一竅不通的，但她現在能這麼流暢地將反應式報出來，只能說明天青石合成反應式確有其物。
沉默了幾秒，他問道：“爲什麼現在才說出來？”
“因爲我原本以爲你最多堅持幾個月就會被楚太辛給殺了。你說我對一個死人，有什麼好說的？”
“那現在爲什麼要告訴我？”
“我可不滿足現狀，而這是我唯一的籌碼。這幾天，我在碧水星轉了幾圈，又看了最近一年多發生的事，我知道，河越和我已經沒有半點關係，而我也不是你的對手。既然如此，我只能把它拿出來了，借這東西重新開始，對了，葉柳煙已經死了，葉家也滅了，我要換個名字，我現在就叫就叫柳煙吧，姓柳名煙。”
葉柳煙說的直白，張遠也聽的明白。
他直截了當地問：“那你想用這個反應式換什麼？”
葉柳煙臉上顯出奇怪的笑容，她伸手輕輕摸着張遠的手掌，低聲道：“我可不能簡單地把東西給你。要不然，你拿到東西后，轉眼就反悔，那我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所以，我要一個非常隆重的交付儀式，讓整個河越的人都知道這件事，這麼一來，你就沒法違約了。”
“你想的很周到。”張遠讚道。
“別急，我還沒說完。”
葉柳煙又道：“我呢，以前也是當過總督的人，知道民衆是最健忘的，他們的注意力只會集中一會兒，時間稍久，再隆重的儀式也會被淡忘，但那時候，你要是反悔，悄悄地收回承諾，那我還是隻能認栽。所以，我必須長久地出現在公衆視野中。”
張遠皺眉，他心中又一種不祥預感。
葉柳煙臉上笑意越來越濃：“我的條件就是，你對整個星際發佈公告，娶我爲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