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晚的化裝舞會,希望你能參加。”
林芸詫異地合攏手中課本,擡頭看着身前金髮碧眼的女生,不禁跌入那雙燦着金光的眸子裡。
這是林芸到美國留學的第一年,認識的朋友不多,說得上話的也沒幾個。與這位打扮靚麗,被稱爲“美麗公主”的艾米瑞達更是沒有任何交集。
“星期六?”
“是,萬聖節化裝舞會,我們這裡的習俗,一起來玩吧。”艾米瑞達眸光閃爍,將鑲着金絲花邊的黑色邀請函放在桌上,走時還不忘朝林芸揮手,“你一定要來喲。”
林芸緩緩點着頭,直到俏麗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門口,纔回過神來,彷彿方纔發生的事只是一場夢。
花枝招展的豔蝶,和掩埋在潮溼角落裡的苔蘚。
兩者,相形見拙,絕不會融爲一體。
林芸一直這麼認爲,就連握在手裡的邀請函,也顯得不那麼真切。
2009年10月31日,凱莉遊輪。
林芸穿着黑色小禮服如期而至,艾米瑞達遠遠看見她,竟拋下同伴跑了過來,手裡拿着貓妖面具,和林芸的裝束一致,也是黑色。
“這個你戴上,不要被別人認出來喲。”艾米瑞達俏皮地笑着,自己也戴上蝴蝶翼。
果然和林芸想的一樣,艾米瑞達的確很適合蝴蝶。
待林芸戴上面具,艾米瑞達便拉着她混入人羣,與衆人嘻嘻鬧鬧地交談,竟沒人認出林芸來。
她暗自竊喜,戴上面具後,彷彿自己已不是原本那個平淡無奇,毫無姿色的醜小鴨,也能在瞬間搖身一變,風姿優雅,混入蝶羣之中。
晚上九點,舞會正式開始。幽暗的燈光籠罩着各個角落,林芸隨便找了座位坐下,環顧着周圍各色裝扮的男男女女。
有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侍者獻上香檳,林芸禮貌地接過,道了聲謝。蝴蝶面具下的薄脣彎成一條弧線,男侍愣愣看着她,半晌後才離開。
林芸不解,將酒杯放在一旁,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一會兒艾米瑞達就走了過來,靠在她耳邊輕聲問道:“感覺如何?”
林芸笑着答:“很好,很熱鬧。這還是我第一次參加聚會,很新鮮呢。”
“你喜歡就好,”艾米瑞達露出詭異的笑容,之後便拍拍她的肩,用神秘的語氣說道,“今晚我們會呆在船上,二樓有房間,這間是你的,希望你會喜歡。”
說着,艾米瑞達就鬆開手指。
冰涼的鑰匙牌順着林芸裸露的鎖骨滑落,掉進禮服領口。
林芸不禁打了個寒顫,艾米瑞達輕蔑挑釁的舉動更是讓她羞愧萬分。她早該料到,她們邀請她來這裡就是爲了羞辱她!
儘管如此,林芸依舊不想錯過這個化妝舞會。豪華遊輪讓她癡迷,舞池中形形色色的男女更是讓她羨慕不已。她多麼渴望此時有男子願意邀請她共舞一曲,即便她知道,一切都只是她的奢求。
Wωω★ TTKдN★ ¢Ο 握着手中的鑰匙牌,林芸上了二樓,卻驚訝地發現一名未戴面具的帥氣男子正在四處張望……
不!準確的說,他是在嘗試打開每一間房間的門!
是小偷麼?
很快林芸便否認了自己的想法,要知道可以來這裡的人必須持有邀請函,普通小偷怎麼會有機會進入這裡?
如果真是小偷,那也一定是一位身份不一般的小偷!
林芸如此作想,未料男子已然回頭,英俊的臉龐被暈黃的燈光勾勒出如同山巒一般的輪廓。林芸只覺心跳漏了一拍,幾乎止住了呼吸。
她想摁住自己激動不已的心跳,卻發現自己渾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男子朝自己走近,自己卻束手無策。
“請問……你知道舒敏住在哪間房麼?”
天吶!他同自己說話了!
林芸努力找回自己的神志,好在戴了面具,男子看不見的表情,不然就實在太失態了。
可是,他剛剛說什麼?
舒敏?
