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樂希眨巴眨巴紅通通的大眼睛,看着眼前離自己不過一尺的俊美臉龐,感覺心口涌出一處熱潮。熱潮衝上了她的臉頰和耳根。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太膽大包天了,因爲貪圖貼近他時的溫暖,完全忘記了她面前圈住的男人,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還沒等她鬆手,男人已經站起來,把掛在懷裡的她一把扔在了沙發上。他原本平淡的表情上多了一層不悅,他的呼吸也變得粗重了幾分。
車裡很沉默,臨亦霄專注地開着車。這已經是他人生第二次,給同一個,也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女人做司機。他心裡很是不忿。
這個騙子,已經打破了他堅守二十八年的很多原則。
車速極快,不過多時,突然急剎車停下。夏樂希被拉下車。他手一鬆,她身體趴在冰地上。
車子哧溜一聲,消失在路口。
夏樂希定了定神,發現自己在一家醫院門口。裡面有護士走出來,“小姐,你哪裡不舒服?”
夏樂希搖搖頭,她現在只想儘快回家。醫院,不是她應該來的地方,更不是她晚上出現的地方。
“可以借我打個電話嗎?”她一瘸一拐地走進大廳,來到導醫臺。
她快速地撥了一串號碼,電話秒通。
“安婕,我是樂希。”
“樂希,你現在在哪?天哪,你失蹤了一整天,我擔心死了。我還以爲你是不是被臨亦霄給弄死了呢。”
夏樂希翻了個白眼,無力地嘆了嘆,她確實差點就被臨亦霄給弄死了。剛纔在墳場經歷的一切,她根本不敢回想。
“我在龍城醫院。你快來接我吧,記得帶上那些你去寺廟和道觀求的桃木,符咒,多帶點大蒜過來。”
護士正在用異樣的眼光看着自己。夏樂希不好多說,直接把電話掛了。
“小姐你的膝蓋在流血。”護士好心提醒她。
“這點小傷不礙事。”夏樂希摸了摸癟肚皮,看了眼大廳靠牆一側有個自動販賣機,腳瘸着往自動販賣機走去。
她剛發現,從昨晚現在,自己都沒吃過東西。
護士見她沒有看診的意願,忙自己的活去了。她抱着一大堆零食和水,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狼吞虎嚥。
不知何時,她身旁突然坐着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黑黑的大眼圈,脣無血色,下巴削尖,瘦的像皮包骨,正眼巴巴地看着她的零食。
她連忙垂下頭,食慾全無,臉色故作淡定,閉着眼睛靠牆裝睡。
不知道等了多久,時間越往深夜走,夏樂希的心就越恐慌。
“樂希。”
夏樂希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連忙睜開眼,見大門口跑進來一個身穿皮夾克,腳穿馬丁靴,耳朵上鑲着一串耳釘,頭髮黃紅相見的朋克女郎。夏樂希激動地跳了起來,瘸着向她走去。“安婕。”
安婕手插着兜兒,擔憂地打量她幾眼,“你怎麼穿着男人的衣服啊?腳怎麼了?”
“說來話長,先回家吧。”夏樂希低頭看了眼安婕兩隻空手,“我讓你帶過來的東西呢?”
“沒了。今晚我們社團有小組去外面直播了,我把家底都借出去了。”安婕不以爲然地看着她,見她臉突然喪了,疑問,“你怎麼了?”
夏樂希臉露愁容,語氣不甘,咬牙道,“臨亦霄把我的護身符搶走了。”
安婕啊了一聲,瞪着單眼皮,“那怎麼辦啊?”
