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兒聞言一時間愣在那裡,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微睜雙瞳,卻是勉強勾脣笑了笑,道:“蕭聽風,你在說什麼?”
蕭聽風正了神色,擡起桃花眼直直望進林晚兒微驚的水眸裡,他想讓她看到他眼中的真誠,他一字一句道:“我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林德邦這個人。”
林晚兒臉色倏地慘白,好像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得笑話一樣,她突然就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她猛地擡手拂掉蕭聽風的落在她肩上的手,冷聲道:“蕭侯爺可真會開玩笑,我難道會記不住我父親的名字麼?我們一起生活了八年,他的音容笑貌皆在我眼前,你現在卻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這人,侯爺是當我林晚兒是傻子麼?”
蕭聽風輕輕搖頭,復伸手拉住她,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在她頭上輕嘆道:“晚兒,我知道你不相信,可你要知道,你父親他既然能夠沾染皇族,他會是普通人麼?”
林晚兒心裡猛地一震,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可她不願相信,她寧願相信父親還是她記憶裡那般溫暖和藹,給了她八年幸福的四口之家。
她推開蕭聽風的懷抱,擡起明澈的眸看向他,抿脣道:
“就算,我父親不是普通人,但也絕非壞人。他的死定然隱藏了一個極大的秘密。”
蕭聽風看着她的眼,微微一聲嘆息將手收了回去,卻並未言語,緩緩起身,走到窗下負手而立。
林晚兒瞧着他的背影竟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感覺,那是一種冷漠,疏離甚至是一種遙遙不可及的王者風範,林晚兒突然覺得,他很陌生。
良久,蕭聽風緩緩回身,輕擡眉目看着他,眼光犀利而溫和,眸底升騰的兩種截然不同之色竟融於一體,卻是毫不違和。
“晚兒,你說的對,你父親是好人,可這世上本就無好人與壞人之說,有的只是立場而已,你若不信我,你可以去你父親的祖籍去查,看看族譜上有沒有他的名字?”
林晚兒貝齒輕咬脣瓣,倔強的擡眸,沉聲道:“當然,此事我自然會去查,只是……”
林晚兒頓了頓,凜起眉眼看着蕭聽風,一雙漆黑的眼瞳,深邃如碧淵,卻透着絲絲細小如針的鋒芒,扎得蕭聽風心裡一慌,他聽見她說:“蕭聽風,我知道,我林家滅門之案,前因後果你一定知曉,既然你說,此事與你無關,你爲何不將此事始末告知於我?”
蕭聽風別開她的視線,眸光碎碎流轉卻不知如何開口,他猶豫片刻,才橫起眼看着她,輕聲道:“晚兒,你這麼些年你走南闖北破了多少案子,難道還不知,所有事件背後的真相不都是最殘忍的麼?”
林晚兒聞言淡淡垂目,眉心卻斂了一絲倔強,她擡眸看他,緩緩道:“蕭聽風,你我相識許久,可到如今你還是不瞭解我,我林晚兒是個拿得起放得下人,不是遇到一點挫折就打蔫兒的人,若你認爲我連真相都無法面對的話,你也太小瞧我林晚兒了。”
蕭聽風看她如此倔強,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嘆道:“罷了,我知你脾氣,唉!事到如今,我只能告訴你,你父親不禁與皇族有染,更沾染了臥龍王!”
林晚兒猛地擡頭,杏眸驚的睜圓,久久怔愣不已,什麼……她聽見他說臥龍王?
“臥龍王?”
林晚兒喃喃重複着。
蕭聽風一雙桃花眼眸底散發着一絲苦澀,他朱脣微抿,輕聲道:“的確,就是他。此人極其神秘,我也只是聽說卻從未見過,晚兒,若你父親真的與他有關,你還會認爲他是一個好人麼?”
林晚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蕭聽風的一番話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又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冷到四肢百骸,冷到全身麻木,好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道:“我不相信,你騙我!你騙我!”
蕭聽風瞧着她的模樣微微嘆息,脣角漾起一抹淡淡的苦澀,掩蓋了眸子裡的不忍心,他輕聲道:“晚兒,有些事還需要你自己來破解,只是真相太過殘忍,你要不要知道,你自己想清楚。時間不早,我要走了,你,好好珍重。”
說罷,他深深看了一眼林晚兒,那一眼神色複雜,隨着他輕輕一聲喟嘆,轉身便離去。
林晚兒瞧着他的背影漸漸模糊,直到眼中的那抹紅全部消失,可她仍然別不開視線。
她心中略略慌神,緩緩低下頭,捂住胸口,心頭像狠狠地抽了一鞭似的,一陣一陣抽痛,那痛意直延到心肺...頓了一會兒,她星眸漸漸朦朧,騰起水霧,眼淚順着顫顫的睫毛,滾落到心尖裡。
——
這日清晨,微風輕拂,浮雲淡薄,日頭暖暖的照向世間,可林晚兒卻覺得很冷,冷的她心頭微顫。
林晚兒一夜未眠。
這日,她早早便開始收拾了行李,明月起牀後瞧着她忙碌的身影,竟是不解問道:“姐姐,你收拾行李,這是要幹什麼去?”
