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兒一夜睡得安穩,明月卻驚得一夜未眠。
第二日,明月面色如土,睡眼惺忪,林晚兒瞧着她這幅驚呆懨懨的模樣,不禁含笑的搖了搖頭。
吃過早飯,蕭聽風帶着她們去了城內,行了一陣,林晚兒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總覺得小城很陰鬱,壓抑的她有些透不過氣。
說是一座小城,但小城不大,也不繁華,街道行人三三兩兩,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的模樣,放眼街道兩旁,家家戶戶閉門關窗,行走在大街上,林晚兒覺得如同一個無盡頭的墓,毫無生機可言。
行了一會,三人來到一處還算是頗有氣勢的府邸前,林晚兒淡淡的挑眉瞧着朱漆木門上方懸着“生機樓”的匾額,勾了勾脣,道:
“毫無生機的小城,竟然有座生機閣?”
蕭聽風挑眉聽着她的話,露出一個很柔美的笑,連嘴角的弧度都格外嫵媚,道:“這裡是一座的確是生機閣,裡面可是別有洞天。”
林晚兒擰眉思索着他的話,蕭聽風晏笑吟吟走向木門前叫門,不一會出來一個鳳眼圓臉揪着兩個沖天髻的小孩,約摸四五歲的樣子,小孩自門後探頭而出,瞪大鳳眼,喊道:“你們是誰啊?”
明月聽着這一聲稚嫩的童音,渾身又是一個激靈。
木門前蕭聽風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子,一臉憐愛,道:“小柿子,你不認識我了?”
那個叫小柿子的孩子聞言眸子迷茫片刻,突然好像想起什麼似的亮了起來,手舞足蹈道:“聽風哥哥,是聽風哥哥!”
說罷打開木門,小身子立刻撲向蕭聽風懷裡,蕭聽風笑着接住他,小孩卻又掙脫他的懷抱向院內跑去,小腿歡快的飛奔,邊跑邊嚷道:“公子,姐姐們,王媽媽,陳先生……聽風哥哥回來了……”
林晚兒詫異,這小孩怎麼叫出這麼多人的名字,擡眼又看了看這青堂瓦舍,看來也不是一個簡單的場所。
林晚兒和明月隨着蕭聽風順着鵝卵石的彎曲小路而來,穿過一道拱門眼前一切便豁然開朗,只見這是一個多進四合院落。
房屋環庭院而建,成半弧狀,庭院開闊極大,假山樹柳繁多,有一彎池塘,一座木製拱橋垮於池塘之上,成爲庭內一抹亮色,陽光之下,池塘的水面反射着碎金般的光芒,綠柳倒影,粉蓮正在水中嫣然綻放。
突然,有琴音隱約傳來,林晚兒尋聲望去,一個紅漆屋門半虛掩着,水晶珠簾逶迤傾瀉,有人簾後撫琴,指尖起落間琴音流淌,或虛或實,變化無常,卻纏綿着涓涓流水般的思念和愛意。
“看來你的心上人在等你。”林晚兒勾起脣,吟吟笑道。
蕭聽風突然眯起鳳眼,將身子湊近她身旁,輕笑起來,柔聲道:“晚兒可是吃醋了。”
林晚兒聞言眉眼舒展,笑意竟蔓到眼角道:“侯爺真會開玩笑。”
“蕭兄。”
一聲磁性、溫柔的男聲從一側傳來,有點低啞的,卻帶着說不出溫暖,引得林晚兒側目,瞧着一身修長的男人牽着方纔的小孩自荷塘邊上緩緩而來,面容溫暖柔和,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和煦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白衣潔白,一塵不染,連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駁的樹影。
“折池,別來無恙。”
蕭聽風亦緩緩開口,那個被他喚做折池的男人很是溫柔,走近了二人心有靈犀的伸出左右手拍握在一起。
折池笑道:“真是好久不見,梨姑娘很是念你。”
“當然了,蕭侯爺可是梨姑娘心尖尖上的人。”
院深處一個藍色的身影走來,接下折池的話,語氣有些尖酸。蕭聽風微微側目,挑起眉眼來睨着來人,淡淡道:“陳騰飛,你還沒走?”
陳騰飛聞言劍眉一凜,怒氣漲紅了眼,嚷道:“蕭聽風,你別以主人自居,這生機閣可是梨若的,你也不過是來做客的!”
“不要吵了!”
碰的一聲,半掩的房門被大開,林晚兒聞聲望去,見兩個面容柔美的女人移步而出,其中一個紫衣女子秀雅絕俗,眼含秋水,說不盡的溫柔可人,此時正含情脈脈略帶愁緒的看着蕭聽風。
林晚兒猜想,他一定就是梨若姑娘了,果然,她旁邊另一個紅衣女子容色晶瑩如玉,眸光半闔看不清神色,撫着那紫衣女子,道:“若兒,陳公子無心之語,蕭侯爺不會放在心上,侯爺一路勞頓,王媽媽已經去備酒菜,先讓蕭侯爺與他的朋友歇息吧。”
蕭聽風笑的如沐春風洋洋暖暖,對着梨若微頷首示意,那梨若眼中立刻愁緒散盡綻顏笑開,點頭嬌羞道:“嫦依姐姐說的是。”
她將目光從蕭聽風身上移開,落在林晚兒身上,疑聲道:“這位公子是?”
