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敗如山倒，當妖獸大軍全面登臨城東時，潰敗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從城東一個點，帶動了整個鎮北城防線的潰敗，這座抵擋冰妖入侵而建立起來的雄城，終於還是被攻破了。
夏凌天見機得還算早，在他的反覆命令下，鎮北城的人類修士大多有序後撤，以放棄鎮北城爲代價，保全了性命。
“劍主大人，鎮北城……”
“現在怎麼辦，劍主大人，咱們積蓄力量反攻回去？”
; 夏凌天默然，應該說，收到他的劍主令，願意來鎮北城參加這一場攻防戰的，沒有怕死的修士。
然而，有些時候，英勇並不是決定勝負的唯一因素。
鎮北城還在掌控中的時候，倚仗地利都一敗塗地，現在失了地利，還靠什麼反攻？
“各自分散，昭告天下。韜光養晦，徐圖再起。”
夏凌天只給出了這十六字的建議，遠遠望着已經被冰妖徹底佔領的鎮北城，知道靈界最苦難的歷史，即將到來了。
鎮北城頭，唐嘯塵和白衣妖王並肩而立。
“雪兄，這次全靠你了！”
唐嘯塵的聲音有些虛弱，也是略略後怕。還好這白衣妖王關鍵時刻畢竟還是遵從約定大舉攻城。若是他那邊忽然放棄，他面對夏凌天和獨孤無敵的夾攻，能保得性命就算不錯。
白衣妖王表情沉靜，淡淡道：“你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就好。從鎮北城向南，靈界已經盡在掌握。你有什麼計劃？”
哼！
唐嘯塵冷笑道：“數萬年前。就很少有人認可我的理論。覺得人類軀體再孱弱，也不是進行改造的理由。”
“可現在怎麼樣？集合整個靈界的人類力量，還不是敗在了他們所謂的冰妖加上妖獸的手下？”
“只有實力，纔是最好的證明！”
“既然我的路纔是唯一正確的大道坦途，接下來我當然要推行我的做法，讓人類都能夠擁有真正的完美人體！”
唐嘯塵說得容易，可白衣妖王卻從其中聽到了濃重的血腥氣味。
這種推行，想必不會是一帆風順。本來大部分人類都不願意把自己變得半妖半人。否則的話數萬年前唐嘯塵也不會被合力趕去北極冰原。
可現在唐嘯塵卻已經隱隱是靈界主宰的地位，手下冰妖數萬，加上和妖獸的良好聯盟，沒有人能對抗他的力量。
靈界內，想必要掀起一番腥風血雨吧。
白衣妖王暗暗搖頭，其實並不贊同唐嘯塵的做法。但說到底它只是代表靈獸一族的利益，至於人類內部是修煉正統的大道，還是按照唐嘯塵的做法有些什麼變異改革，和他都沒有什麼關係。
只有一點，他唐嘯塵不要對我靈獸下毒手。那就夠了。
“唯一正確的大道坦途？年輕人，不要太過自信了！”
一人一妖正在志得意滿之際。卻有一個聲音彷彿是從蒼穹頂上灑下，瞬間籠罩了鎮北城，每個人都聽得清楚。
“什麼人？”
唐嘯塵一驚，自己竟然完全沒感受到此人的氣息，直到他主動出聲。就這一點來看，他的修爲就不會在夏凌天之下。
那個聲音沒有藏頭露尾，說完一句話之後，便飄然現身。竟然是從雲端走下，一身灰撲撲的衣服，臉色紅潤卻貌不驚人，笑吟吟地看着唐嘯塵。
“大道三千，誰敢說唯一正確？老夫不管你走出了什麼樣的路，那都是探索大道過程當中應有的磨礪。但是，你不能將你的道路強加於人，修行之事，還是靠自己。沒有人能說，他纔是唯一正確的。”
哼！
唐嘯塵不服，反駁道：“我改造出來的完美人體，戰勝了夏凌天爲核心的靈界人類修士聯軍，還不能說我纔是正確的？”
“不管夏凌天還是獨孤無敵，單打獨鬥，豈是我五種妖化變身的對手？”
那個灰衣人搖頭道：“鬥法的勝負，和修行的根本目的，原本就不是一個方向。”
“靈器犀利、經驗豐富、意志堅定，都是能夠取得鬥法勝利的有利因素。然而我輩修行大道，爲的只是有朝一日妙悟至理，得道飛昇，這卻和鬥法沒有任何關聯了。”
“修爲？”
唐嘯塵一愣，還是無法信服：“論修爲，我也早就是御道境巔峰，難道是夏凌天、獨孤無敵這樣的人能比？”
灰衣人笑道：“問題就在於，你早就是御道境巔峰這句話上。唐嘯塵，你跨入御道境至今數萬年，停留在巔峰狀態也有萬載有餘了吧，可曾窺探到合道境的門檻？”
唐嘯塵無言以對，他這層障壁實在是太過艱難了點，不知窮耗了多少歲月，也難以更進一步。
