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答應了,我知道那是師傅的願望。梅花派先師曾是屹嶼峰的主人,門派中藏有一本心法的下卷,而這個東西,師傅很想得到。從此,我就從屹嶼峰門人變成了梅花派門人。”
蘇向南驚道:“水三娘說的師兄,該不會就是你吧?”
杜天回頭望了他一眼,卻是沒有回答,只是繼續幽幽的說道:“梅花派掌門的女兒總是纏着我,我覺得很煩,於是總想法避開。有次,她又來尋我,我實在提不起精神應對,就上了與屹嶼峰相對的齊興峰。沒有想到,在那裡我竟聽到了一陣笛聲。我認得那個,那是小師妹吹的。你知道我當時多麼高興嗎?我以爲我會和小師妹很長時間見不到面,不曾想竟然可以聽到她的笛聲。”
杜天依舊望着黎江,彷彿那就是他的小師妹一般。眼光開始變得柔和與迷離,只是那樣看着。
“從那日起,我便常常上去,只爲了能夠聽到小師妹的笛聲,以解我相似之苦。後來,我想出了一個辦法,我可以彈琴來和師妹的笛聲相呼應。於是,我便開始每日坐在齊興峰上彈琴,哪怕那個女人總是纏着我,我也不再介意了。就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突然,有一天那個笛聲沒有響起,我有些焦躁,不知道小師妹怎麼了。更可怕的是,連續幾天笛聲都沒有出現。我開始焦慮,開始暴躁不安。”
看着杜天即使是現在想起依舊焦躁的樣子,不難想象出當時的他是多麼的想知道小師妹的情況。蘇向南心中一嘆,因爲他也曾有過這樣的焦慮和暴躁。是不是註定了,所有喜歡音樂的男人都要被感情所牽絆。因爲音樂讓他們對感情更加的敏感。
杜天道:“就在這時,笛聲又出現了。然而,它響的卻是無比的悲涼。笛聲本是清脆悅耳,那日卻叫人聽的心傷。後來,它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心慌了,不知道小師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在一個夜晚,趁着大家都睡覺的時候,我又登上了屹嶼峰。這是我闊別五年後第一次登上來。我找到了師傅,問他小師妹怎麼了。他跟我說,小師妹要嫁人了,嫁的便是屹嶼峰掌門的愛徒。當時,我便怒了,我質問師傅,他的承諾呢?他怎麼可以把小師妹輕易的嫁給別人!師傅說,你只要拿來那本心法的下半卷,我還會將小師妹嫁給我。”
蘇向南不信,那個師傅肯定是在騙他,掌門愛徒豈是輕易可推辭的。但是對於杜天來說,這無意是天籟。
杜天似乎已經忘記了他們,只是望着黎江,望着黎江消失的地方,說道:“我高興的回到了梅花派,卻又開始頭疼。那部心法的下半卷,我只是聽過,可從來沒有見過,這叫我如何去找呢?也就在這個時候,梅花派掌門對我說,只要我娶了他女兒,我就可以做梅花派的掌門!我沒有思索就一口答應了下來,因爲我知道,只要做了掌門,那心法的下半卷肯定會傳給我。我終於成了掌門,當我拿着東西去找師傅時,卻發現,小師妹已經和別人成親了,對象正是屹嶼峰的掌門愛徒。”
“心愛的女人成了別人的老婆,這個滋味很難受,的確很難受。”蘇向南喃喃低語,似乎是在和杜天說,也似乎是在和自己說。
杜天緊緊地握住拳頭,臉上的青筋因爲憤怒而顯得猙獰。說道:“我跑到了小師妹的住處,強行要帶她離開,她卻只是流着淚搖頭,不肯和我走。我終於看見了那個人,那個掌門愛徒。他見我和小師妹拉拉扯扯,怒問我的來歷,我豈會理他。只是不停地問爲什麼,小師妹什麼也不說。那掌門愛徒,便使劍向我刺來。我本就恨他橫刀奪愛,立馬就和他打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
也不知杜天想到了什麼,突然間淚就掉了下來,他努力控制着情緒,讓自己能夠平靜一些。待了片刻,接着道:“我師妹不想我們這樣打下去,就上來勸阻。沒想到……沒想到,那人竟失手殺了她!”
