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陽初升。金色的朝霞給整座小城披上了層金衣。
小城裡,一排排錯落有致的白牆琉璃瓦小庭院。庭院之間,鮮花和綠草點綴,偶有山鳥清唱枝頭。小城的最高處,有一座五層塔樓。從塔樓的最高處遠眺,可以看到幾十裡外的天邊,有一座白頂雪山。
雪山上,坐落着整個非瓦大陸最神聖的寺院——天山寺。
此刻,有個女人正在塔樓的頂層,遠眺那片雪山。
這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女人,如同仙女一般不染凡塵。她身穿米色羅紗裙,腳穿繡花鞋。烏黑亮澤的秀髮,垂到了腰間,柳腰上繫着一條絲帶,絲帶上掛着一個兩指大小的翠玉娃娃。
“小姐。”
有個穿着牛仔裙,扎着馬尾辮的女孩子跑上塔樓,氣喘吁吁地喊道。
她轉過身,走近幾步,玉手扶住剛上來的女孩的肩膀,平靜的眼神裡藏着許多期待。
她柔和的聲音如同春天的風那麼舒服動聽。
“這次是好消息嗎?”
馬尾辮女孩搖搖頭。
她那靈動的眼神瞬間充滿了失落,很快恢復常色,反而變得更加堅定。
“我相信我總有一天一定能讓清竹太師回心轉意的。”
“小姐,你在這裡等了八年了,難道還要等下去嗎?”馬尾辮女孩一臉無奈,想要勸服她。
她點點頭,“當然了。我相信一定能感動清竹大師,請她出山的。”
“天山寺每個月只對信衆開放一次。我們每次給天山寺那麼多供奉,也一直在做善事。我們剛來這裡時,村民住的是窩棚山洞,吃的是老鼠野兔,生病了沒錢治,現在這裡已經成了旅遊小城,還不是因爲小姐出錢出力。就算你做這麼多,太師不還是不願意幫助你。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意義?”
她看着天邊那座雪山,嘆了嘆。“爲了他,什麼都值得。”
“你做這麼多,臨亦霄也不一定會領情。他最討厭信命改命之類的了。就算我們真的能把清竹太師請下山,你以爲他就會見太師?我怕到時候他連你都不見了。”馬尾辮女孩一臉不甘,看着這位冥頑不靈的女人,恨鐵不成鋼的怒道。
“他不會不見我的。他是怕我受傷,纔不讓我留在漢南。”
“清竹大師曾經說過,緣分是天定的。他的命格是天定的,不能在一起不是你的錯,你何時才能看清楚,放棄吧!”
“不,我不會放棄的。他身上的詛咒是人爲的,是人爲的就能改變。我不想因爲一個詛咒阻礙了我們的幸福。我不會因爲一個詛咒就放棄自己的幸福。”
馬尾辮女孩看着眼前這個美麗而純淨的女人,越看越覺得生氣,“八年的青春就這樣浪費掉了。還要繼續等多少年?十八年還是二十八年?那個時候你已經成了老姑婆了!”
她微微抿緊了脣,又露出那副倔強的表情。“老姑婆就老姑婆。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沒有人配得上我。”
馬尾辮女孩痛心疾首地搖搖頭,氣到說不出話來,轉身跑下塔樓。
出身在富可敵國的家庭,她對一切都不在意,別人想要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沒價值。她只想要一個東西,那就是愛情。而且只想要一個人的愛情——臨亦霄的愛情。
他們明明靠得那麼近,卻要離得那麼遠。明明就在眼前,卻不能擁抱。她從不覺得這是折磨,她認爲這是老天對她的考驗。昨天晚上,在夢裡,她突然有種強烈的感覺,這個考驗很快會結束了。
這個夢給了她強大的勇氣,八年來的辛苦和委屈,失望和失敗,一下子一掃而空。她轉身,看着天邊那座雪山,露出期待的微笑,眼神裡除了期待,更多的是興奮。
昨晚夏樂希做了個好夢。在夢裡,她的外婆不知從哪裡拿來了一個暖水袋。她將暖水袋抱近心窩裡。暖意漸漸跑遍她感覺身體的每個細胞每寸皮膚。迷迷糊糊間,那個暖水袋好像變成了耀眼的太陽。太陽越看看近,她伸開雙臂,將它緊緊抱在懷裡。
夏樂希閉着眼睛,神識還沉浸在美好的夢境裡,雖然她現在已經意識到,這只是個夢而已。
她突然還意識到,她身處的境地十分危險。
她突然睜開眼,手本能地在自己的腹部和胸口摸了幾下,發現自己身體完好,意識到自己還活着,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她彈坐而起,眼神掃了掃四周,意識到自己還在臨亦霄這個黑心商人的手裡,臉色突然又青了。
“你終於醒了。”
夏樂希聽到她身後有個聲音突然響起,警覺地跳下牀,赤着腳往門口的方向跑。
“哎你別跑啊。”她身後的人追了出去。
不跑難不成還要等着你們挖我的器官?!
夏樂希心裡罵了一句,腳丫子拔得更快了,她一口氣跑到一樓樓梯口。嘴巴突然被身後追上來的人一把捂住。
夏樂希奮力掙扎。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是來救你的。”
夏樂希一聽,心裡明知道對方是臨亦霄的幫兇,卻還是對他有那麼丁點期待,希望他能放過自己。
“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得罪了少爺,少爺現在是鐵定了心不打算放過你了……”
夏樂希突然驚恐地瞪大了眼,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嗎?
程晟突然感覺有幾滴溫熱的液體滴在手上,連忙安慰道,“你別怕,我真的是來救你出去的。我現在帶你去一個地方先躲一躲。記住,千萬不要出來。等少爺出去了,我會去找你,帶你離開這裡。”
她連忙點點頭。
“程晟!”
