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中這樣認定,可他並不是那種熱衷於挖人隱私的人。先生看着婉貞,十分欣慰地笑着說道:“想不到夫人對我們、對我們的事業有着如此獨到的見解,今日的會面總算是不虛此行我想,既然我們有了這樣的見識,那麼在以後的合作中,必定會事半功倍、合作愉快的。”
婉貞點了點頭,能夠與這位偉人如此暢談,也實在是她畢生的得意之作了她笑着說道:“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我們中華民族本就是兄弟姐妹,有什麼問題不可以坐下來談的呢?在面對外國侵略的時候,我們必須團結一致,在面對內部改革的時候,我們更是需要齊心協力,這樣我們的民族才能強大,我們的國家才能富強,才能趕上時代發展的潮流,站在世界各國的前列。”
面對着這位先生,她可以暢所欲言,一些無法對別人說的,不能向外人吐露的,都在此刻一一向他道出。在她的感覺中,先生就像是一位導師,不單止引導了中國革命的方向,也引導了她將要走的道路,她相信先生
先生自然能感覺到她的信任,不由有些詫異,不明白這位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的皇室高層怎會對自己有這樣的信賴,但卻又隱隱中覺得這樣的她其實並不奇怪,合該有這樣的行爲似的,不禁有種詭異的感覺。想了想,他還是決定把心中一直盤亙着的疑惑問出來,或許這樣的她真的能給他一個信服的答案吧?
“夫人,恕在下冒昧,想問您一個問題。”他說道。
婉貞一愣,隨即肅容道:“先生請問。”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夫人的身份,乃是皇室的重要人物。從之前夫人的談吐中,在下大膽猜測您對君主立憲應該是很清楚瞭解的了,那麼敢問您,明知君主立憲后皇室的權力將會被大大削弱,您爲什麼還要贊成這麼做呢?”
婉貞笑了起來,緩緩說道:“決定與你們合作,不外乎從公私兩方面考慮。在公,事實已經證明君主專政不再適應世界發展的潮流,先進如英、法、德等國都已經拋棄了君主專政,難道我們中國獨獨能夠例外嗎?我可不這麼認爲。現在的中國,實行民主政治乃是唯一的選擇,可這民主政治除了共和制,還可以選擇君主立憲制,從我自身的立場講,當然是希望後者的了。世界發展的潮流是不可逆轉、不能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我這只不過是在順應潮流的前提下所做出的有利於自身、也有利於國家的選擇罷了。”頓了一下,她瞟了一眼先生,還有一旁的張夫人等人,估摸着他們消化了自己這番話後,才又接着說道,“於私嘛,卻是我自己的小小私心了。皇上爲了中華的崛起,已經吃了太多苦頭,也花了太多心血。先生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皇上還差點因爲心力交瘁而病倒。我看在眼裡,自然是疼在心裡。我私心裡覺得,如果能夠實現君主立憲,皇上也就可以從繁重的國務中解放出來,他的身子能夠顧全,也能有多點時間陪在我和兒子身邊。我只是個小女人,天下對我來說是太重的負擔,我也沒有先生那麼宏大的理想,一生所求不過是跟心愛的人白頭偕老,如此而已。因此,爲了達到這個目標,如果有一條可以公私兼顧的道路擺在面前,我又何樂而不爲呢?”