蘇向南沒有想到,杜天竟然會有如此痛苦的過往,怪不得他的琴音總是含着憂傷。
杜天抽搐了幾下鼻子,哽咽道:“師妹,不停地對我說‘快走,快走!’。我知道,他是怕我被屹嶼峰的人給殺了。可是,我怎麼能,怎麼能就這樣逃走了呢?那人似乎嚇傻了,扔下劍,坐在地上只是搖着頭。小師妹不斷推着我。我明白,我真的不能在停留下去,因爲我已經聽到有人過來的聲音。我忍痛丟下她一個人在那裡,然後就跳出窗外跑了。”
江昱和江振海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也不知是在傷懷望江山莊,還是也被杜天的故事給吸引。
杜天嘆了口氣,目光始終不曾離開黎江。神情透着深深的悲傷和痛苦。他知道,是他,都因爲他,小師妹才死了。假如自己那天沒有上屹嶼峰,也許小師妹也不會死,他深深的自責。哪怕是多年後的今天,他也忘記不了自己的罪孽。
人生痛苦有很多種,唯有情字最讓人難以釋懷,無亂是親情、友情亦或是愛情。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爲他們是有感情的。他們會因爲感情或喜或悲,或怒或哀。正因爲如此,人才是人,人才更有活着的味道!
過了半響,杜天覆有說道:“小師妹終究還是去了,屹嶼峰對外宣稱是我下的手。於是他們便殺上了梅花派!”
蘇向南嘆道:“原來水三娘也是個可憐之人,竟然替你背了黑鍋。”
杜天續道:“她?你覺得她可憐?不,她一點也不可憐。她和我結婚半年來,脾氣越來越暴躁,對我不是打就是罵。在她看來,這個掌門是他爹給的,我本就應該遷就她,聽她的。你知道小師妹爲什麼決定要嫁給掌門愛徒嗎?”
蘇向南沒有言語,他已經猜到了一種可能。
杜天淒涼的一笑,道:“她每日陪我在山上彈琴,我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想來她也猜透了我的心事!正是因爲如此,她偷偷的去找了我的小師妹。說,我和她是如何如何的要好,甚至已經私定終身,叫小師妹死了那份心吧!”
“哈哈哈哈……”杜天一聲長笑,好似要把這些都宣泄出去一樣。說道:“原來竟會是這樣。她一直瞞着我,直到有一次我和她又吵了起來。她胡亂罵了一通,失言說了出來。你知道我當時的感覺嗎?我真是恨不得殺了她!”
“後來,我還沒有來得及動手,屹嶼峰便殺了過來。梅花派死的死,逃的逃。我也就過上了四處飄泊的生活,直到遇到莊主!”
杜天說到這裡,纔回過頭來看他們。他的眼睛很紅,那段忘事估計給他留下的記憶太深刻了。
杜天嘆道:“莊主,我一直都很尊敬你,感激你。我來到山莊七年,受你照顧頗多,我一直記在心裡,不敢相忘。”
“五年前,水三娘也來到了山莊。她的樣子變化好多,也許受了很多苦吧!我們裝作互不相識的樣子活着,其實,我們都是想忘掉對方罷了!”
“有一天,我對着黎江彈琴。她過來找我說話,憶起往昔,講着她這麼多年來多麼多麼的不容易,希望我可以幫她活的更好一些。”
“我才知道,她離開梅花派之後竟然變成了一個**。她總是去勾引一些門派高層來騙取秘籍,不是被這個人追殺,便是被那個人追殺。我才知道,原來她也想殺上屹嶼峰!她騙秘籍就是想學到更高深的武功。”
蘇向南心中一動,難道水三娘真的和莊主有過一腿?要不然,她爲何在望江山莊待了五年。
杜天繼續說道:“我和她一拍即合,因爲,我也想殺上屹嶼峰。我們沒日沒夜的修煉江家心法,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同莊主一樣。可是,我們無意中才知道,原來我們修習的只不過是改良過的一般心法罷了。和莊主修煉的心法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蘇向南靜靜地在那裡聽着,心中早已翻起了濤天碧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杜天看着江振海依舊平靜的臉色,心中一嘆,悠悠道:“我知道,莊主有莊主的立場,對於這件事情無可厚非。我們依舊每日練習着,雖然他給我們提供的動力已經不大了。就在前幾天,水三娘突然跟我說,宋點清似乎在謀劃什麼事情。具體什麼事情她也不知道,不過應該是對望江山莊而來的。我們兩個便留了心眼,今天早上看他在廚房晃悠,我們就沒有吃早飯。”
“果然,飯裡面有問題!我們兩個假裝被擊昏,倒在地上,就是想看看到底因爲什麼事情!沒有想到,果然是個大秘密!”