“對不起……抱歉……我不認識你說人……”林芸想自己的聲音也許顫抖得太厲害了。
“該死!她究竟在哪兒呢!”
男子微微蹙眉,林芸這才發現男子十分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究竟是在哪兒呢……電視上,還是雜誌啊?
啊!她想起來了,眼前的男子居然就是影視歌三棲藝人——曹彥!
他居然也參加了這個化妝舞會!
林芸努力剋制住自己顫抖不已的聲音,跟在男子焦急的步伐之後,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您是不是曹……曹彥……”
曹彥回頭,已是一副漠然,連聲音都變得冰冷:“如果你想要簽名,下船的時候我可以給你,但現在不行,我有要事要處理!”
“不!不是!”林芸連忙擺手說道:“我沒有奢望簽名這種事,只是想問你有什麼需要幫忙,也許我可以幫到你……”
她忍不住在自己仰慕的大明星面前說了大話,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什麼都不是的小角色,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與曹彥多相處一些時間。
但她的話卻引起了曹彥的注意,他終於停下腳步,耐心地回頭看着她:“你來這裡參加化妝舞會?”
“是……”林芸想自己的一身打扮和臉上的面具已經表明了一切。
“那你熟悉這艘遊輪的主人麼?”
林芸點頭,垂着眼眸,不忍注視男子緊蹙的眉頭和焦急的神色,低聲說道:“是艾米瑞達邀請我來這裡的,雖然她只是想羞辱我這個鄉巴佬……但來這裡之前,我打聽過這艘豪華遊輪的背景。凱莉遊輪是艾米瑞達的哥哥馬克(也就是《魅裝》之中的Mark,番外已用中文代替)所有物,聽說是爲了慶祝馬克和他妻子的結婚紀念日才舉辦的這次萬聖節化妝舞會。”
“呵,我要找的就是他妻子舒敏!”曹彥忍不住激動地握着林芸的肩膀說道,“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在中國,也是化妝舞會,引發了連續慘案,我不會再讓它發生在舒敏身上。告訴我,她在哪裡?!”
“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裡……”林芸被曹彥掐得有些疼,雙肩不由地向後鎖緊,“不過我可以幫你向艾米瑞達打聽……也許……也許她會告訴我……”
半晌後,林芸再次出現在舞池,看着笑意盎然,十分暢快的艾米瑞達,她突然有些後悔。
她向艾米瑞達打探消息,她會讓她如願麼?
顯然不會!
林芸清楚艾米瑞達的本性,她從骨子裡就瞧不起黃種人,肯定不會給她好臉色!
可艾米瑞達的嫂嫂叫舒敏,顯然是個中國人的名字,那麼她對自己的嫂嫂,也會這般刻薄麼?
林芸有些心緒不寧,在艾米瑞達面前受到羞辱已經不是第一次,爲了自己的偶像再受一次對她來說根本毫無損失。
她深深吸了口氣,終於鼓足勇氣走到艾米瑞達身邊,低聲問道:“抱歉,打擾了,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艾米瑞達冷眼掃過她的臉龐,輕蔑的表情從眼眸中一閃而過,很快便又大笑着和舞伴跳舞,根本不理會一旁的林芸。
林芸知道她是故意的,無非就是想爲難她罷了。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再問一次:“抱歉,打擾了……艾米瑞達,我真的有急事需要你幫忙……”
結果顯然,艾米瑞達依舊沒有理會她,這次甚至看也未看她一眼。
林芸十分受挫,其實艾米瑞達不理會她不是什麼大事,但她知道曹彥非常心急地想要知道舒敏的下落,而她能想到的辦法只有向艾米瑞達打聽。
她是馬克的妹妹,她一定知道舒敏住在哪間房間!
