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淡,風悽。
天黑盡,林晚兒沒有回客棧,換回男裝的她一人在永安城街頭徘徊着。
涼薄的月色悽慘慘灑在紅磚綠瓦,樓閣飛檐之上,給眼前這一片繁盛的永安城晚景增添了幾分惆悵失意。
不過,永安城夜市倒是繁華,花燈如晝,擡眼粗粗看去,人頭攢動,雜亂無章,再細細瞧着,卻不難看出這永安城的夜市繁華,竟不遜色於京城。
林晚兒隱在鬧市偏僻一角,身子半倚在巷壁上,月色灑落幾多惆悵幾分清冽,細膩地流淌於她月白的素衣白裳,林晚兒擡目瞧着滿街繁華熱鬧卻是與她無關。
晚風吹起她垂在腮旁的青絲,她輕輕閉上眼,嘴角勾了勾,竟是有些嘲笑自己,她何曾如此狼狽過,即便刀光劍影,離奇詭案都不曾愜過,如今,倒是愜了自己的心。
“是你。”
一道男聲突然在林晚兒耳邊響起,聲線微涼,有些陌生。
林晚兒皺眉,擡起眼警惕的看向身邊突然駐足的人。
竟然是他。
林晚兒斂下心思,正了身形,擡起眉眼淡淡一笑,雙手抱拳,輕聲道:“竟是捕頭大人,小生有禮了。”
那青年捕頭劍眉星目面容有些清冽,聞言也是勾脣淡笑,隨意的擺了擺手,道:“在下岑寂,林公子喚我名字便好。”
林晚兒收回手,淺笑的點了點頭。
岑寂瞧着林晚兒眉眼溫潤如畫,眸裡是一汪清明卻藏着傷感的心緒,他輕挽了衣袖開口問眼前的白衣少年:“林公子可是有心事?”
林晚兒微微一怔,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隨即淡淡的笑開,輕聲道:“夜黑無事,想着永安城繁華,便閒來走走,岑捕頭也是想來逛逛這熱鬧的夜市麼?”
岑寂聞言一宇劍眉微皺,雙眸閃耀着犀利的光芒,隨即眉頭又舒展開來,點點頭提議道:“不如同行?”
林晚兒輕頷首,擡步與他比肩而走,走進了繁華中。
林晚兒側目仔細瞧着岑寂,見他眉頭微攢,心事鎖眉,想了想問道:“可是案子還沒有線索?”
岑寂側首瞧着她,微嘆口氣,道:“兇手至那案子後再未露面,而那死者又是孤女,毫無線索可言。”
林晚兒眸子一凝,看來兇手此案做的是滴水不漏,毫無破綻了。
“林公子,那綠光鬼面你可看清楚了,可是一個女人的臉孔?”
岑寂突然駐足,擡起眸子灼灼看着林晚兒,開口問道。
林晚兒低眉想了想,道:“看清楚了,雖是天黑月暗,可那綠光卻是明亮異常,的確是一張女人的臉。”
岑寂劍眉下黑色眼眸像灘濃得化不開的墨,亦常凌厲,恨道:“看來,兇手不簡單了,沒頭沒腦的不可能殺死一個孤女,我想他還會再次犯案的,可惜,到現在竟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林晚兒也不禁有些着急,晚一天抓到兇手,就意味着會多一個人要遇害,她擡起頭,聲音清冽卻擲地有聲:
“岑捕頭,若有需要林某願助一臂之力。”
岑寂輕輕頷首,眸裡劃出一抹感激,道:“有勞公子了。”
林晚兒綻脣笑笑,啓脣正欲答話,突然身旁一聲陰森蒼老的叫賣聲打斷了二人談話。
“栗子,好吃的糖炒栗子……”
林晚兒轉頭,看見一佝僂老人低着頭叫賣着,花白的頭髮雜亂不堪,一縷縷黏附着,遮住了老人的臉,老人渾身沒有多少肉,乾瘦得像風乾的臘肉。
她胳膊上挎着一個籃子,用碎花藍布掩蓋着,一陣陣栗子香氣從碎花藍布裡竄出。
老人沒有擡頭,只是輕輕的擡起乾癟的胳膊湊近林晚兒身旁,聲音從雜亂的頭髮裡傳來,嗚嗚咽咽的有些瑟唳。
“公子,買點栗子吧。”
林晚兒沒由來的一陣冷顫,老人骨瘦如柴,手上已經皮包骨頭,在夜色裡竟有幾分恐怖。
林晚兒蹙眉,伸手從袖子裡拿出幾枚銅板,遞給她,道:“給我來一包吧。”
老人點點頭,慢慢伸出手顫巍巍從籃子裡拿出一包糖炒栗子,手上的方向一轉,卻是緩緩放在掩在頭髮裡的鼻子旁細細的嗅了嗅,嘶啞的嗓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從喉頭摩擦,有些刺耳,道:“真香啊……”
說完才伸手將栗子遞到林晚兒身旁,林晚兒皺眉,她對這個老人毫無好感可言,她身上竟透着一絲詭異。
“擡起頭來。”
林晚兒身旁的岑寂突然開口道,聲音冷冽而警惕。
那老人聞言竟是輕輕笑出了聲,收了手緩緩擡起頭,花白的頭髮中露出一張死肉外翻疤痕交錯的臉!
那是一張極其恐怖的臉,臉上皮肉像是被人扒下去,只剩下一雙空洞的眼珠子,佈滿血絲的眼睛看着她二人,瞳孔中似乎藏着一把刀,縮癟乾裂的嘴裂開,桀桀笑起來異常恐怖詭異。
林晚兒看到這張臉倒吸一口氣,倏地從袖中滑出一把短刀,那老人笑聲未斷手上動作卻是靈敏,一把將胳膊上的籃子打橫一劃,栗子飛出砸向二人,老人騰空而起,從懷裡射出一把小刀,桀桀的笑聲越烈,隨即一聲尖厲刺耳的聲音傳來:“戲子君陌,仇怨來尋,死十人,方泄我心頭之恨!”
林晚兒伸手接住那把小刀,老人已然不見,街上熱鬧的人羣看到這一幕紛紛嚇的抱頭鼠竄,狼狽而逃。
岑寂沒有去追,他伸手摘下小刀上的字條,急忙打開,林晚兒瞧去,只見上面畫着一張日出東方的小圖。
上面寫着,一天之內破解圖之謎,可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