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明家小姐
明尚書府,水町院。
“二小姐,史小姐和幾位小姐來尋小姐一同去燈湖,現在花廳用茶,夫人讓奴婢來請二小姐過去。”明夫人房裡的大丫鬟湖鳶隔着粉色珠簾恭敬的稟道。
自內間的雕花鑲邊銅鏡內,映出一張絕美的嬌容,鏡中之人輕啓朱脣:“知道了,你先下去罷。”
“是,奴婢告退。”湖鳶輕聲應下,垂首退了出去。
“小姐,您要去燈湖?”明水浣的貼身丫鬟靈茜不甚確定的問道,往年明水浣從來不會去那般噪雜的場合。
“史小姐她們既然親自過府來尋我,娘又喚了湖鳶來通報,我若拒了,未免失禮。”
靈茜微微點頭,心下思量着:小姐行事向來重禮數,可史家小姐那一幫人,未免就有些不入流了,哪裡能配跟小姐交好,她們巴結小姐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可小姐向來都恰到好處的拒了。
小姐這回答應,應是夫人請人來喚的原因吧。
畢竟,夫人對小姐不願過多結交官家小姐公子的行爲,一直頗有微詞,若是夫人借題發揮,又是一件麻煩事,靈茜思及明夫人那副性子,不由低低嘆了口氣。
待三滿把馬車停好之後,蘇燁便領着蘇葵和向珍珠一道向着燈湖方向走去。
由於今日是燈湖節,自有燈湖會的專人負責安全,且即使帶上暗衛也極容易被人潮衝散,再者說有蘇燁這個貼身保鏢在,蘇天漠一顆心也還算放的穩當。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遠遠便可看到環着燈湖一圈的柳樹上,都懸着明亮的燈籠,把燈湖周圍照的通亮,人影攢動,談笑聲不絕於耳。
湖邊用來掛燈的柳樹,無一不是有了好些年頭的,且看那需得兩個漢子才能環抱得過來的粗壯樹身便可得知。
自打先皇祭日那天下了場小雨,之後又陰沉了幾天後,天兒便好了起來,夜空中的一道明晃晃的銀河散發着銀灰,左右各一顆星子遙遙相望。
很小的時候,蘇葵一直認爲在七夕之時,牛郎織女星便會搭着鵲橋相聚,那兩顆星星自然會靠在一起。可自打八歲那年的七夕,她一人呆在孤兒院晾衣服的陽臺上直到天矇矇亮,也未能見兩顆星星“依偎”在一起。
打那時開始,她便認定這是騙人的,它們的距離連變都未變,甚至中間隔着的銀河更加清晰了許多,如何又能相聚?
“蘇公子來了!”
“呀!真的是蘇將軍!”
“蘇將軍?在哪兒啊!”
蘇葵被耳畔響起的驚喜地低呼聲給拉回了視線,方見有不少姑娘狀似無意的飄來愛慕的眼神,蘇葵琢磨着若是沒有華顏公主在,只怕膽兒大些的甚至會撲上來告白。
蘇葵扯了扯蘇燁的衣袖,笑着道:“哥,其實爹的擔心也有情可原,你如今也該是成家了,這些個姑娘你竟沒一個瞧得上的?”
蘇燁直言道:“幹嘛非要急着成親,我覺得一個人倒是好得很。”
“爹若知道你這想法,定又要把他的馬鞭給拿出來了...”
蘇燁雖知蘇葵在說笑,但想起蘇天漠那連石頭都能抽的粉碎的鞭子,還是覺着後脊背有些發冷:“...你敢告訴爹的話,我就日日給你買上一串糖葫蘆,看着你吃。”
蘇葵同樣覺得後脊背有些發冷:“呵呵...成親這事確實急不來,我也覺着一個人甚好,甚好...”
“你們倆絮叨什麼呢?快看那裡是不是猜燈謎的?”向珍珠唯恐去的晚了,那一百盞燈早被人給猜光了。
“恩,這便是猜燈謎的處了。”
蘇葵順着她的視線望去,便見一個大約一人高的硃紅漆木架,有十來米的長度。
有幾個年輕的男子身穿硃紅色大馬褂、下着黑色寬鬆綢褲,腰間和腳腕處用紅緞子綁得很緊,看起來倒是應景的很,精神而又喜慶。
幾人正往木架上挨個掛上各色的燈籠,上頭勾勒着的圖案也不盡相同。
猜燈謎雖還未開始,但已有不少人圍在旁邊了,或是等着猜燈謎的,亦或是來湊一湊熱鬧的。
“咱們趕緊過去,莫要全被她們給搶光了!”向珍珠拽起蘇葵的手,急匆匆的往人堆裡快步走去。
“搶什麼搶啊?你以爲是跳樓大甩賣啊!”蘇葵掙了掙被向珍珠攥的生疼的手腕,忍不住的咕噥着。
蘇燁見向珍珠橫衝直撞也疾步跟了上來道:“珍珠你慢些,猜燈謎還未開始不必這般心急....”
向珍珠回了回頭道:“蘇大哥,咱們先搶在前頭,免得待會人多了擠不進去!”
