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同走後，王清華就昏昏然躺在牀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到幾點，忽然感覺外面客廳裡好像有動靜，着實嚇了一跳，腦子一下子清醒了，悄悄從牀上爬起來，心想，誰會這麼大膽呢。把門拉開一條縫隙，往門外看去，卻發現馬妮在外面收拾，鬆了一口，也不想理她，轉身重新躺倒在牀上呼呼又睡去了，一覺睡到天亮。直到馮立傑敲門，才從牀上爬起來。
放馮立傑進來，洗漱完畢，在餐廳裡隨便吃了點東西，已經差不多八點了，匆匆趕往市委。上樓的時候，正好碰上萬重山從樓上下來，兩個人握了握手，卻無話可說，互相笑了笑，各自走了。
上樓梯的時候，王清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不想萬重山也正好回頭，兩個人四目相對，就是一陣錯愕，馬上又互相笑了笑，避免了彼此的尷尬。
馮立傑就在後面趕了兩步，低聲道：“最近萬市長好像往市委這邊跑的很勤，也不知道有什麼事兒。”話只說了一半，並沒有把想要表達的意思完全給王清華表達出來，他想王清華能體會到他的意思。
“是嗎？”王清華邊走邊道，好像並不太在意，其實心裡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萬重山最近確實往市委這邊走的勤了。過去十天半月，只要不開常委會，萬重山是不會到市委這邊來的。現在竟然隔三差五就來一次，而且每次來了，都要去廖天明辦公室坐坐。王清華當面碰上過兩次，自己進去了，萬重山就起身告辭。
難道是廖天明和萬重山又形成了一個陣營。王清華不無疑惑地這麼想，可又覺得這種事情不大可能，廖天明和萬重山是水火不相容的，這麼可能走到一個陣營呢。然而很多事情都難以預料。或許這段時間的那些傳言是真的，廖天明和萬重山要雙雙落馬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兩個人重新組成一個戰鬥堡壘又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想着，已經到了辦公室門口。馮立傑急忙上前開了門。廖天明卻從身後叫王清華。廖天明應該是剛從衛生間回來，兩隻手還是溼漉漉的，應該是剛剛洗過。
“廖書記有事嗎？”王清華轉身跟廖天明站在一起，微笑着看着廖天明。
“啊，”廖天明含糊地應了一聲，卻不說什麼事兒，“到我辦公室說吧。”說着徑直在前面走了。王清華本想跟過去，腳都邁出去了，又轉身進了辦公室，要是這樣跟在廖天明後面，自己未免太不值錢了，成了廖天明的狗了，讓廖天明呼來喝去的。
進了辦公室，馮立傑就衝王清華笑了笑，笑的有些神秘，接着給王清華泡了一杯茶。王清華一直沒有理他，反倒覺得馮立傑有點太自作聰明瞭。不是領導所有的事情，當秘書的都可以猜測的。
王清華一邊品茶一邊道：“馮秘書，今天要是沒什麼事兒，你去組織部看看，幫吳部長搞好接待的事情。另外你準備的彙報材料我已經看過了，沒什麼大問題，你再潤色潤色。”
馮立傑應了一聲出去。
又在辦公室磨蹭了一會，直到馮立傑給自己倒的那杯茶喝完，王清華才夾起筆記本，往廖天明的辦公室走去。
廖天明這段時間的游龍八卦掌玩的越來越少了，王清華敲門進去後，廖天明正在低頭看一摞文件，頭也沒擡，似乎就知道是王清華進來了，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而是伸手給王清華示意了一下，嘴裡只說了一個字：“坐！”就繼續批閱文件去了。
王清華也不客氣，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也不看廖天明。馬勇進來倒水，王清華只看了一眼，也沒有跟馬勇說一句客氣話。他不知道爲什麼要這樣做，總覺得今天就應該這樣。廖天明不是想涼自己嗎。那好，咱們就一涼到底，連你的秘書也一塊涼一涼。
坐了一會，王清華又覺得這樣做似乎並不太妥當。廖天明想要涼自己，是因爲廖天明心裡有了芥蒂，如果自己也針鋒相對的涼下去，顯得自己對廖天明真的有什麼不滿似得。特別自己開始處理梅家灣鄉黨委書記尤龍的事情後，廖天明和萬重山好像對自己都有了看法。有什麼事情，廖天明跟自己商量的也少了。
這樣想着，王清華臉上的表情又開始慢慢舒展開了，挪動了一下身體，乾巴巴地問了一句：“廖書記，最近身體還好吧。”問完了又開始後悔了，自己怎麼平白無故問廖天明的身體呢。自己幾乎犯了一個常識性錯誤，誰都知道官場是不能隨便問領導身體的，處分領導真的生病了，就是真的生病了，也應該說些吉利話。問了，就等於說領導身體不行了，應該退居二線了。可是話一出口，也收不回來了，只好儘量保持自然。
