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羽的記憶裡,從來沒有哪個時刻如現在這般緊張。
劉麗已經陪着韓月進了產房,他獨自守在門外,焦躁的走來走去。
他不是不想停下來坐一會兒,冷靜冷靜,而是根本停不下來,否則手腳就會控制不住的顫抖。身爲醫學家,他很清楚這是過度緊張導致的植物神經反射,純屬無意識行爲,無法控制,只能放任。
產房正對着走廊,走廊左右兩邊各有一張長椅,右側長椅上坐了一人,看歲數比夏羽大幾歲。
夏羽一刻不停的走來走去,那人卻顯得很淡定,他左右看看沒人,從兜裡掏出盒煙,抽出一之剛要點上,擡頭看見夏羽,招呼他道:“兄弟,第一個孩子?”
夏羽連忙道:“是啊。大哥,生孩子一般得多長時間?”
那人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抽出一根菸扔給他,笑道:“這個可說不準,我上次來的時候,老婆從進產房到孩子出世,差不多等了兩個小時。”
“這麼久?”夏羽皺了皺眉頭,伸手接住煙,一咬牙湊到那人身邊坐下,“借個火。”他兜裡雖然有火機,那火機卻根本沒法用。
“吧嗒。”
產房門口絕對是喜慶的地方,脾氣再大的人也不會在這地方擺臉色。尤其那人一看就是個好脾氣的人,聞言掏出打火機先給夏羽點上,接着又給自己點上,他深深吸了一口,詢問道:“兄弟貴姓。”
“姓夏,大哥呢?”
夏羽吸了一口,濃濃的煙味環繞在口腔,讓他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趕忙又將煙氣吐出來。戒菸五年,他已經有些不習慣,不過一口煙下去,心情倒是平靜了一些,因此沒捨得掐滅。
“姓李。”李哥回了一句,又道:“夏老弟,看你年紀不大啊,在哪兒工作?”
“華英學院當老師。”
“哦,不錯不錯。華英學院可是咱們濟源數得着的好學校,比東嶽大學都差不多。他們學校的校長更是有名氣,前段時間經常在電視裡看見對他的採訪,我閨女的成績要是再好點,我就讓她報考華
英了。”
夏羽笑道:“成績不好也可以試試,華英每年都有一定數量的自主招生名額,說不定就能考上。”
“承你吉言了。不過現在不着急,她才上三年級,離高考還早。"
“咳咳。”
夏羽兩眼一瞪,一口煙憋進喉嚨,大聲咳嗽起來,咳的面紅耳赤,淚流滿面。這尼瑪才上三年級你說個毛啊,我還以爲上高三呢!
李哥頓時嚇了一跳,想給夏羽拍拍背,夏羽擺擺手,“不用不用,好久沒抽菸了,有點不習慣,過一會兒就好了。”
“誰是劉慧娟的家屬?產婦馬上要生了,過來籤個字。”
就在這時,產房裡突然走出一名小護士,開口叫道。
李哥忽的從長椅上彈起來,急忙走過去,在小護士的要求下簽字。
簽字回來,李哥的臉色變得嚴肅了很多,沒簽字之前屬於待產,簽了字可就快生了。儘管已經經歷過一次,仍然緊張不已。
“李哥,別擔心,肯定沒事。”夏羽看出李哥轉眼好像比自己更緊張,開口勸慰道。
李哥點點頭,勉強笑道:“我知道。”
李哥顯然沒了聊天的興趣,夏羽自然更加沒有,兩人並肩坐在一起,各自看着地面,氣氛越來越凝重。
不知過了多久,產房突然推開,幾名護士推着一位產婦出來,其中一人叫道:“誰是劉慧娟的家屬?”
“我是我是。”
“恭喜你,母子平安。”
“哈哈。”李哥大喜過望,跑過去注視着媳婦兒,滿臉深情:“老婆,辛苦你了。”
“好了,先推進病房。”
“好好。”
李哥歡天喜地的推着老婆孩子去了病房,走廊裡只剩下夏羽自己,他漸漸有些受不了,精神高度緊張,手腳都有些控制不住。他很想抽菸,可是口袋裡壓根沒有,現在去買又怕耽誤事,只能忍耐。
生活中處處都有相對論,比如對現在的夏羽來說,一分鐘比一天都難熬,但是對大部分人來說,一分鐘
發發呆可能就過去了。
他甚至能聽見心臟的跳動,一聲聲讓他恨不得崩潰。
“唉,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夏羽抱怨了一句,聽見開門的聲音,他擡頭看去,就聽見小護士叫道:“誰是韓月的家屬?過來簽字。”
“我是,”
“簽字吧。”
接過護士遞過來的文件,夏羽迅速瀏覽一遍,越看越震驚,越看越恐懼。是真正的恐懼,從未有過的恐懼,儘管他很清楚大部分條款其實只是醫院爲了預防萬一,嚇唬人的成分居多。以他對現代醫學的理解,出現那種情況的概率微乎其微。
“還愣着幹什麼?產婦隨時都可能生產,趕緊簽字。”小護士皺了皺眉頭,提醒道。
“呼。”
夏羽深深吸了口氣,儘管醫術精湛,可惜不是他表現的時候,只能寄希望於人家了。他拿起筆在簽字處停了停,接着筆走龍蛇,寫下自己的名字。
產房們很快關上,夏羽站在門口,再也沒心思坐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麼等下去他恐怕很快就會崩潰。
一瞬間,他忽的心中一動,暗罵自己白癡。有精神力不用卻在這裡慌慌張張等待,不是白癡是什麼?
想到此,他微微閉上眼睛,所有精神都集中在腦海,周圍的景象漸漸清晰。控制着精神力朝產房方向延伸,看到的地方越來越多。
幸好此時產房內只有韓月一個,否則非要長針眼不可。
產房外面是待產室,裡面兩間纔是真正的產房。此時他看見韓月正躺在牀上,滿頭大汗,在她周圍有幾名女醫生,努力給她打氣。
儘管聽不見聲音,但是從韓月臉上,夏羽卻能覺察到她現在很痛苦。
僅僅看了一眼,他心裡猛然一顫,精神力瞬間消失。他咬了咬牙,鼓了半天勁兒想繼續探查,終究再也沒有勇氣。
他變得越來越焦躁,就連那產房門推開都不知道,直到聽見有人說話,他才猛然擡頭:“怎麼樣?”
“恭喜,母子平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