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向南心中詫異不已,怎麼又是屹嶼峰。
汪卿遊沒有理會衆人的臉色,說道:“我成了一位屹嶼峰的弟子,我很高興,因爲我不僅可以吃飽飯,還可以修習靈法,我興奮了好幾天都睡不着覺。從那日起,我便每日起早貪黑的練習,爭取有一天可以下山報仇。”
“有一天,我在山上練功,突然跑來了一個小女孩。她長的很可愛,有着兩顆靈動的大眼睛,那雙眼睛純潔的就像這漫天的白雪,我一眼就被他迷住了。因爲,他的純潔是我沒有的,是我及其渴望的。那年我十四歲,她十二歲。”
“後來,我才知道,她是我一位師伯的女兒。從那日起,我便對她留心起來。有的時候,當我想起曾經的痛苦,我看到她,心就會平靜下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笑容開始變少了。我心就彷彿被揪住了一樣,我鼓起勇氣問她,你怎麼了?”
“她告訴我說,她的師兄不在了,從此以後不會有人在陪她玩了。我便跟她講,那我可以陪着你。她笑了笑,不說話。”
“我嫉妒她的那位師兄,爲什麼她可以在她的心中有着這麼大的地位。於是,我便回去問我師傅,問的急了。師傅就告訴我,她的那位師兄去辦一件大事,離得也不遠就在對面的山上。”
“我忍着心中的痛,給這位小師妹出主意。我跟她說,你可以對着對面的山峰吹笛子,也許你就可以聽到你師兄的迴音了。她起初不信,沒有想到半月後,她真的聽到了迴音。那是一陣飄渺儒雅的音律,直到現在,我似乎還能回憶起那日聽到的東西。”
蘇向南心中一陣惡寒,莫不是汪卿遊就是屹嶼峰的掌門愛徒?
“從那日開始,我便陪着這位小師妹一起在山峰上吹笛子。她吹着笛子,我練着劍法。雖然,明知道她是吹給別人聽的,我卻總是想着,她是給我吹的。修煉起來便更起勁了。”
汪卿遊的眼神開始癡迷、溫柔,宛如剛纔的杜天一般。蘇向南心中不禁問道,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讓兩個七尺男兒都如此上心,幾年來未曾忘懷。
汪卿遊繼續說道:“那段時光恐怕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記憶。聽着她的笛聲,我感覺自己的修爲日益增長,打敗了門內諸多高手,終於成了年輕一代的第一人。雖然,也因此遭到了很多同門的記恨。可又怎樣呢?我本來也沒有想過會和他們來往,孤獨便孤獨罷!”
“可誰知!”說到這裡,汪卿遊的表情頓時一冷,道:“那些人竟然見我和小師妹形影不離,便說我是登徒子,下流胚。這些話也間接的影響了小師妹的名聲,我豈能善罷甘休。便挑了時機,給他們下了恨手,讓他們在牀上躺了半月。”
“他們爲了報復我,便在我的飯中下了**,我迷迷糊糊的看見小師妹好像朝我走了過來……於是……”
說到這裡,汪卿遊臉上露出悔恨的神情。蘇向南便也猜到了後來的事情,女人的清譽就毀在了這些人渣手中。
汪卿遊沉默了好一陣子,放才說道:“師門嚴懲了那幾個人,可是,我卻無臉在面對我的小師妹了。”
“從那日起,小師妹便不在去山峰吹笛,每日就只是靜坐在屋子裡面。不哭不鬧,不悲不喜。師門也開始流傳一些對小師妹不好的流言。爲了小師妹,我便對師傅說,我要對她負責,我要娶她!”
蘇向南心中有些鄙夷,他心裡肯定早就是這麼想的。
汪卿遊站起來,踱步走到門前,望着湛藍的天空。悠悠說道:“小師妹沒有反對,也許她也認命了。結婚的那天,她穿着大紅的金鳳嫁衣,頭戴霞冠。她如同天上的繁星一眼耀眼,望着她,我的心都要化了。”
“我們喝着交杯酒,可是她卻沒有笑容,臉上淡淡的。我就想,假如喝的是毒酒,她不是也是如此?”