灰衣人指了指對面的兩人，繼續說道：“無論是修士的靈器，還是妖獸的爪牙，其實都是外物，和修行沒有關聯的外物。只知道倚仗外物，失了修行的正途，當然進展緩慢。”
“你以爲，改造人體是正道所在？其實你不過是眼紅妖獸的天賦技能，卻將人類修士本身善於使用靈器的特性丟棄，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
“夏凌天手中的靈劍，和你千辛萬苦修煉出來的爪牙、厚皮，有什麼分別？都是外物罷了！”
“論及對大道的領悟，這些都沒有什麼用處，而只是能增強你鬥法時的威能而已。”
唐嘯塵愣住，似乎從沒想到過這些。
外物？自己把妖獸的天賦技能，一項項弄到自己身體上，讓自己具有五大妖化變身，能夠在攻擊、防禦、速度、敏銳上完全和妖獸媲美，以一己之力，獨鬥中州西城兩大領袖。
難道說，這些都是外物？
自己的身體，哪裡會是什麼外物！
這老頭危言聳聽！
唐嘯塵隱隱覺得似乎哪裡不對，心中極度煩躁，不由得一揮手，竟是打算和麪前這灰衣人動手攻擊。
你說我是依靠外物，那你又如何？難道能是我完美人體的對手？
唐嘯塵一場大勝過後，更加心高氣傲，哪裡肯隨便承認自己的錯誤。
呵呵……
灰衣人微微一笑，彷彿只是袍袖拂了拂，便消失在空氣當中，只留下一句話久久飄蕩。
“唐嘯塵，好自爲之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我不來強迫你改變。只是，如果你要強加於人，總有一天，會作法自斃！”
裝神弄鬼！
唐嘯塵念頭剛起，卻猛然間愣住。
因爲他發現，自己渾身的靈元，御道境巔峰的強大修爲，竟然被完全禁錮住，一動也不能動。
這是什麼妖術？
扭頭看過去，白衣妖王的表情和他一樣，都陷入了深深的驚駭當中。
許久，直到那灰衣人已經完全不見蹤影，聲音也再也聽不見時，他們才漸漸恢復正常，卻再也沒有了剛纔傲視天下的心態。
“雪兄，剛纔那人……你見過麼？”
“當然沒有，這等修爲，實在是可怖可畏，真的是人類所能達到的？不會是已經……”
唐嘯塵渾身一顫，疑惑道：“若是已經……怎麼還會停留在這一界內，難道無視大道法則嗎？”
妖王嘆息道：“即便還沒能完成最後一步，最起碼也是合道後期的頂尖強者，要擊殺我等，也只是談笑間事。”
無論是人類的靈器，還是妖獸的爪牙，都是……外物？
唐嘯塵反覆琢磨着那灰衣人的話，對自己堅守的完美人體計劃，第一次產生了些許的懷疑。
畢竟，他駐足御道境巔峰萬年，是不爭的事實，按照他三千年破入御道境的天才，似乎不應該困在這一關口如此久。
因爲這個灰衣人的警告，唐嘯塵果然沒敢做得太過，原本的計劃也有所調整。
他仍然在整個靈界內推行完美人體的法門，卻不再強令，而是從某種程度上，允許自願，不過分強逼。
這樣一來，靈界避免了一場天災，這是夏凌天和獨孤無敵死守鎮北城，犧牲修士數千也沒能做到的結果。
白衣妖王很快就和唐嘯塵分開，靈獸自有歸屬處，既然打下了天下，卻不必時時與這些冰妖混在一起。
而於生就跟在白衣妖王身旁的隊伍中，被看管得很嚴密。
這些日子，他倒是和幾個身邊的妖獸越混越熟，但若說放他離開，那是萬萬不能。
反正逃是逃不掉的，於生的心態調整過來，白衣妖王似乎暫時沒有要殺他的意圖，而像是要帶他去什麼地方。
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面對九品僞仙級妖獸，任何手段都是徒勞，不如靜觀其變。
於生好吃好喝，日子過得不錯。此刻白衣妖王身旁，已經只留下了幾個人跟隨，其他的妖獸大軍都被遣散，在整個靈界內尋找新的安家之所，總歸是要比極北苦寒之地強了太多。
方向似乎是靈界東南，一座比萬獸山還高大雄偉的巨峰，看來便是白衣妖王此行的目的地了。
大老遠來這裡做什麼？
於生打量着面前的巨峰，心中疑惑。若要擊殺自己，那對妖王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若要網開一面，那就放掉便是。爬上這座高山是什麼意思？山頂上把自己摔死？沒這麼殘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