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玉好脾氣地柔聲道:“我怎麼會,月兒你不相信我麼,我幾時拿你當丫頭看過。”
“哼!你還不是經常本公子、本公子的在我面前擺少爺架子,你心底肯定是……”
“唔…..”百里玉一把摟過雲笙月,捂住了她的小嘴,用深邃明亮的眼睛看着她認真警告道:“傻丫頭,你要再敢亂說,下次我可就不是用手來堵你這張巧嘴了。”
“那我走了,你,你會想我嗎?”少女終是鬆了口氣,嬌小玲瓏的身子也軟了下來。
“當然。”
男子笑了,如同春日熙陽般燦爛,少女的心裡暖暖的,十年前若不是他在冰雪中執意要停車,她和母親只怕就會凍死在那寒徹入骨的雪地裡了,只到今天,她還能清楚記得那一日的寒冷,因此極討厭冬天,還好她們長住江南,雖然冬天也偶有小雪,比起北地還是暖和多了。
想着要回記憶中有凍死人般寒冷的晉城去,雲笙月是十二分的不樂意,但母親想回去,百里玉也讓她回去,好個身份還是需要的吧,只是該如何面對那些曾經傷害她們母女的人呢?
母親心地善良、好了傷疤忘了痛,但她雲笙月不會忘,若再敢有人對她施以顏色,她必當十倍奉還,暗暗下定了決心,雲笙月最終答應了和母親一起在那個似乎挺在意她們母女的丞相大人的妥善安排之下踏上了歸程。
“放心,過些日子,我就會去晉城了,那邊的生意我也要去打理的,一到晉城就馬上去看你。”百里玉微笑着將一隻碧綠通透的纖細玉鐲輕輕套上了雲笙月的手腕,“這可是我娘給我的,戴上去再不要取下來了,等着我去接你!”
雲笙月看着那玉鐲開心得幾乎要落淚,她知道這算是承諾了,等她滿十六歲,他就會來接她,不到一年的時間了,很快就會回來江南,到時候她就是最幸福的新娘子了。
想到這些,沖淡了離別的惆悵,他們終於微笑着揮別。
如果知道這樣的分別是一輩子的話,她還會不會走?
原來承諾並不一定能夠實現,她畢竟還是太過天真了吧!
又是一年冬來到,晉城的冬天着實冷洌。
破敗的門窗擋不住絲絲鑽入的寒風,令屋子裡刺繡的兩名女子不得不過一會兒就放下手中的針線搓一搓凍得冰涼的纖手。
“娘娘,天冷,您還是別做了,就讓翠兒自己做吧。”青衣丫環輕聲道,語氣有些歉疚,巴掌大的清秀小臉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眼神卻十分純善溫潤。
對面坐的粉衣女子約十五、六歲模樣,雪膚、瑤鼻,眉不描而黛,脣不點而紅,精緻的五官無論分開來看或合在一起看起來都不算絕美,卻讓人看過一眼還想細看,且越看越耐看,只是這女子年紀雖然不大,卻是婦人打扮,表情十分淡漠,一雙眼睛更是清冷如雪下冰泉,只看向那小丫環時略有一絲暖意。
“不礙事,天色尚早,咱們趕緊再做些出來,燈油不多了晚上不能做,一會兒天暗了咱們也好早些上牀睡覺就是了。”聲音也如那人一般的清冷,語氣卻是柔柔的十分溫和。
青衣丫環皺了皺眉頭道:“娘娘怎麼說也是這勤王府的正王妃,那般狗眼看人低的混帳奴才竟將咱們的用度剋扣至此,娘娘好歹也是相府千金,是太后親賜的勤王妃,就過着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過份了!”
“連累翠兒了……”那勤王妃神情仍是淡淡,並沒一絲變化,手中的針線活也沒停下來。
青衣丫環一把奪下王妃手中的繡品,急道:“翠兒不怕苦,她們要欺負翠兒也就算了,不過多做些份外的繡活罷了,翠兒的命本來就是娘娘救的,若沒有娘娘,翠兒還不知道餓死凍死在什麼地方了,翠兒是看不過娘娘受這樣的苦。”
王妃看着着急的丫環突然輕笑了一聲:“咱們現在有屋住,有飯吃,有衣服穿,這些算不得什麼苦,早叫你不要叫我什麼娘娘了,就叫我姐姐好了,姐姐也不是沒吃過苦的人。”
“娘娘這是什麼話,娘娘可是相府千金,是金枝玉葉,難道還會有沒飯吃,沒衣服穿的時候麼?”小丫頭張大了眼睛,她不過是王妃半年前所救的孤女,跟着王妃在雲家別院住了三個月就陪嫁進了王府,只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相府千金,人雖冷清卻心底善良,於其他事是一點不知的。
勤王妃也沒再堅持做活,嘆了口氣起身緩緩走至窗邊,看着窗外的鵝毛大雪不再言語,那眼神似乎看着雪又似乎什麼也沒看,只一雙秀眉卻越鎖越緊了。
這樣的雪天,雲笙月十分厭惡,只要到了下雪天,她的一顆心就是止不住的寒冷,就象落入冰窟了一般。
雪花,紛紛揚揚,這樣大的雪,只消一兩個時辰就能將這天地染成冰清玉潔的渾然雪白,那綠的樹、粉的梅、本來黑灰的假山、本來青瑩瑩的琉璃屋頂,再也不見了本來顏色。
還有那些無良的、狠心的人們,所犯下的罪孽似乎也被掩蓋起來了,天氣的冷算得什麼,人心,那些笑看着你卻捅出利刃的人早讓她的心變成了千年寒冰。
江南風城,離北地晉城也算遠了。
中間隔了幾百裡地,有無數大小城鎮,還有一條連綿千里的的長河。
要說交通還算方便,因爲並沒有大山阻隔,晉城作爲北恆國的京城所在地,而風城又是最爲繁華的腹地所在,兩城之間的官道十分暢通,有華麗舒適的馬車,母女倆一路不算辛苦,而十年前雲周氏則是在生死徘徊中走過這一條路,雲笙月已經沒有多少記憶,偶爾憶及的都是寒冷和彷徨。
“月兒,累不累?就快要到了。”雲周氏對於回來晉城似乎是欣喜的,雖然在這裡沒有親人,但是打小長大的地方,再說以夫爲天的她,就算在雲府吃苦也是強於寄人籬下的。
無非就是個名份,一份守貞的死腦筋,笙月不喜,但母親吃了太多的苦,她的身體本來就弱,十年前又凍了那一場,幾乎喪命,只因舍不下她這個女兒才能堅持下來吧,在百里家一直有小少爺關照,她們過得還不錯,但十年來也是沒有斷過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