她娓娓而談,卻是將光緒如此殫精竭慮的原因一筆帶過,絲毫不提他想要振興大清基業的事情,而且對光緒的那場重病也是輕描淡寫地刻意忽略了過去。
聽了後面這番話,先生泛起了會心的微笑,點了點頭道:“夫人的願望,可謂是我們每個人最淳樸的願望了誰不想平平安安過日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呢?我們奮鬥一生,不也是爲了讓每個中國人都能過上自己想過的自由生活嗎?夫人能夠不爲權勢名利所動,堅守着自己的內心,還能夠胸懷天下,這樣的胸襟纔是真正令人欽佩的。夫人若不嫌棄,我願奉獻自己的綿薄之力,跟夫人一起,爲開創中國的美好未來而奮鬥”
這話說出來,就是表示他願意跟婉貞合作了。婉貞頓時喜上眉梢,急忙說道:“先生說哪裡話?什麼嫌棄不嫌棄的,我怎麼敢嫌棄先生?先生願與我合作,正是我莫大的榮幸,實在是激動至極,今後還望先生多多指教,讓我們一起爲實現中國的君主立憲、民主政治而共同努力吧”
先生很是欣慰地笑了起來,說道:“若說我以前還有所疑惑的話,現在也已經確定了。有夫人這樣的睿智之人存在,何愁中國的民主政治不成?”頓了一下,他又道,“不過,這件事情畢竟非同小可,據我所知,目前的朝廷還對此多有疑慮,還望夫人能夠多多從中斡旋,讓我們能夠早日達成目標。”
婉貞神情沉肅地說道:“先生所言甚是。不過朝廷雖大,做主的也只有皇上而已。只要能過了皇上那關,其餘人的反對也就沒有太大關係了。皇上那裡,我自會盡力勸說,他並不是個剛愎自用的人,自是知道怎麼做纔是對中國最好的,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他同意的。”
先生點了點頭道:“那就麻煩夫人了。”
兩人又說了些話,互相交流了一下意見,然後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
婉貞看了看牆角的座鐘,笑了笑說道:“今日能夠跟先生暢談,實在是畢生之幸事只可惜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好在今後若是合作成功,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聊,倒也不必急於一時。”
先生也笑道:“早就聽說夫人見解非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夫人的很多見解也令我有茅塞頓開之感,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與您長談,正如您所說的,若是合作成功,則來日方長。”
婉貞和先生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卻也涌起了惺惺相惜的感覺。她笑着告辭出來,仍舊由張夫人陪同着,一起來到了後院。
親自送婉貞上了馬車,張夫人終於忍不住問出了憋了一晚上的疑問,道:“娘娘,恕我冒昧,您是否以前就見過先生?如若不然,又爲何對先生的事情如此瞭解,而且還如此恭敬呢?”
婉貞笑了笑,說道:“先生之名,遠播海外,我確實以前就聽說過,纔會對先生那麼佩服。”一句話掩過了這個問題,她總不能說因爲自己是從後世穿越來的,在後世已經對先生的事蹟耳熟能詳了吧?
張夫人半信半疑。婉貞所說的情況雖然不是不可能發生,但她卻直覺覺得並不是那麼簡單。然而婉貞不想說她也不能勉強,於是便歇了繼續追問的心思,送婉貞的馬車出了後門,揚長而去。
婉貞平安無事回到宮裡,卻發現永壽宮中燈火通明,光緒竟然跟念哥兒一起坐在燈下,等着她回返。
看着那一大一小的兩個男子,光緒逗弄着懷裡的念哥兒,分散着他的注意力,自己卻一心兩用不停地望着門外,殷殷期盼的樣子,她的心中涌起說不出的感動和溫馨。在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爲了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爲了他們,哪怕是前路再艱辛,她也一定會堅強地走過去
看到她出現在門口,光緒立刻便站了起來,欣喜地叫了一聲:“貞兒。”
念哥兒被他抱在懷裡,自然也發現了母親的身影,頓時揚起了大大的笑臉,伸開了雙手向着她,嘴裡叫着:“額娘額娘抱抱”
她急忙緊走兩步來到爺倆兒面前,伸出手接過了念哥兒。現在的念哥兒她幾乎已經抱不動了,因此光緒趕緊伸手護着他們,婉貞只是象徵性抱了抱他,便將他放在了炕上,自個兒則挨着他坐了下來。
“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她親了親兒子的小臉,問道。這個時候已經過了他慣常的入睡時間了啊
念哥兒嘟起了小嘴,說道:“額娘沒有親親,念哥兒不睡。”
婉貞不由得啞然失笑。她習慣了每天睡覺前都要給兒子一個晚安吻,如今她出了門,沒有親到兒子,兒子便不肯睡了。
沒想到白天他雖然跑得不見蹤影,最喜歡跟那些小夥伴們玩在一起,骨子裡卻還是那麼黏着母親,婉貞的心裡真是說不出的快樂,忍不住抱住兒子親了又親,十分親熱。
一雙大手突然從旁邊伸了過來,一把揪過了念哥兒。一個不悅的聲音響起,道:“好了,如今你額娘也回來了,也親親了,該去睡了吧?好孩子要早睡早起,明天才有精神跟小夥伴們玩。”說話的內容正經八百,卻隱隱有着嫉妒之意。
婉貞看過去,只見光緒手裡抓着念哥兒,嘴角不悅地抿着,眼中閃動着嫉妒的光芒,竟是在吃念哥兒的乾醋,不由“噗嗤”一聲便笑出聲來。
“是啊,念哥兒,你乾爹說得對。都這麼晚了,還不睡的話明天早上可就要爬不起來了。”她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