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天寒地凍的大街上,小棉襖擋不住呼嘯的寒風。夏樂希從公車裡輕輕一躍,站穩,手壓住帽子,小步朝街角不遠處的高樓跑去。
她在那棟西式城堡風的高樓外徘徊了一會兒,噘了噘嘴,利索地撥了串號碼,“喂,地址確定沒錯嗎?門衛不讓我進啊……你怎麼不早說啊。”
夏樂希皺了皺眉,連忙把電話掛斷,清了清嗓子,理直氣壯地仰着脖子瞪着門衛,“麻煩你通知你們經理一聲,我是醉玉軒的客人。我叫董雨琴。”
夏樂希仰着下巴仰首挺胸,跟在比她高出一個頭身材窈窕腳踏恨天高聲音溫柔甜美的客服妹妹後面,粗跟的皮靴踩地嗒嗒嗒地響得有些倉促。
她一向自以爲淡定,這眼前奢華的景象,讓她只覺得心跳太快腦袋有些缺氧。
客服小姐領着她來到一處玄關停下。
玄關裡面出來一個下巴削尖,一臉疲憊卻還要裝得很有風度的男人,笑着伸出右手朝她示意。
“董小姐,您好,我叫程晟,是臨總的秘書。這邊請。”
夏樂希愣了愣,這名字似乎好像有一點點耳熟?
她默默地收颳了一遍腦海中認識的人名,搖了搖頭。
程晟將她帶進待客室,邊走邊解釋,“臨總剛纔等了您三十分鐘,現在在開一個重要會議……”
夏樂希看了看手機,“我等下還有事,八點得離開。”
會議室內,一個人正坐在大沙發上,看着眼前電腦屏幕說着腔流利的外語。
程晟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沙發上的男人對着屏幕說了聲抱歉,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不願意來,還是來了。”
他三兩步走出會議廳,遠遠看見在待客廳角落的椅子上,一位身穿土色棉襖的女人,正垂着腦袋,披頭散髮地雙手敲着手機屏,在自言自語。
他理了理身上的襯衫,幾步走到她面前,“你好董小姐。我是臨亦霄。”
椅子上的女人擡起頭,將擋在額頭上的亂髮撥開,仰着脖子看着眼前面帶微笑的男人。
雖然他從二十歲開始相親,到現在也不過八年時間。
八年的前二年,一天要相親個三四場,後來相親的次數漸漸少了,到近兩年,一個月才能見上一個兩個相親對象——那還是他爺爺花重金買來的機會。
但是,他怎麼也算閱女無數了。
像她這樣裝扮特別的女人——劣質粉底,不勻稱的腮紅,顏色過深眉筆過粗留下的兩條假眉毛,豬血色的口紅,身上的土棉襖,腿上的運動褲,腳上一雙明顯尺寸過大的粗跟皮靴——如此奇特搭配還是罕見的。
“爲了跟我見面,真是爲難你了。”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嘲笑。
眼前這位男人,帥到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夏樂希呆滯片刻才清醒過來。她想起自己爲了拿這筆佣金,長途跋涉,忍飢挨餓,不由點頭,“確實有點。”
紳士美男笑着朝客廳沙發的位置指了指。
夏樂希走到這個帥美男的對面坐下。
夏樂希打了個哆嗦,擡手拍了拍凍僵的臉蛋,又揉了揉因爲上了層劣質睫毛膏十分不自在的眼瞼,將脖子下面的棉襖拉鍊拉緊。
“臨先生,暖氣是不是沒開啊。”她皺眉。
“聊不了多久。不用開了。”她對面的男人神情淡定。“董小姐知道今天爲什麼跟我見面吧?”
她眼神閃過一絲茫然。
“我先表達我的看法。我認爲我們之間不存在任何可能性。”
“首先,我有強烈的時間觀念,遲到一秒鐘都是不能容忍的。其次,我對自己對他人都要求嚴格,跟我生活的人,要守的規則很多,比如冬天不能開暖氣;再次,因爲某些流言蜚語,跟我相處的話,你要做出很大的犧牲。”
“我想你肯定不會願意委屈自己。”
夏樂希點點頭。
他大長腿一翹,靠着椅背。“很好。我的態度你現在清楚了?”
夏樂希又點了點頭。
“很好。我要開會,失陪了。程晟,將準備好的資料拿過來,好好跟董小姐解釋一下。”他站起來,轉身要走。
夏樂希一臉懵逼,目送着這位臨先生離開待客室。
程晟走到她面前,一臉無奈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董小姐,這是我們泰富保險爲您專屬定製的短期綜合保險,保險生效期是從今天起的30天之內,保險範圍包括意外險、壽險、重疾險、門診醫療住院醫療。”
“在這三天之內,如果您遇到任何意外,所有治療費用包括護理費和營養費都包含在內,我們泰富保險全額報銷……”
“程晟先生,我們還是先吃飯吧?”夏樂希笑着打斷,“保險的事,我們吃飽再聊。”
程晟有些錯愕,這位董小姐可是少爺八年相親史上,第一位如此淡定地在醉玉軒提吃飯的女士,可傾可佩。
“啊哈哈,是我疏忽了。我這就讓服務員上菜。不知道董小姐想吃什麼菜系呢?我們醉玉軒有三十多個國家的名廚,不管是家鄉菜還是異國風情的特色菜,一應俱全。”
她尷尬地搓手。“呃……隨便弄點什麼吧,好吃的就行。”
程晟轉身出門的那瞬間,夏樂希拿起手機,飛速地敲下幾行字:
“安婕,我們好像被騙了。我一進來一個姓臨的男人裝腔作跟我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緊接着讓另一個他所謂的秘書給我推銷保險。保單金額是一個億!還不需要我出一分錢!”
“更可疑的是,他們竟然不開暖氣!!他們不像是這個俱樂部的客人……總之我感覺這事不對勁。還好你聰明,讓我用個假名。你先讓客戶給轉賬,不能讓我白跑一趟。”
信息發出去後,秒回:???不會吧!??我這就讓客戶轉賬,稍等。
她突然覺得還是走爲妙,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門突然打開,嚇得她後退幾步。程晟扶了扶厚重的眼鏡框,朝她露出而笑。
她突然覺得這個面黃肌瘦的男人笑得甚是詭異。心想自己一個弱女子,跟屋裡的兩個漢子打架,肯定是打不過的,會不會被迷暈……然後……
她感覺前所未有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