林晚兒手下活計未歇,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輕輕道:“出門。”
明月一聽眼睛倏地亮了起來,急忙殷勤的攬下林晚兒手中的活計,面露喜色道:“太好了,又要出門了,姐姐,你歇着,我幫你收拾。”
忽而,明月頓了頓,突然想起什麼歪着頭,看着林晚兒突然大叫道:“姐姐,我們要離開麼,可這裡的事情完結了麼?”
林晚兒坐在桌旁,悠然的爲自己斟了一杯茶,這才慢慢道:“結束?我想,這纔剛剛開始呢。”
明月摸了摸腦袋,對她的話捉摸不透,索性不去想了,繼續歡快的收拾起衣物來。
而這時一陣敲門聲倏地響起,林晚兒起身開門,原來竟是林子峰和晉小二來向林晚兒辭行。
林子峰有些不捨,他看着林晚兒,將眸底那抹癡戀藏於心底,擡起手微拱手道:“晚兒,這一去不知何時相見,你一人在外好生照顧自己。”
林晚兒眼底一抹感動流連,點頭應着道:“你二人一路小心,後會有期!”
客棧裡又剩下她二人,林晚兒結了帳便隻身去了城郊。
明月在身後竟然追不上她,急得大喊道:“姐姐,你要去哪兒?”
林晚兒頭也不回,只是清淡淡的道:“你在城門口等我。”
明月瞧着她的身影漸漸模糊,氣憤的嘟起嘴,直跺腳。可惜,林晚兒竟是用了輕功,她實在追趕不上,看着她的身影,明月也是好奇,姐姐今晨的確反常,可是她一時竟也說不出爲何,罷了,她還是去城門等她。
林晚兒一路心情沉重,她感覺前方一張巨大的網將她陷在其中,她走的每一步都在這密網的計算當中。
可她偏偏就是一股不服輸的性子,既然她被桎梏在網中,那她就要反擊!
一張鐵網又如何,她遲早撕開一條口子來。
她到要看看,究竟誰更倔強!
林晚兒漸漸停下腳步,眉眼俱冷,擡眼看着眼前樓閣微微失神,紅色的大門透着古韻,白玉階上滿是那飄蕩下來那令人心碎的落英。
林晚兒瞧着滿地落英,微微傷感,她自己又何嘗不像那一地的落英麼?
林晚兒拾階而上,走到門口剛要擡手叩門,那硃紅色的大門倏地吱嘎一聲,緩緩打開。
林晚兒冷冷勾脣,起身走了進去,庭院裡綠樹成蔭,倒是涼爽,沒走幾步,便看見她要找的人在樹下納涼。
般若輕輕躺在貴妃椅上,一手搖着芙蓉扇,眼神清冽的直視眼前直直走來的林晚兒,手中把玩着芙蓉扇柄,眼眸裡閃過一絲陰冷,輕微的冷哼一聲:“你還真是膽大,竟然敢來找我,你不信我一掌拍死你麼?”
林晚兒明眸微動,朱脣輕啓道:“你不會的,臥龍王還有事情等着我做,怎麼捨得殺我?”
般若心裡猛地一顫,手中的芙蓉扇竟是脫手掉落在地上,她顧不得那扇子,直直站起身來,連聲音都有些顫抖道:“你,你都知道些什麼?”
林晚兒半眯起眼睛,看着般若的異樣,心裡隱隱覺得,此事絕不簡單!
她勾了勾脣,直直看進她瞳裡,冷聲道:“我還能知道什麼,不過是你們用來威脅,對付蕭聽風的工具罷了!”
般若素手在身側漸漸收緊,可心裡卻稍稍放下心來,她側過身子,避開她的眼,道:“你來找我有何事?”
林晚兒緩緩開口,清冽的聲調,彷彿珠玉落地,不帶任何語氣,道:“林德邦你可認得?”
般若聞言身側握緊的雙手更用力一分,指節竟然泛了白,她光潔的額頭此時泛着細密的汗珠,林晚兒瞧着她的模樣,心中冷哼。
看來,此番她是來對了。
“我不認得。”
般若緩緩開口,聲音歸於平靜,面色也漸漸鎮定下來。
林晚兒冷眼瞧着她,心中冷哼,緩緩道:“既然不認得,那你便同我一起去認識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