幾個掛燈籠的男子似乎已是見慣了這場景,不急也不燥的掛着燈籠,只待蘇葵三人傻站了半刻鐘的時間,幾人方把燈籠掛完,復又有一人拿起一個金色漆邊匾額,掛上燈架的最高處,上頭僅一個硃紅色的大楷字:謎。
一切就緒之後,一位長相白淨的男子胸前用紅緞掛着一面老銅鑼,走上前敲了幾聲,一副熟稔的口氣道:“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燈湖節,想必大家也清楚這規矩,畢竟尋花燈的名額只有一百名,爲了講究公正,纔開了猜燈謎這項,只要是在半柱香的時間內答的出答案,便可入圍尋花燈!”
頓了頓又道:“猜燈謎即刻便要開始了,請諸位姑娘排好隊,插隊者一律謝絕參與,圍觀的各位也請遵守咱們燈湖會的老規矩,不可出聲提醒、議論,否則將被逐出場外!”
衆人一陣附和,畢竟大多都不是頭一回來,也知這些規矩。
姑娘們也都急忙開始排起了長隊。
“你是我後面的!幹嘛插隊啊!”一個氣憤的女子聲響起。
“你才插隊呢!你有沒有長眼睛啊,明明是我先來的!”
鑼聲又響起,傳來那讀燈男子一板一眼的聲音:“肅靜肅靜!再吵的話就按規矩請二位姑娘出場了!”
“哼...”先開口的女子氣惱的低哼一聲,狠狠的瞥了一眼站在自己前面的姑娘。
被蘇燁護着的蘇葵和向珍珠輕鬆的排在了第二十多位的位置,本來還有意見的姑娘,可見是蘇燁,竟還非常大度的讓蘇葵和向珍珠站到自己前面去,蘇葵和向珍珠自然也不推辭。
“阿婆,您站在那邊看就可以了,免得待會擠到您了。”蘇葵見右邊一個拄着柺杖包着青藍色頭巾的婆子,只奮力的往隊伍中擠來,出聲提醒道。
但那婆子竟大有老當益壯的模樣,竟搶在了身旁幾位年輕女子的前頭擠了進來,走到蘇葵旁邊板着臉道:“哼,我也是來猜燈謎的!”
隨後便悠悠的排在了後頭,讓蘇葵一時目瞪口呆。
立在外側的蘇燁見狀笑了幾聲:“這很正常,燈湖會並沒有年齡限制。”
蘇葵後面的向珍珠探出頭道:“那萬一尋着我花燈的人是一個七十歲的老翁,我便一拳把他給打昏!”
隨後又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道:“我的花燈,可是要被慕公子給尋到的...”話罷便左顧右看,在擁擠的人羣裡搜尋着,盼着那抹白色闖入視線。
蘇葵哂笑:“打昏?還是等你先過了燈謎,再想這茬吧!”
不遠處的明水浣、史紅藥一行人招搖的走了過來。
當然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招搖,明水浣這種才貌家世皆是上乘的不能再上乘的美女自然是走到哪裡都會引人注目,這是一種被招搖。
“讓開讓開!撞到明小姐史小姐你們賠得起罪嗎!”幾個史紅藥帶來的家丁,走在前頭粗着嗓子吼道,而這便是史紅藥的招搖。
衆人雖是擠得很,卻也儘量給她們讓出個道來,史紅藥的蠻橫就同明水浣的美名一樣,都是王城裡人人皆知的事兒。
“明小姐,那邊便是猜燈謎的了,自然來了咱們也去湊一湊熱鬧,明小姐是咱們大衛國第一才女,猜個燈謎還不是手到擒來嘛!”史紅藥今日很是意外真能請動明水浣,一掃這一個月來因爲沒能整死姚敏的鬱氣。
畢竟自己再如何折騰,身邊的人如何對自己阿諛奉承,可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個侍郎的女兒罷了。
可明水浣的父親卻是官拜一品的兵部尚書,姨母又是已故的皇后,身份不必言說,外貌和才氣更是名動大衛,無人能比。
雖史紅藥也是嫉妒的,可也清楚明水浣這類人,不是自己能嫉妒的,更是嫉妒不來的。
自己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巴結她,若真攀上了明水浣,那在王城貴女圈裡,那可是再大不過的乘涼樹了。
方纔又在路上聽聞有人談論蘇燁也來了,更是覺得樂不可支,一頭金釵隨着身形晃動,過於濃妝豔抹的臉笑得頗爲慘烈,讓人見了總覺得與軟香坊的李媽媽年輕時候的模樣有着幾分相似。
奈何史紅藥卻絲毫不以爲然,由於本身品味就有些偏離正軌,偏生成日裡又被一堆人讚美着,簡直是被誇到了天上去,哪裡又會覺得自己有不美的道理?
明水浣始終保持嫺靜的笑容,任由她們如何攀談,只偶爾答上幾句。
本就是美的天怒人怨,在史紅藥的陪襯下,一身淡雅淺綠的明水浣更是讓人覺得不似凡塵女子。
這樣的兩個人走在一起,難免會讓人生出對比的心思來,可對比完方又覺得,委實是沒什麼好對比的。
在衆人擁簇下的明水浣,坦然的接受着衆人的或愛慕或羨慕嫉妒的眼神,美極的眼底不可查的閃過一絲得意。
畢竟再美也是人,既活在俗世,不管大貧大富卻都逃不過虛榮二字,只是多與少、承認不承認的區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