夏樂希喪着臉,她也不知道怎麼辦啊。看形勢,臨亦霄是不打算還給她的了。
門口突然飄進來一個身穿病人服,手上掛着點滴,頭髮稀疏的老太婆。
夏樂希趕緊閉上眼,屏住呼吸。
安婕見她這表情,知道她肯定又是見鬼了,無奈地嘆了聲,“我這個貔貅先借給你戴着。你可千萬別弄丟了啊,這可是我爸去布丹國的天山寺求的,是清竹太師親自開過光的。”
夏樂希一臉感激,嗯嗯點了兩下頭。
這貔貅確實厲害,一般人帶着很管用。但夏樂希體質比較特殊,厲害點的鬼還是可以欺負她。
“你還是將我的眼睛蒙上吧。”今晚鬼見多了,她需要喘口氣好好緩一緩。
安婕是個有錢的主,喜歡這種妖魔鬼怪的冒險。兩人相識,是因爲夏樂希在網絡上求助,不小心逛進了安婕的論壇。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安婕做什麼事情都要帶上她。
安婕的命格很硬,一般邪物近不得身。夏樂希也喜歡跟她呆在一塊兒。
爲了不影響專注開車的司機,兩人坐在出租車後座,相互依偎無言。
家裡因爲沒有暖氣,更顯清冷。其實連家都算不上,這裡是她租的房子。
房東是個老阿婆,曾經上門收租,看到她房間裡牆上門上貼着各種符咒,窗臺旁也掛着一串串大蒜,一度想將她趕出去。“我這屋裡可沒死過人,可別將邪氣帶進來。”
夏樂希只好說,這些是自己開網店的朋友送的。她本人是有正經工作的好女孩。
總之,自那以後,房東便沒上過門,房租都是轉賬。屋裡燈泡壞了自己修,水龍頭漏水自己換,馬桶塞了自己通。
“冷死了。”安婕抱怨道。“要是有暖氣就好了。”
這是老城區,舊城改造快要拆了,怎麼可能供應暖氣。夏樂希縮在被窩裡,靠在安婕的肩頭,嘆了嘆。
夜裡,噩夢連連。夢裡,那個墓地管理員老頭那雙陰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她驚叫着從被窩裡彈了起來,發現眼前一片漆黑,連忙下牀,將燈打開。安婕被她吵醒。
“你怎麼把燈關了?”夏樂希語氣有些不悅。
“不關燈怎麼睡覺。”安婕語氣更不悅,扯了扯棉被,矇住頭。
冷風從窗縫中吹進來。夏樂希連忙閉着眼,鑽進了被窩,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她很冷,想靠近安婕暖暖身,卻被安婕嫌棄地踹了踹,“想冷死我啊。”
二十四年來,這種冷意就沒消失過。夏天還能忍,寒冬真的很煎熬。夏樂希窩在被子下,突然想起臨亦霄。
他很暖,是她有生以來,遇見的最暖的東西。她本能想靠近,理智想遠離。
夏樂希下定決心,一定要把自己的護身符拿回來。被鬼纏着是死,被他弄死也是死,橫豎都是要死的。
次日,安婕那尖銳陰森的鬼笑鈴聲將夏樂希嚇醒。她狠狠地拍了拍捲走一大半棉被的安婕,“接電話。”
昨晚被窩就沒怎麼暖和過,現在白天氣溫稍稍升了些安婕纔剛睡踏實,就被夏樂希吵醒,煩躁地吼了聲,“你接!”
夏樂希拿過安婕那鑲着骷顱頭外殼的手機,按了接聽鍵。
“喂,安婕。不好了,路露和那娜昨晚失聯了。”電話那頭語氣焦急。
夏樂希心一震,感到不妙,猛地掀開棉被,用力拍了幾下死睡中的安婕。“出事了。”
“什麼事……”安婕將手機放耳邊,將被子拽到胸口,突然她睏意全無。
看安婕臉色,夏樂希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
幾分鐘後。
“先別報警,現在失聯還不超過二十四小時,警察也不會受理的。”安婕語氣鎮定,“直播的視頻還有嗎?發過來我看看。”
安婕邊說下牀,火速穿衣和穿靴。
“是不是你們昨天出去探險直播的隊員出事了?”夏樂希一臉擔憂。
“是,昨天出去直播的是兩個新人,沒什麼經驗。”安婕拿起牀頭櫃的梳子快速地梳着短髮。“我先走了,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夏樂希下了牀,走了兩步才發現,膝蓋的傷痛難忍。這兩天接連摔了兩跤,真是倒了大黴。她打開抽屜,拿出一瓶藥酒,忍痛擦着膝蓋和腳踝上已經發黑的淤青。
程晟坐在餐桌上,不時瞟向斜對面坐着的臨亦霄。
昨晚雖然少爺遲到了兩個小時,好歹趕在根摩銀行代表離開之前,在合同上籤了大名。程晟覺得很奇怪,原本以爲少爺會怪罪自己,但少爺竟然隻字不提。
老爺臉色陰沉,毫不避諱地表現出自己的情緒——對孫子的失望。
“康威藥業集團的大公子這週六擺婚宴,人家給你送了份請柬。程晟,這週六不要給你少爺安排事情。”
臨少爺神情淡定。“好。程晟,這週五記得去給自己挑身得體的禮服。”
老爺抓起請柬,朝他孫子扔去,“比你小的公子哥兒都結婚生孩了。你這個臭小子,連個對象都沒有,去婚宴還要拉上程晟,你丟不丟臉。程晟不準跟他去。
程晟點頭說好,心裡偷笑。以前但凡有個宴會,不管是喜是喪是公是私,少爺總喜歡拉着他湊伴,還一度被人以爲他們有什麼癖好。
就在這時,程晟的電話響了。“喂,哪位?”
程晟皺眉,語氣嚴肅,“是,不知道。我等下問問他。好。”
電話剛掛,程晟一臉凝重地看着面無表情,細嚼慢嚥的少爺。
“少爺,你昨晚是不是去城西的墓地了?”
少爺下巴微擡,朝他爺爺看了眼,語氣淡定,“怎麼了?”
“剛纔警察打電話,說昨晚有個女孩在墓地附近失蹤了。時間恰好是你的車停在墓地的那段時間。”
程晟臉色突然煞白,舌頭有些打顫,“少爺,不會是你把夏樂希給……”
臨亦霄眉頭微皺,突然想起夏樂希昨晚那副驚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