站在護欄旁的曹彥早已注意到這一切,人羣中瘦弱的女生,說着一口蹩腳的英文,和他擁有同樣的肌膚,卻受到外國人的輕視。
雖然他不知道她同艾米瑞達有何恩怨,只是憑直覺感覺林芸是個單純的好女孩,不禁冒出護短的心思,徑自回到房間,換上那套“五四青年節”《胭脂扣》重演時的服裝,戴上眼鏡,變裝成一位中國舊時期富家公子的模樣,出現在衆人面前。
曹彥在畢業之後拍過不少廣告,電影,還有一部電視劇。投資方願意請他出演男主角,多半是參考了當年《胭脂扣》的劇照。
一部校園舞臺劇能有多紅?使它紅遍世界的原因,不是因爲精彩的劇情,也不是因爲華麗的服裝,而是隱藏在舞臺劇之後接二連三的謀殺案。
他是整部舞臺劇唯一倖存下來的主角,是舒敏找出真兇,救他一命,這份恩情他不得不報。
要說他爲何會來美國,全是因爲與莫然的一次偶遇。
莫然是舒敏的初戀,他也同樣深愛着她,爲了留在她身邊,他曾經與舒敏最好的朋友齊芳交往,哪知最後卻弄得兩敗俱傷。
儘管舒敏愛着他,但當時爲了成全莫然和齊芳,她遠走他鄉,與馬克來到美國。
然而,半個月前莫然卻告訴他,所有人都失去了舒敏的消息,沒人知道她究竟過得怎麼樣。
“後來齊芳將真相都告訴我了,當年是她與馬克聯手,用香水逼迫舒敏再次犯病,這纔給了馬克帶走舒敏的機會。曹彥師兄,我很想找到舒敏,很想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但我不敢出現在她面前……我擔心她看見我會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所以只能請你幫忙。”
這般誠懇的請求,曹彥根本無法拒絕。
更何況舒敏離開之後,他的生活再無激情,就猶如白雪自殺離去後一般。
有的時候,就連曹彥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懷念溫柔淡雅的白雪,還是直爽開朗的舒敏。
儘管她們長相十分相似……
當然,他知道自己不能忍受一個好女孩毀在一個陰謀算計的男人手中。
他擔心舒敏的處境,知道她曾經患有心理上的疾病,留在手段陰險的心理醫生身邊不知是好是壞,於是他刻意調整時間,來到美國作新劇宣傳。
慶幸的是,艾米瑞達是他的影迷,稱讚他參與的好萊塢大片拍攝武打動作十分帥氣,於是便給了他今日出席萬聖節化妝舞會的邀請函。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裝扮之後的曹彥渾身都散發着中國特有的古典氣息,一出現便吸引了衆人目光。無論少男少女,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再也無法移開。
也許是因爲他華麗的衣着,也許是因爲他優雅的氣質。
無論是哪種原因,曹彥都十分滿意製造而出的效果,保持微笑,邁開修長的腿朝艾米瑞達逼近。
節骨分明的手指不着痕跡地將林芸拉至身後,看似是將擋在身前的人推開,實則卻是將她擋在身後保護她。
艾米瑞達卻不這麼認爲,在她看來,曹彥就是把林芸將垃圾一般扔丟了。
她十分滿意他的舉動,立即與舞伴分開,微笑着朝曹彥施禮:“我親愛的大明星,您對遊輪上的舞會還滿意麼?”
“十分滿意,謝謝小姐您的邀請。”
客氣的回答,微微揚起的迷人嘴角,沉穩而富有磁性的聲音,猶如電流一般穿過艾米瑞達的身體,霎時便讓她失了心魂。
什麼嘛,居然在好看的男人面前就是這般僞善模樣!
林芸憤憤不平地想着,只聽曹彥繼續問道:“對了,我有件事想向小姐求證。”
艾米瑞達連忙溫柔地問道:“您請說。”
“請問您認識舒敏嗎?”
艾米瑞達聽到這兩個字,身體分明微微一怔,低聲問道:“您是問我嫂嫂嗎?”
“是的。”
聽到這個答案,曹彥心裡已然有些激動,看來林芸說得不錯,艾米瑞達果然是知道舒敏的消息的。
然而艾米瑞達的表情卻十分不自在,眼神也變得閃爍起來:“但我嫂嫂身體有些不好,今天似乎沒來參加舞會……您找她是爲了……”
身體不好?
曹彥強忍住自己衝上去問個究竟的情緒,深深吸了口氣,繼而問道:“是嗎?她是我的一個故人,已經有半年沒見,十分想念,若是小姐能跟我她的聯繫方式,我會非常感謝您的。”
“這……”
林芸這下總算見識到了什麼叫作美男計,在她面前原形畢露的艾米瑞達,在曹彥面前竟能僞裝得如此溫文爾雅,這實在不是她的本性!
就在林芸看着眼前的可笑場景時,突然瞥見艾米瑞達身後不遠處佇立着一位高大男子,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舞池中間發生的這一切。
林芸認得他,他就是艾米瑞達的哥哥——馬克!