“哦，”廖天明似乎並不在王清華問這句話，擡頭看着王清華呵呵笑道，“還行吧，就是腸胃一直不好，老毛病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廖天明說着把桌子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接着道：“劉寶山同志馬上就要下來了，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吧。”
王清華點了點頭，廖天明繼續道：“劉寶山同志的這次調研，對我市的發展至關重要，特別是在基層黨建和農村發展這一塊，可能會給我們y市今後的發展有一個定位。所以，我們要特別的重視，千萬不能疏忽大意。”
廖天明說着，雙手交叉，又開始玩自己的游龍八卦掌了，也不看王清華，好像是自言自語道：“對於劉寶山同志的視察，首先就是搞好接待工作。當年總理就經常過問接待的事情。接待無小事嘛。”
王清華就覺得廖天明的話有些牽強附會了，總理日理萬機，怎麼可能沒事幹總過問接待點事情呢。廖天明大概以爲總理跟他一樣，整天坐在辦公室玩游龍八卦掌吧。想着，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再則，廖天明說的雖然含蓄，卻讓人一聽就能聽明白。劉寶山這次下來視察，恐怕不僅是爲了看看y市的基層黨建和農村問題，更重要是代表省委的意思，來考察他廖天明和萬重山的了。
廖天明和萬重山這些年在y市明爭暗鬥是家喻戶曉的事情了，省委的相關領導不可能不知道。這種鬥法，必然會影響到y市的經濟建設和社會穩定。考慮把他們兩個同時換下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是啊，接待無小事。我已經讓吳明舉同志去辦了。昨天吳明舉同志還跟我彙報了一下，工作做的非常仔細。你就放心吧。”王清華順着廖天明的意思應了一聲。
“嗯。”廖天明應了一聲，停頓在那裡半天不說話，過了很長時間，才道：“承過縣委……”只說了四個字又停下來，眼睛虛無縹緲地看着前方，好像只是隨便提一下。但是王清華知道廖天明絕對不是隨便提一下，而是有什麼不便說出來的話，只是想提醒自己一下。
既然廖天明不明說，王清華也不說，只裝糊塗不知道廖天明要表達什麼意思，看這廖天明等待廖天明的下文。
過了一會廖天明才接着說了起來，話題卻轉移了道：“現在市裡的情況變得越來越複雜了，一些人開始在下面造謠生事，說的話非常難聽，你這個副書記要多留意一下，必要的時候要採取非常的措施，壓制壓制。”
廖天明這是在說這段時間的謠言四起的事情，不過謠言畢竟是謠言，不能明說。明說了就等於說是他廖天明已經開始這些謠言的真實性了，甚至不能表示自己知道這些謠言的存在，只能含蓄的表達一下。
王清華還是裝糊塗，表情鬆鬆垮垮地，只當是廖天明隨便一句話，點了點頭，也不是明白廖天明所說的意思，也不是要執行廖天明的決定的意思。因爲廖天明的話本身就沒有辦法執行，沒有指明具體的人，也沒有指明具體的事件。
又坐了一會，沒有什麼說的了，王清華起身告辭。廖天明只點了點頭，也沒有站起來。
從廖天明的辦公室出來，王清華就覺得廖天明實在有些可笑，連中國的老祖宗都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個道理。而廖天明卻總是疑神疑鬼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的非常的神秘，結果一下子就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了。這就難怪市委常委中對他廖天明形不成向心力了。
回到辦公室，就接到了錢坤的電話。錢坤在電話裡說，他們幾個已經回x市了，同時給王清華轉告了一句他父親的話，他跟首都的李老是故交，權紅河是李老的老部下，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帶王清華去首都找找李老。
這個李老是何許人也，王清華並不知曉，也不需要知曉，只要弄明白錢坤的意思就是了。或許在關鍵時刻這個李老還真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王清華就對錢坤道：“你回去以後麻煩讓你父親安排一下吧。”言盡於此，再沒有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