蘇向南問道:“水三娘動手的時候,你沒有出手,是不是就是想,像現在一樣坐收漁翁之利!”不待杜天回答,又自顧自說道:“是了,你本就恨極了水三娘,雖然因爲暫時的利益而捆綁在一起,終究是要分道揚鑣的。而這個‘分’,結果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杜天笑了笑,嘆道:“果真,還是向南瞭解我。有的時候我就在想,你真的只有十三歲嗎?爲什麼我總感覺你站在我面前,卻好像一個同齡人一樣。是不是也有着很多故事。”
蘇向南一愣,沒有想到杜天會如此一說。
江昱忽然問道:“我娘,是你殺的還是她殺的?”
杜天長嘆一聲,說道:“三少爺,爲什麼一定要問這個問題。咱們至少還要待一段時間,我不想破壞這種關係。”
這種回答,也是一種回答,因爲,它已經說出了答案。
江昱沒有再鬧,幾經波折,已經耗盡了他所有力氣。他只是望着杜天,用着那雙眼睛,那雙空洞卻散發着恨的眼睛。
杜天沒有看他,向着江振海問道:“莊主,也不必做無謂的掙扎了。還是交出《踏春圖》來吧!”
春風拂面,本是讓人心暖的事情,現在這個時候,卻總叫人感覺到寒冷。幾個人誰也沒有說話,他們在等,等一個宣判他們結果的東西。無論,這個結果什麼,總歸是一個交待,一個結束。
過了好一會兒,也許很長,也許很短。江振海終於開口道:“跟我來書房!”
這一聲,無比的沉重。
說這話,江振海一點也沒有喘。也許,這麼半天的功夫,只爲了積攢力氣說這麼一句吧!
杜天終於露出了笑容,這是從他出現到現在,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這個笑容很美,彷彿幾年來是第一次綻放,陶醉了這片樹,陶醉了這叢草,陶醉了這個春天。
杜天笑着對蘇向南說道:“你去攙着江昱,我來攙着莊主。”
這話說的好自然,就像平時一樣,再平常不過。
然而,蘇向南莫名的心中一冷。他知道,做決定的時候到了。他是選擇望江山莊,還是選擇杜天。他馬上就要說出來,而且,說出來後絕不能再反悔。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還是我來攙扶他們吧,這些事情,哪裡敢勞駕杜供奉呢!”
平淡而不失尊敬,兩個人的距離終究還是劃分開來。
杜天似乎也不在意,好像這個答案和他想的一樣,平靜說道:“好!”
又回到瞭望江山莊,這是今天第三次經過望江山莊的大門。風景依舊在,心情卻不同。也不知這大門是否也和他們一樣,對未來充滿了迷茫!
琉璃瓦上的塵土被風颳的相當的光滑,彷彿能折射出這蔚藍的天空。風起葉落,一葉劃過窗臺,對屋中的人只是輕輕一瞥,便落在了塵土中。
杜天心中有些緊張,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問道:“不知莊主,把《踏春圖》放到了哪裡?”
江振海坐在藤椅上,眼睛看着書桌上的文房四寶,平靜的就像一汪死水。嘴中問道:“你真的一定要得到《踏春圖》?”
杜天臉色稍有愧色,但想起自己所做之事,便道:“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後悔。還請莊主說出來吧!”
江振海微微一嘆,片刻之後,方纔木納地說道:“你去轉動右面書架第二排左起第三部書。”
杜天沒有動,只是直愣愣的看着他。江振海眼睛輕輕地向上一轉,平靜地說道:“你懷疑這是個陷阱?”
杜天不答。
江振海深吸一口氣,對着蘇向南說道:“你去!”
蘇向南心中一冷,自己還真是別人的棋子,如果到時候真的有什麼機關,那自己死的豈不是太冤。但他又不敢不去,輕輕移動着小步,走到書架前。發現那是一部很厚很厚的書,書名不認識,字同甲骨文一般。
蘇向南有些顫抖的伸出手去轉動,果然,書是靈活的。輕輕地的一轉,耳朵把聽力試圖放大十倍,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麼冷箭射來。只聽見“轟轟轟”的一陣響,嚇了他一跳,連忙跳開,只見書房右側一面石壁開啓,顯出一個暗室。
蘇向南發誓,他此生絕對沒有見過如此漂亮的畫面。
整個暗室都鑲滿了月明珠,點點精光不斷的飄飛。流光溢彩之中,一副巨大的畫卷掛在牆上。畫卷是用寫意的手法潑墨出一副的山水圖,立意新穎,讓人一眼就可看出其的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