她連忙拉了拉曹彥的衣角,低聲提醒道:“馬克在看我們!”
這句話很快便喚醒曹彥緊張的神經,他冷眼擡頭,馬克已經轉身離去。
馬克怎麼會讓舒敏離開他身邊呢?
曹彥冷然一笑,轉而用漠然的語氣對艾米瑞達說道:“如果不方便,就不爲難小姐了,我就請身後這位中國朋友陪我四處轉轉吧。”
說罷,便帶林芸轉身離去,留艾米瑞達一人站在舞池中間不明所以,甚至惱羞成怒。
曹彥竟然帶走了林芸!帶走了化妝舞會最不起眼的一個女孩!
艾米瑞達狠狠跺腳,幾乎要踩斷鞋跟。
“怎麼辦,也許他已經知道我們在找他妻子了。”
離開舞池後,林芸和曹彥來到甲板上,寒風中的她抱緊了胳膊,使得她瘦弱的身體顯得更加纖弱。
曹彥看着有些不忍:“你還是先回房間休息吧,剩下的事我有辦法處理。”
“是覺得我很麻煩麼?”林芸沮喪地垂下頭去,“我知道,我做事總是做不好,還給別人添麻煩,剛剛要不是你出現,我還不知道被艾米瑞達羞辱成什麼樣。”
“那些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們未必懂得你的好。”
曹彥打量着眼前嬌羞靦腆的小女孩,不知該如何安慰。獨自在外求學的她,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委屈,有艾米瑞達這種趾高氣揚的大家小姐在身邊,日子肯定不好過。
林芸卻一臉失神的話,萬萬沒料到曹彥會對她說出這番話,難道是爲了鼓勵她麼?
“我……我不打擾你了,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記得來找我……我在202房間……”
她幾乎不敢與他對視,便匆匆逃走。
和帥哥獨處真是一件要命的事,她可不想自己因此窒息!
可笑的是,回到船艙的林芸發現自己竟然迷路了!
這纔多大點兒地方啊,她居然都能迷路,看來帥氣的曹彥的確讓她有些暈頭轉向。
鬼使神差的,林芸走上了遊輪三樓,走廊盡頭只有一扇緊閉的大門,地上鋪着鮮紅的地毯,在幽暗的燈光下顯得十分詭異。
明明身後就是樓梯,可她就是移不開腳步,忍不住想上前一探究竟。
那是一扇歐洲復古色調的大門,從鎖眼便可看見裡面的一切。
林芸微微彎下身子,眼眸湊近鎖眼,狹小的縫隙只能房間的一角。而她目光所及的一角,卻看見一位身着富貴牡丹紅旗袍的女子站在鏡前,彷彿身着嫁衣。
高盤的髮髻,熠熠奪目的金飾,加之女子黑色的頭髮,讓林芸一眼便判斷出她是中國人!
是了,女子所穿的服裝與曹彥的幾乎屬於同一個時代,難道她就是他要尋找的舒敏?!
這個發現讓林芸驚喜不已,她打算立即告訴曹彥,卻聽見有力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
會是誰?
林芸可不想在這時碰見馬克,連忙離開船艙躲在與甲板想接的門口,偷偷觀察着走廊上的動靜。
果然,出現在三樓走廊的人就是西裝筆挺的馬克,這位出名的心理學家、心理醫生在業界口碑甚好,成就不小,聽說他幾年前曾多次去中國,他與他的太太也是在那時相識。
這些都是林芸從報道上看到的,但有關他太太舒敏的事,卻相提甚少。不過看曹彥緊張的神色,林芸想舒敏一定對他極爲重要,不然他也不會不遠萬里來此處找她。
想到此處,林芸便集中精神,聽着走廊上的動靜……
嘎吱。
門開了。
舒敏緩緩回頭,衝着馬克微笑。
他的妻子還是這般美麗啊,難怪總是有不少男子會被她吸引,甚至追到美國,偏偏這次……還是一個他不瞭解,甚至無法掌控的人……
一個明星沒什麼了不起,但會演戲的人總有幾分能耐,不是麼?