林晚兒聞言微拱起手客套道:“在下林晚,是蕭侯爺的保鏢。”
林晚兒出門習慣了男裝,此刻她仍是一身白衫淺淡。
梨若含笑點頭道:“原來是林鏢師,一路辛苦,快到客房休息。”
蕭聽風秀氣的抿着嘴,笑吟吟的斜眼瞅着林晚兒,突然一把將她攬進懷裡,輕笑道:“晚兒一路的確辛苦,不如先去歇息,吃晚飯時我去叫你。”
林晚兒來到客房中忍不住怒氣衝衝,蕭聽風這個王孫浪子,竟然不分場合隨意調戲浪蕩,想起方纔衆人的詫異的眼光,就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姐姐,莫要動怒了。”明月在身旁不知該如何勸慰,想着方纔蕭聽風的舉動着實讓人生氣。
“罷了,美人山茶玉佩已有線索,此刻,不與他計較,還不到翻臉的時候。”
林晚兒閉上眼,將怒氣隱去,明月在身後輕輕吁了口氣,姐姐想明白就好。
林晚兒沒有去吃晚飯,庭內燈火通明,且柳樹繁多,乘涼最好,林晚兒在樹下小憩,眼波微微流轉。
這生機閣果然是別有洞天。竟是一個女子的閨所,只是不知此處爲何會有男人在此,蕭聽風來此的目的是爲何?
難道,這裡會有美人山茶玉佩的線索?
思緒飄遠,突然,林晚兒耳廓微動,隱約有腳步聲傳來,她側目而視,見蕭聽風環着梨若的腰肢在院內散步,林晚兒皺起眉頭,對於蕭聽風,她真是無一絲好感。
顯然,蕭聽風也看見了她,他綻脣芳華一笑,低頭對懷裡的梨若在耳邊低語着,然後梨若微愣了一下,隨即綻開笑顏輕輕點頭轉身離去,走時幽怨地瞥了一眼林晚兒,眼神中別有深意。
待她走遠,林晚兒倏地起身,看着蕭聽風細眉一寒,怒道:“侯爺這是何意?”
蕭聽風雙目流轉神若秋水,說不出的柔媚細膩,湊近林晚兒身旁,輕聲道:“晚兒何必動怒,我不過同若兒說與你有事相談。”
林晚兒雙目凌厲,如月射寒江,道:“我與你無話可談,侯爺還是自重的好,免得落人話柄。”
說罷,不願理會他,擦過他的身旁離去,蕭聽風身子未動,手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眸子半眯瞳色幽深狠厲如鷹隼,只是須臾間便隱入流轉的眼波中,林晚兒沒有看到,蕭聽風側目看向林晚兒眼角挑起芳華,笑道:“晚兒何必動怒,可是這夜色微涼讓你想起了……你我相擁的那個夜晚?”
話音未落,蕭聽風感覺一股掌風襲來,他抿着笑意着躲開,只是抓着她手也未鬆,林晚兒白袖微拂,手中赫然出現一柄短刀,短刀在指尖繞了一圈,帶着一股寒光向蕭聽風刺去,蕭聽風見狀笑意未變,身子微微後傾躲避了林晚兒一擊。
空出的那隻手也未閒着,從側勾來,竟是握住了她的另一隻手。
林晚兒小臉慍紅,怒不可偈,蕭聽風瞧着她的模樣,竟是嬌俏的很,不禁有些好笑。
兩人僵持不下,林晚兒又見蕭聽風眼含笑意,怒意越加濃烈,掌下默運暗勁,頃刻間迸出一招驚濤駭浪的勁力。
蕭聽風感覺勁力拂面,吹的墨發翻飛,臉上的笑意卻是未變,林晚兒咬牙待加強臂上之力,忽覺對方一手陡鬆,自己一股勁力突然落空,身子不由主的向前撲出,蕭聽風扶住她的腰肢,平地旋空而起,雙雙落入木橋上。
林晚兒被他行爲所激,怒氣上衝,剛要再次起掌,眼波掃過蕭聽風身後屋子內,手上的動作一凝,臉色驟變,蕭聽風見狀眸子一疑,也回頭看去,這一眼也着實驚了一跳。
木橋陡高,屋內燈火通明,二人站在橋上可以將屋內投到窗紗上影子看的一清二楚。
那窗上兩條影子竟是一個懸在屋子半空的一個孩子,三尺見高,身上的披風隨風搖擺,一雙張牙舞爪的小手正緩緩向下方抓去。
林晚兒看着下方的影子,那是一個人的影子,看着窗上無任何動作的影子,便能感覺到屋裡的人此時正呆楞仰着頭看着半空那個詭異的孩子。
兩人對望一眼,那是陳騰飛的房間,不由分說,二人立刻展開輕功向他的屋子掠去,林晚兒手腕一番,手中的短刀化作流光竄過窗紙刺向那小孩。
可是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短刀竟從小孩的身體裡穿了出去,就像刺進空氣一般,那小孩動作未停,竟是毫髮未傷,對他絲毫沒有影響!
二人皆是大驚,腳下更快了,可是還是晚了,二人清楚的看到那小孩一雙小手,將陳騰飛的頭一把拽起來,抓在手裡。
林晚兒心中大駭,奔到門口一掌將門擊的粉碎,二人竄進屋內,那小孩已然不見。
只剩下陳騰飛的身軀,卻是沒了頭顱,鮮血順着脖子汩汩流下,染盡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