三樓有人大喊。
程晟在樓下“哎”了一聲,幾秒時間衝到了三樓,表情嚴肅,眼神閃了閃。“少爺,怎麼了?是不是夏樂希醒了?”
他少爺臉色陰沉,語
氣更沉,“人去哪了?”
“什麼人?你說我啊?我……剛纔下樓去上了個廁所。”程晟若無其事地解釋。
“夏樂希呢?”少爺面無表情。
“她不是在你書房了睡着嗎?”程晟邊說,邊往書房裡走,走進去一看,發現人已經不在了,突然驚訝道,“啊!人去哪啦?我……她跑啦!”
程晟一臉懵逼地看着他少爺,“沒關係,她應該還在家裡的,我去問問我爸和傭人,讓他們找找。”
程晟說完,轉身走下樓。
少爺站在原地,一語不發。
今天臨亦霄心情很複雜,從中午醒來到現在一直愁眉不展。他腦海裡不斷地在閃回早上剛醒時的情形——他渾身只穿褲衩,抱着一個上身光滑的人。
他需要時間消化這個畫面,消化夏樂希這個人,消化自己昨晚到現在所感受和經歷的一切。
他還沒想好怎麼面對夏樂希——很顯然,他已清楚她絕非普通人。只是,現在他還不確定她是敵是友——肯定不是友,彼此從未謀面。對一個未知的威脅,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全面地瞭解她,他不打算這麼輕易地放走她。他習慣未雨綢繆,他不會給她任何可能會加深對他的威脅性的機會。
這裡,是他的地盤。
他完全掌控。
程晟讓傭人們到處找夏樂希。找了十來分鐘,才跑到三樓,“少爺,大家都說沒見到夏樂希。美阿里加的根摩銀行副董快到公司了,時間緊迫,要不我們還是先去辦正事吧?”
程晟見少爺走下樓梯,心裡鬆了口氣。
今天去跟全球最發達國家美阿里加的三大銀行之一的根摩銀行副董談合作,少爺自然能分輕重。不能因爲一個突發狀況而影響日常計劃,這是他的基本原則之一。
全球唯一一臺價值三十億私人訂製的至尊加長豪華商務車,在兩分鐘後,駛出了一道大門。
車剛出了門沒走幾百米,程晟坐在車後座,拿起公文包翻了幾下,突然哎呀一聲,“少爺,合同忘拿了。司機,繞個道,回去拿合同。”
少爺看着窗外,在走神。“停車。”
車子停下。“你自己去拿合同,我先去公司。”
程晟表情很認真,甚至有些自責。心裡卻一喜,bingo!
他太瞭解少爺了。畢竟從小一起長大。知道生意和時間,對少爺的意義。
夏樂希縮在黑暗的衣櫃裡,等着那個叫程晟的人來救自己。她心裡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但是她本能地覺得,知道越多,對她越沒好處。
衣櫃突然打開了。光線透了進來。
“快點,把這個衣服套上。”程晟將衣櫃裡的一件外套取下,拿給她。隨手在櫃子裡拿了頂帽子和厚圍巾給她戴上。
夏樂希什麼都沒問,照着做了。
“我時間很緊。你等下從後門走,我從前門走。後門出去左轉,我的車停那裡。”程晟朝後門指了指。
夏樂希一秒鐘都不想耽擱。出了後門,左轉,一路小跑了百來米,見到一輛車停在馬路旁一側,心情激動萬分。
她一口氣跑到車旁,開了車後門,鑽了進去。
沒過多久,程晟出現了。車子慢慢行駛。
“夏小姐,我是真的想幫你。昨晚你是怎麼見到我少爺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次我送你離開了,但是我相信少爺會繼續找你的。你說實話,我才知道該怎麼幫你。”
程晟一臉正色,他心裡很多疑問,他必須解決這些疑問。
她記得,臨亦霄對鬼神的態度,所以這些事,她只能避重就輕地簡單說說。
少爺的行爲異常也終於有了合理的解釋: 是夏樂希先主動勾引的他。
“夏小姐,雖然我對你不瞭解。但是我很瞭解我家少爺,你以後還是別再出現他面前了。他其實很危險,對女人非常不友好。接近他的女人,都沒有好結果。”
不用程晟說,她也清楚得很。如果此次能逃出去,她一定不會再出現在臨亦霄的視線。
就在剛纔她已經下定決心,離開這座城市,雖然她一萬個不捨,雖然這意味着她要去更冷,雪更大的城市生活,但也好過在漢南市戰戰兢兢。
車子終於出了大門口,夏樂希終於鬆了口氣。
她將臉貼在車窗上,看着外面的風景,雪已經停了。這片依山傍水的別墅區,此刻才顯出它原有的氣勢。
這片容得下這整個村莊的公園式建築和景緻,都是臨亦霄的個人產業。
車子準備拐彎下行,她看了眼車頭,突然她大叫一聲,“小心!停車!”
程晟被她嚇了一跳,突然急剎車。轉頭看向車後座的她,“怎麼了?”
夏樂希看着車頭,緊張地拍着胸口,“前面有人,你沒看到嗎?不剎車就撞上去了。”
程晟看了看車頭。“哪裡有人,你幻覺了吧。”
夏樂希喘了兩口大氣,定睛再看車頭,確實沒人呢。她轉頭看了看車窗,見車窗外的人行道上,站着一個身穿貂皮大衣,三十左右的年輕貴婦,長得極爲美麗和淑慧,正看着自己。
貴婦朝自己笑了笑,擡起手招了招手。
她發誓她沒看到貴婦張口,卻聽到了一聲輕柔的“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