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纔回到攏月軒，還未落坐，芷香便挑了簾子進來。
“小姐，林公子來了。”林赫來了，自從上次師徒兩個入宮參加棲鳳宮宮宴，林赫便彷彿人間蒸發般，突然間銷聲匿跡了。
後來她隨祖父祖母出京去山寺。
昨日她們纔回來，今天林赫便到了。
暖玉覺得有些奇怪。
她讓芷香請了林赫去花廳，她也很快換了衣裙，去花廳見林赫。
暖玉見到林赫，有些驚訝。
林赫這人，向來在意外表，不管何時何地都十足貴公子派頭。當年在甘寧道時，‘玉言公子’四個字，幾乎便代着權貴公子衣食住行的最高規制。可是今天，林赫的衣衫下襬卻帶着褶皺，他的臉色看起來也有些蒼白，好像十分疲憊。相識至今，這麼多年來，這是暖玉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林赫。
暖玉輕聲喚了師傅。
林赫點頭。“發生了什麼？師傅這是怎麼了？”
林赫沒有開口，只是緩緩飲着茶。暖玉也沒有再追問，師徒兩個靜靜坐在花廳裡，過了半晌，林赫緩緩擡起頭。
他細細將暖玉打量一遍，隨後淡淡一笑。“我聽說六皇子纏你纏的緊。”
暖玉臉色有些難看。“師傅從哪裡聽來的？難道不知這樣說，會壞了徒兒的清譽。”“自然是從宮中傳出來的……你也知道我母親和皇后娘娘素有往來。棲鳳宴上六皇子相中了楚家小姐。這謠言如今在京城，便和衛宸在濟北道遇害一樣傳的風聲水起。暖玉，你本事當真不小。”林赫贊。
暖玉可不覺得有什麼值得林赫稱讚的。
“師傅也看到了，我可沒招惹那個六皇子。我對衛宸是一心一意的，心裡只有衛宸。”
“你跟我表衷心有什麼用？如果六皇子執意招惹你，便是皇后娘娘，怕是也沒法子讓六皇子打消念頭。好在，皇后娘娘更屬意盧家小姐。”提起盧小姐幾字，林赫的表情有瞬間的遲疑。正巧暖玉覺得今天的林赫有些奇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所以她將林赫的神情盡收眼底。
“皇后娘娘倒是精明的很。”暖玉輕笑着道。
林赫點頭。“自然，若非如此，她如何坐穩後位。眼下六皇子處境不太妙……太子頗得聖心，而且素有仁厚之名。
而六皇子卻是個紈絝子弟，從小到大沒少闖禍。而且六皇子和太子自幼關係不睦。陛下爲此對六皇子也越發的冷漠，皇后看在眼中急在心裡，可兩個兒子，她都疼在心裡，她倒希望太子和六皇子兄友弟恭，奈何天不遂她願。如今唯有給六皇子找個靠山。
盧家和楚家，在皇后看來都是靠山人選。
只是楚文靖卻偏偏在離京前請皇帝給你和衛宸賜了婚。”
“師傅的意思是，皇后最終會選承瑜？”
林赫搖搖頭。“不一定……似乎選盧家小姐的機率大些。也沒準六皇子是個心有溝*壑的，做着齊人之福的美夢呢。”
暖玉聽明白了，林赫是來提醒他防備六皇子的。齊人之福？真的打的好算盤。
“最近濟北道的傳言越來越兇。無風不起浪，我覺得衛宸在濟北道一定是出事了。至於事情大小便不得而知了。楚文靖有消息嗎？”暖玉搖頭。
“我想也是，那人向來報喜不報憂。他既然沒有消息傳回來，想必濟北道此時定然兇險至極了……”
一個兇險之極，讓暖玉呼吸都滯了滯，似乎連心跳都頓了幾拍。可暖玉臉上還是努力保持着鎮定。林赫一身狼狽的登門，絕對不止是提醒她防備六皇子。便是他不說，她也不會放鬆警惕的。所以，林赫另有目的。
果然，眼見着暖玉不爲所動，林赫撇了撇嘴。
“你這丫頭，年紀不大，卻總擺出一幅老成持重模樣來。一點也不可愛……”
“衛宸覺和可愛便夠了。如果師傅也覺得可愛，衛宸會吃味的。”暖玉答。
林赫面露鄙夷，覺得暖玉這話是故意給他添堵呢。不過想着自己今日登門的目的……“罷了，我和你做這口舌之爭有何用？即解不了濟北道的燃眉之急，也不能保你在京城太平。你只需行事小心些，沒事便呆在府中，有楚老將軍坐鎮，便是六皇子膽子再大，也不敢來楚家找麻煩。只是若衛宸真的有個好歹……你別瞪我，我是好心提醒你。若是衛宸真的出事了，怕是楚老將軍也護不住你。你要知道，如果衛宸在濟北道喪命，你少不得要背上個‘剋夫’的名聲……到時候京城誰還願意娶你進門，再加上你和六皇子這些風言風語。
也許，嫁進皇家，是你唯一的出路。”暖玉沉默着。
林赫輕嘆。對於暖玉，他是真心喜歡她的才華，不想暖玉最終無路可走，真的嫁進皇家。
一入宮門深似海。
皇家便是龍潭虎xue，再加上六皇子的未來晦暗不明。暖玉可以說便真的‘毀’了。何況，暖玉是那人的女兒，他愛屋及烏。
“如果衛宸真的出事，我便終身不嫁。祖父祖母在時，我在他們身邊盡孝。他們若西去，我便尋個庵堂，與青燈古佛爲伴。讓我嫁進皇家，休想。”
上輩子嫁進計家，她落個悽慘結局。
皇家和計家比起來，計家不過是小打小鬧的，皇家……那纔是真正的絕路。暖玉的性子中始終帶着幾分決絕。若非如此，上輩子計宏禮中途迴轉甘寧道，她也不會避而不見了。
在暖玉心中，善但是善，惡便是惡。
一旦她認定的事，便是死，她也會堅信。
嫁給衛宸是她這輩子認定的事。
若衛宸不幸早亡，她便一輩子守着他的牌位。在暖玉看來，這輩子她能得到的，衛宸都已經給了她。衛宸待她好，她也不會負衛宸。不管生，或是死。
林赫顯然被暖玉的話驚到了，好半晌沒有開口。“你這話，真狠。”
林赫本來是想刺激一下暖玉的，沒想到被嚇到的反而是他。暖玉笑笑：“讓師傅受驚了。其實我和衛宸，不過幾字便能道盡一切。無非是，生死不棄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