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濤笑了笑,說道:“特納先生的生日宴會,我怎麼可以缺席呢?祝您生辰快樂這位就是我的福晉,婉貞。”禮貌地寒暄完後,他便向他們互相介紹着,“婉貞,這位就是英國公使馬修?特納先生。”
“很高興認識您,尊貴的夫人。”馬修彎下了腰,同時向她伸出了手。
婉貞笑笑,伸出了手去,說道:“我也很高興認識您,特納先生。”她之前就曾聽幼蘭說過,如今的大清婦人們大多都已經瞭解了洋人的禮節,對於吻手禮也並不排斥,因此在這種場合行這樣的禮節並不過分。
輕輕執起她的手,行了個吻手禮,馬修笑道:“一直聽說鍾郡王爺的夫人很漂亮,今天才見到了,果然名不虛傳。希望夫人今晚能夠玩得快樂,請千萬不要拘束。”
婉貞笑着點點頭,說:“好的,特納先生。非常感謝您的招待,這裡我先祝您生辰愉快了。”說完,福了一福。
那馬修也是極熟悉中國的禮節的,見狀不禁笑得極爲開心,連連道謝。
接下來,載濤自然是被請進了男人們中間,跟那一堆認識和不認識的洋人和中國人寒暄去了,而婉貞則被領到了女眷們中間,在那裡,她見到了熟悉的幼蘭、必祿氏、李惠仙和特蕾莎等人。
見到婉貞到來,幼蘭等人很是高興。拉着她的手讓她站到身邊,幼蘭笑着向她介紹道:“來,婉貞,你還沒見過吧?這位就是特納先生的夫人,瑞拉女士。”
婉貞順着幼蘭的指示,看向那個四五十歲的女人。外國人一般都顯老,看上去的年齡往往比真實年齡大了不少,所以她也無從判斷這位瑞拉夫人究竟多少歲了,但見她身材高挑、肌膚紅潤,一頭捲曲的金髮挽在腦後,手上、身上的金飾金光閃閃,一身及地的長裙華麗高雅,看上去很有氣質。嘴邊帶着和善的笑容,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好奇。
略一打量,她便收回了眼神,點頭笑道:“瑞拉夫人,初次見面,非常感謝您和您丈夫的邀請,我今日才能來到這裡。”
瑞拉夫人的漢語顯然比她丈夫要好得多,聞言笑道:“福晉您太客氣了。能夠請到您這樣的貴客,是我們的榮幸,還希望您不要嫌棄我們的簡陋,今天晚上能玩得開心些。”
婉貞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聽幼蘭笑道:“瑞拉夫人,您也不必這麼生分了,就跟我們一樣,直接叫她婉貞好了。她呀,最是個溫柔賢惠的人,又聰明伶俐,我們都很喜歡她呢以前我就想着要介紹你們認識,可巧今天就得了機會,也算是大家有緣,就不需要那許多規矩了。”
看得出來幼蘭跟這位公使夫人是極熟悉的,又隱隱是這一班大清女眷的領頭人,這話一出,頓時得到了四方的響應。瑞拉夫人也是眉開眼笑的,連連點頭,不停說“好”。
有了幼蘭刻意的拉攏,不一會兒,婉貞就跟瑞拉夫人以及其他幾位洋人的女眷熟悉起來。及至聽說她也跟幼蘭她們一起學起了洋文,幾個洋人面面相覷,瑞拉夫人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們正在學中文,而你們正在學英文,我們互相學習,就像你們中國人說的那樣,共同進步。”
婉貞微微有點詫異,看了幼蘭一眼,有些明白了。這互學對方文化的舉措,怕是她跟瑞拉夫人刻意爲之的吧?通過這樣的方式,加深彼此之間的瞭解,也在朝廷和大英帝國方面搭上了一座橋,雖然沒有什麼正式的形式,但不可否認這是一招極爲巧妙的“夫人外交”的手法,看來這兩人都不簡單吶
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她所願不過是能夠安心自在地過自己的小日子,別人要怎麼使盡手段地生活,那是別人的事,她反正不摻和進去就是了。
於是,她也不多加評論,只是就着瑞拉夫人的話題說下去,道:“承夫人的吉言了不過,我看夫人的中文學得那麼好,相比之下,我的英文可就差得多了,真是上不了檯面跟夫人相比,還有很大的差距啊”
瑞拉笑道:“婉貞夫人不用這麼謙虛,我都在中國待了那麼久了,如果還說不好中文那纔是真的丟臉你剛剛接觸英文不久,時間所限嘛,學得不多也是正常的,等以後慢慢學得多了,肯定會比我現在學中文學得好”
幼蘭在旁笑道:“可不是麼瑞拉夫人,您不知道,雖然婉貞只學了幾天的英文,可比起我們來進步卻快的多了就連特蕾莎夫人都稱讚她是個學英文的天才呢”
婉貞急忙在一旁謙虛,心裡卻不由奇怪。打從今晚上進來,幼蘭就似乎一直若有若無地爲她和瑞拉夫人之間搭着橋,真是蹊蹺她跟瑞拉夫人,八竿子打不上的關係,又不像幼蘭那樣,身爲親王福晉,需要經常跟她們打交道,爲什麼要這麼熱心?