馬克不由揚起嘴角,反手關門,舉步朝舒敏邁進,殊不知林芸這時正跟在他身後,觀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豪華房間內,馬克伸手摟住舒敏的柳腰,卻被她微微躲散:“旗袍才熨好,你別把它弄皺了。”
“你就心疼這件衣服,從不心疼我……”
馬克皺緊眉頭,觀察舒敏的表情,似乎她真的只是心疼那件衣服,並非刻意對他冷淡。
但誰又知道他們實際上並沒有結婚,甚至連一次親密的舉動都未有過呢?
他刻意收走了所有香水,希望舒敏不會再次發病,哪裡料到他的好妹妹艾米瑞達居然會送香水給她,甚至送的還是引起舒敏發病的那款?
沒有聞到香水味,僅僅是看見瓶身舒敏便神經緊張,這大半年來馬克幾乎將所有心思都花在了她身上,只希望她好起來。
可如今的舒敏究竟有沒有康復呢?馬克不知道,他只知道現在的她比半年前重逢時還要冷漠。
他希望她可以好起來,卻不希望她再同曾經相識的朋友碰面,齊芳有沒有揭穿他還不得而知,馬克可不想給自己添什麼麻煩。
“舞會很熱鬧對麼?”就在馬克失神之際,舒敏梳好了額上的碎髮,露出光潔的額頭,“我彷彿已經聽見美妙的音樂聲,真想下去跳支舞。”
“那不適合你……”馬克無奈嘆了口氣,“艾米瑞達請了許多朋友來,那些孩子太莽撞,她們會不小心弄傷你……”
“其實我與她們差不多大,應該很容易打成一片,”舒敏回頭,用期待的目光凝視着馬克的藍色星眸,“你忘了我今年也才二十歲麼?”
眼眸中有不着痕跡的情緒閃過,馬克說不清道不明,總覺得今天的舒敏變得有些不一樣。
難道方纔她已經同曹彥見過面?
不!他一直跟在曹彥身後,知道曹彥還在二樓尋找舒敏,根本不曾到達三樓。
那麼就是他多慮了……
“我們可以在房間裡跳舞,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可以到甲板上去,不過你得多穿一件披肩。”
他總是輕易妥協,希望她快樂,只要她想要,便會滿足她的一切願望。
不悅的神色一閃而過,幾乎令人無法察覺。
舒敏微笑着挽上馬克的胳膊:“好,我們就在甲板上跳舞,不過我不想穿披肩,現在這樣最好!”
當優秀的心理醫師自滿地看着自己的成功之作時,往往會忽略許多細節。
顯然馬克已經忘了,學習服裝設計的舒敏當年報考大學時,填寫的第二自願便是表演系。
沒有人比一個曾經有精神分裂症的女人,更適合當演員,不是麼?
得知舒敏的消息後,林芸認爲一定得將此事告訴曹彥。
馬克開門的那一刻,林芸已經下了樓,在舞池中打探曹彥的去處,卻並沒有發現他的蹤影。
他會去哪兒呢?
遊輪已經駛出碼頭,他應該還在船上。
不行!她得立即找到他!
林芸看得出,馬克與舒敏的舉止並不親暱,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夫妻,甚至連親近的朋友都談不上。顯然舒敏渾身透露出的古典氣息,也不適合留在美國。像她那般天仙一樣的人物,應該同曹彥在一起!
對!應該是這樣!