“突然,一個男子闖了進來。”汪卿遊一頓,接着道:“他拉起小師妹就要走。小師妹的臉上終於起了波瀾,她跪着對那個男人哭求,讓他快走,快走。那男人不願,我便知道,這人恐怕就是小師妹朝思暮想的師兄了。”
蘇向南心道:杜天與小師妹纔是真正的天造地設,若不是你破了人家的貞操,你這輩子都休想娶到她!
春風依舊吹拂着書房前的榆樹,點點翠綠卻絲毫沒有引起屋內人們的觀賞慾望。
汪卿遊苦笑道:“你知道我是多麼嫉妒他嗎?就算我得到了小師妹的身子,但她的心永遠都不在我這裡。不,也許,當我被陷害的那晚,她的心就死了。”
“看見他們生離死別的樣子,我心中一團怒火在燃燒。小師妹是我的妻子,我怎麼可以容忍其他男子對他有所企圖!那個時候,我的心裡只有怒火,沒有別的,我發瘋似的一劍又一劍的刺出去。當那件大紅色的金鳳嫁衣掠過我臉時,我才終於清醒了。鮮紅色的血液,就好像那滿屋的喜字一樣,刺的人眼睛生疼。”
“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跌坐在地上,只是不住的搖頭。我不相信我竟然把小師妹給殺了,我把她給殺了。”
汪卿遊的五官扭曲到一塊,眼睛中透露出無比的哀痛,身上的肌肉不停的在顫抖。他努力的壓抑住自己的情緒繼續道:“我什麼也不想去想,腦袋就好像不存在了一樣,整個世界都是觸目驚心的紅。師門中的人相繼趕來,師伯看見我,只是給了我一巴掌,便抱着小師妹走了。”
“我就愣坐在那裡,待了三天三夜。直到師傅走過來跟我說,小師妹沒有死,還有一息尚存。但是,她將永久的冰封在屹嶼峰的冰晶裡,直到有人能夠找到救治她的靈藥。”
蘇向南一怔,實在沒有想到,這位小師妹竟然還活在人間,雖然現在恐怕只是一個假死人。
汪卿遊激動的說道:“我急忙請求師傅讓我去看看小師妹,他卻把我攔了下來。說道,師伯無法原諒我,假如我能替他尋到一件東西,也許會有轉圜的餘地。”
“我急忙說道,別說是找一件,哪怕是千百件我也願意。”
“師傅跟我講,師門內有一本極厲害的靈力心法,可惜只有上半部,沒下半部。師伯畢生心願便是要找到下半部,如果,我替他完成,那我就就有機會見到小師妹。”
蘇向南心中駭然,這位師伯不是已經得到心法下半部了嗎?爲何還有這樣一個要求,是對汪卿遊的一個藉口,還是那半部心法根本就沒有得到?
未來得及多想,又聽汪卿遊說道:“我豈有不允之理,忙問那部心法的下落。師傅便告訴我,那日尋小師妹之人身上便帶着,只要找到他,我就可以得到。”
“我立即連夜下山,我要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可是人海茫茫,尋找一個人談何容易。更何況,我根本就不記得他到底長什麼樣子了。對於那晚的記憶,我的腦海裡只有小師妹,沒有別人。”
“天下之大,我四處漂泊。殺掉我們全村的人已經被滅門了,小師妹的師兄我又找不到。從此,我便成了一位浪子,直到遇到莊主。”
“想起來,真是一個笑話。我苦苦尋找的兩個人,竟然都在望江山莊,而我卻一直都不知道。”
江振海一聲嘆息,說道:“既然你的仇人都有了下落,你尋他們便是。杜天的屋子還沒有動過,那部心法尚在也說不定。你何必一定要拿走《踏春圖》?”
汪卿遊一聲冷笑,道:“我那個師伯,無非就是想修得絕世靈法。杜天把那個心法帶在身上也說不定,我可不會去那個暗室找死。既然有更好的《踏春圖》在,我自然選擇這個。而且,既然是寶地,說不得會有靈藥相伴。我小師妹,也算有救。”
說完,雙手一抖,將畫卷輕輕展開,眼睛貪婪的盯着畫面。倏然,眉頭一皺,問道:“這畫卷如何看出寶藏之地?”