說話的功夫,又有不少客人來到,其中不乏其他國家的公使夫婦,因此她們這女眷的圈子很快便擴充起來,婉貞也得以見到了德、法、美、奧、西、日等列強派駐在大清的代表人物和他們的夫人們。而同樣的,在幼蘭和瑞拉夫人的共同努力下,加上婉貞一向柔和淡然的性子,她很快就跟這些公使夫人們熟悉起來。
等人差不多齊了,晚宴也就開始了。按照洋人們的習慣,個人面前一個盤子,需要什麼自己動手,彼此之間也沒太多規矩,男男女女混坐在一起,也沒有中國人食不言、寢不語的教訓,互相熟識的人坐在一塊兒,一邊吃一邊聊,倒也自在。
載濤自然是跟婉貞坐在一起的。知道婉貞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載濤對她是處處小心,凡事都搶先一步爲她做好了,她只要坐享其成就行。這般的溫柔體貼,讓婉貞心中又酸又甜,嘴角一直都含着笑容,眼神柔得能滴出水來。
載濤迎着佳人的眼神,看見心愛的人眼中能露出這樣的神情,幾乎就要將他整顆心都給溺斃了,一顆心裡滿滿的都是快樂和滿足,手上的動作是更加殷勤了。
載灃和載洵自然都是參加了這次宴會的,此時坐在他們的對面,看着他們之間的溫馨甜蜜,羨慕之餘,卻也不免心中有着淡淡的失落和苦澀。但兩人都是心思深沉的人,心中如何自不會表現在表面上,反倒一徑的笑意盈盈,跟旁邊的人談笑甚歡。
不一會兒,只聽必祿氏“噗嗤”一笑,忍不住說道:“七爺、婉貞,看你們這模樣,我可算是知道什麼叫做‘恩愛夫妻’了這般甜得像蜜的感情,好不令人羨慕啊”
幼蘭轉頭看了看他們,也是笑道:“正是呢。你看着席上那麼多人,可像他們一般恩愛甜蜜卻不多見,可見七爺是真正的疼愛咱們婉貞,婉貞吶,你可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婉貞面子薄,被她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霞飛雙頰,忍不住低下了頭,羞臊不已。
載濤卻是個厚臉皮的,聞言不但不怕羞,反倒理所當然地挺起了胸膛,手上爲婉貞服務的活計也沒鬆懈下來,理直氣壯地說道:“五嫂、六嫂,貞兒爲我吃了那麼多苦,如今能有機會好好疼她,怎麼可以錯過?”頓了一頓,臉色柔和下來,看着婉貞的眼中滿是深情厚愛,緩聲說道,“還有,五嫂,你說錯了。婉貞遇上了我,是她命中的磨難,而我能得到她,纔是上天的恩賜”
聽了這番話,婉貞不由得眼眶微澀,忍不住輕輕握住他的手,兩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見到他們這般心有靈犀,幼蘭不由一嘆,必祿氏則是心中一黯。而狀似並不留意這邊的載灃和載洵兩人,則在瞬間黯沉了眼眸。
吃過飯之後,還有舞會。到如今,不僅是洋人們會跳交誼舞,就連一些開明點兒的大清官員們,也開始與自己的夫人學跳起了這些往日看來傷風敗俗的舞蹈。因此不一會兒的功夫,舞池裡面就有許多人雙雙對對,翩翩起舞,洋人、中國人都有,混雜在一起,倒是很讓婉貞開了回眼界。不過中西方人到底還是有所區別,中國人一般都是跟自己的妻妾在跳,而洋人們則不必一定是夫妻,朋友之間也可以相互組合。
身爲皇親國戚,自持身份,載灃他們是不會下場跳舞的。而身爲他們的福晉,自也沒有跟別人跳舞的理由,於是婉貞便陪着幼蘭和必祿氏坐在一旁,喝着低度數的果酒,閒聊着。
“五嫂,謝謝你,幫我介紹今晚的夫人們,讓我這麼快就能融入她們的圈子裡。”她看着幼蘭,真心實意地說。不管是不是別有心思,幼蘭總是爲她融入這個全新的圈子頗費了些心機,她爲她做的,她都看在眼裡,謝是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