林芸輾轉來到遊輪甲板的另一側,沒想到真還找到了曹彥。
他依着護欄抽菸,朦朧的煙霧繞過輪廓分明的臉頰,看得林芸心底一陣發酸。
無論外界曾給予他多大的關注和光環,此刻的落寞卻是顯而易見。
她小心翼翼走到他身後,低聲說道:“現在我說的話你千萬別驚訝,也別回頭,我已經找到舒敏了,現在她正同馬克在甲板上跳舞。”
曹彥手指一頓,菸灰抖落,微微偏頭看向林芸,她已摘下蝴蝶面具和他一同靠在了欄杆上。
“我在這裡等你,你去換身衣服,只要戴上面具和我僞裝情侶,我們就可以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不可否認,林芸的安排不錯,她的表現也與之前大爲不同。
曹彥有些驚訝地看着她,只見林芸握着拳頭輕敲自己的腦袋,小聲嘀咕道:“我媽總說我只有在危難時刻腦子纔會變聰明,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
曹彥沉默,林芸以爲他會拒絕,未料半晌後卻聽他說道:“如果要僞裝情侶,我想你至少該同我一起換一套相配的服裝。”
甲板的另一側,馬克已經扶住舒敏的細腰,在緩緩傳來的飄忽音樂聲中移動舞步。
月光傾瀉而下,寒風拂過,也許再也找不到比這更浪漫的事。
而舒敏卻有些心不在焉,她漂移的目光越過馬克的肩頭,落在不遠處一對說着悄悄話的小情侶身上。
倆人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時不時注意着他們的目光卻讓舒敏起疑。
她深居簡出,幾乎沒有見過馬克身邊的人,遊輪上的客人大多是艾米瑞達的同學,這些她都是知道的。
可不遠處的倆人分明是認識他們的,否則也不會如此關注。
馬克注意到舒敏不安的神色,順着她的目光望去,不覺一笑:“也許是艾米瑞達的同學吧,像我們一樣,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談情說愛……”
馬克微揚着嘴角,自信滿滿的模樣讓舒敏一怔。
鬼使神差的,她緩緩抱緊了他,將他的頭輕摁在自己的肩膀上。
“馬克,就這樣抱着我,靠着我……不要分開……不要與我分開……”
多麼深情溫柔的話,不禁讓馬克癡迷。
他以爲自己終於徹底打開了舒敏禁閉的心,未料當他如願緊擁舒敏時,舒敏已用舞步帶他背對着那對小情侶。
下一刻,舒敏看見年輕男子摘下面具,露出她熟悉的臉龐,手持鐵器,對着馬克當頭一棒!
“天吶!”匆匆趕至的林芸嚇了一跳,連忙去摸倒在地上的馬克是否還有呼吸。
“死了沒有?”曹彥冷然問道。
林芸驚慌失措地搖頭:“沒有,我想他只是暫時昏迷。”
驚愕的不止林芸,還有陷入回憶的舒敏。她顫抖着雙肩看着曹彥,幾近哽咽地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曹彥匆匆將事情經過交代了一遍,不等舒敏理清頭緒,林芸的聲音便再次闖入倆人之間。
“先別顧着敘舊,我們得趕緊把救生艇放下離開這裡,不然馬克甦醒後我們就走不了了!”
林芸急忙說道,緊張的表情引起舒敏的注意:“這位是……”
曹彥打量着林芸,看着她手足無措的模樣,不禁微笑道:“我的臨時助理,這次多虧有她幫忙。”
說罷,他便按照林芸安排放下救生艇,而林芸卻有些恍然。
臨時助理?他們不過萍水相逢,怎麼會是他的私人助理?
當曹彥和舒敏走下船邊的護梯時,林芸還處於失神狀態,直到曹彥回頭對她說道:“喂,臨時助理同學,你如果想正式晉升爲我的助理,還有十秒鐘考慮時間,不然……我想艾米瑞達會繼續找你的麻煩。”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啊!
林芸連忙緊跟其後上了救生艇,無奈地看着曹彥和舒敏,算了,也許以後回國讀書也是一件不錯的事,至少她可以離自己的偶像更近一步,不是麼?
2009年11月1日凌晨,曹彥帶舒敏來到自己所居住的酒店,安排她在此休息一晚,早上再乘飛機回國。
“可以幫我找一套衣服麼?”舒敏低頭看着身上的嫣紅旗袍,表情有些不自在,“我不想穿着這件衣服回到原來的地方。”
曹彥理解她的心情,立即點頭道:“好,我這就幫你找來。”
曹彥離開後,獨自留在賓館的舒敏緩緩走到梳妝鏡前,凝視着自己精緻的臉頰,已然分不清自己是誰。
是舒敏,還是白雪?
她微微揚起嘴角,什麼精神分裂,什麼心理疾病……香水敏感症?
不,這些症狀她統統沒有!
早在她來到美國的那一刻,就已經全好了!
所有的事還得感謝馬克有記日記的習慣,儘管鎖日記的抽屜有密碼鎖,但舒敏怎會不知道馬克設置的密碼,就是她的生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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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深愛着她,愛到不折手段……
“是我錯了,馬克不是我想要的歸宿,我想要的一直都是曹彥……如今他來了,就在我身邊,也許我應該緊抓住不放的人是他……”
舒敏再次看向鏡中女子,依舊分不清自己是誰……
也許,她再也無法分清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