這一問,倒也讓蘇向南心中一動。是啊,這是一副百鳥朝鳳圖,根本不像什麼藏寶圖。
江振海嘴角輕輕一揚,卻是說道:“屹嶼峰應該有天級高手存在,你把《踏春圖》帶回去,的確可以進入寶地。”說完微微一嘆,續道:“咱們相交多年,我有意救你一命。可你不知悔改,依然一意孤行,那也怨不得我了。”
汪卿遊心中突突跳個不停,好似有什麼不好的預感一樣。問道:“莊主這是何意?”
江振海淡淡的說道:“既然叫做《踏春圖》,難道汪供奉對自己手裡的百鳥朝鳳圖就沒有懷疑嗎?”雙手卻是微動,好似再結什麼手印。
汪卿遊一聽,渾身驚出一身冷汗,急忙又把畫卷看了一遍。
突然。
畫卷從中間燒了起來,汪卿遊慌忙把它扔了出去。
那畫卷越燒越快,眨眼間就整個燒了起來。更驚奇的是,整個畫卷都燃盡了,那火依然還在燃燒。
驀的,汪卿遊想起師傅曾對他提及的一件異寶。臉色頓時大變,慌忙就要跑出書房。
那團火,卻好似知曉他的去向一般。一個疾奔,就到了他的身前。從他的腳底開始燒起來。彷彿之間還能聽到悅耳的鳥叫聲。
汪卿遊不斷的拍打自己身上的火苗,無果,乾脆就在地上不停的翻滾,試圖把這些火熄滅。卻讓更多的東西燃燒起來。嘴中不停的嚷道:“莊主,放了我吧,我錯了,放了我吧!……”
那一聲聲悽慘的喊叫,驚的蘇向南喘不過氣來。原來這一切又是莊主的算計。自己剛剛還下了很大的決心,要替望江山莊做事,現在想起,真是可笑。
自始至終自己只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剛開始不也是這麼想的嗎?現在爲什麼悲傷,是不是也曾經有過幻想。
蘇向南靠在牆上,眼睜睜的看着火勢變大,卻沒有撲滅的想法。
“向南?”江振海突然喊道。
蘇向南急忙掩去臉上神情,躬身問道:“莊主,有什麼吩咐?”
江振海急道:“你一定要守護好三少爺,務必要平安的護送他到安陽城。”
蘇向南不解,莊主爲何如此般着急。剛要回話,不曾想又有一個聲音響起。
“江莊主何必着急?好歹也要留下身上的東西。”
這聲音嘶啞難聽,蘇向南此生絕對不會忘記。
門外施施然走進一個人,眼睛緊盯着地上的火焰,自語道:“《綵鳳**圖》還真是寶貝,剛纔暗室還懸掛一副《千手山水圖》,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望江山莊會藏有這麼多寶貝。”
蘇向南有些驚訝的望着眼前這個男人,他臉上的傷疤依舊猙獰。心中疑道: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江振海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眼睛一閉,長長的嘆了口氣,復有睜開,嘴中淡淡的說道:“是啊!都是寶貝,本來是留給閣下的。不曾想,最後會用到了這些人身上,真是浪費。”
刀疤男子臉上浮現一絲冷笑,道“聽起來,似乎江莊主一直都知道在下未死於宋點清之手。”
江振海靠在藤椅上,眼睛始終盯着他,回道:“閣下武力非凡,又怎麼可能輕易被人斃於掌下。我和你過了幾十招,對閣下的功夫可是欽佩的很。”
刀疤男子一聲長笑,臉上的傷疤隨之一抖,嚴重冷光閃爍,狠聲道:“廢話少說。我可不像他們四個廢物,放着正事不幹,偏偏回憶過去,死了也是白死。江莊主還是快點交出《踏春圖》,不然你們三個都得死。”
江振海臉上閃過一陣厲色,又接着深呼吸幾次,平復激盪的氣血。心道:望江山莊建立三十年來,什麼風浪沒有遇到過,每次都可化險爲夷。可這次,難道上天真的要亡我山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