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楚老夫人瞪了一眼楚老將軍，把暖玉拉到身前柔聲說道。“別聽你祖父的胡言亂語。我們是想着你的親事，還是早定早好，以免夜長夢多。你也看到了，這個朝廷啊……”一旁楚老將軍一陣悶咳，楚老夫人面色微變，話題一轉說道：“也不算早了，你明年便及笄了。咱們齊國的姑娘，大多及笄後便要嫁人了。何況，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啊……”
暖玉明白祖母的意思。
如今皇帝行事朝令夕改，而且絲毫不顧忌臣子的勸阻。
謹妃縱然有錯，皇帝這時候急急下旨處置，明顯便是要趁着楚文靖歸京之前處置謹妃。
這次楚家和衛宸立了個大功。
甭說獎賞了，竟然以這樣的方式迎接凱旋而歸的功臣……
暖玉覺得父親和衛宸一定心寒極了，尤其是父親楚文靖，十幾歲始，便跟在楚老將軍身邊，南征北戰的，身上傷痕無數，他爲了什麼？難道他便不知道疼，不知道苦嗎？他爲了讓齊國百姓能安居樂業，並非爲了皇帝那幾句空蕩蕩的溢美之詞……
他做的，無愧於天地，而他心中，對皇家也忠心無二。
可是皇帝便是這樣對待功臣的。心寒，心寒極了。
暖玉壓下心中澀意，臉上露出嬌羞的笑。“孫女都聽祖父祖母的。”
楚老將軍二人果然十分高興。
楚老夫人立時喊了韓媽媽要去翻黃曆，要挑個黃道吉日。
一對主僕捧着黃曆去外間絮叨了，楚老將軍招招手，把暖玉喚到近前。“丫頭，是不是覺得天家行事太狠了？”
暖玉悶聲點頭。“我替姑姑覺得委屈，姑姑入宮十幾年了，兢兢業業的服侍皇帝……可轉眼間，便被無情的送到聽雨軒。我知道，那裡和冷宮只隔着一道牆。聽說進了聽雨軒的，沒誰活着出來過。皇帝這是在逼姑姑。”
楚老將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血濃於水。母女二人是不是真的能感受到對方的痛意……
文謹疼暖玉是情理之中，可暖玉對文謹，也不像個侄女對姑姑。反倒像是女兒憂心母親。楚老將軍確定沒誰對暖玉提起過。也就是說，小姑娘也許自己猜中了？
暖玉的精明楚老將軍是見識過的。
可是，她真的會憑着蛛絲馬跡，便能猜出自己的身世來。
楚老將軍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問出。便是猜出來，怕也不敢肯定吧。
何況文謹是真心待暖玉好，暖玉待姑姑親近些也是正常。這麼一想，楚老將軍不再糾*纏於暖玉是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是和暖玉提起了齊瑞陽。“……上次那齊小姐來咱們家一通顯擺，又是讓你祖母給她見禮，又是說咱們府上丫頭不及齊家，還讓你愣生生受了她一能訓斥。如今可倒好，據說她直接被趕出驛館。她一個姑娘家，身無長物，幾個丫頭見此，也都捲了包袱各奔東西，棄舊主不顧了。所以說，一時富貴不代表一世富貴。濟北王府以前多囂張，濟北王敢帶着孫女向皇帝討郡主封號。如今結果又如何呢。丫頭，你知道祖父想告訴你什麼嗎？”
暖玉想了想，點頭。“祖父想告訴我，一時的得失並不能代表什麼。我們也不能只盯着一時的得失。富貴的，也許一夕間便敗落。看似壞的，也許一*夜間便成了好的。”
楚老將軍很欣慰。很難想像暖玉那樣的成長環境，竟然能養出這麼通情達理的姑娘來。
暖玉說過，小時候總跟在衛宸身邊。
看來，自己孫女這麼明事理，多半是那衛宸的功勞……
也難怪暖玉對衛宸心心念念。那小子對暖玉倒是真的有心。
“你明白便好。祖父也是一時氣不過，這才動了真怒。如今想想，其實文謹在聽雨軒也沒什麼不好。僻靜，不涉後宮爭鬥。其實你姑姑從小便喜靜，我總覺得宮中爭鬥的日子不適合她。如今她雖然被貶，可只要我們楚家在，只要祖父和你父親在，便沒人能欺負她。丫頭，放心，祖父會暗中安排人保護你姑姑的。絕不讓人有機可乘。”
“我明白，祖父放心，我不會像前幾天那麼悶聲不吭，胡思亂想了。不管姑姑是不是爲了我……我總不能讓姑姑一番辛苦白費。祖母說過，我好好的，姑姑的付出才值得。”
楚老將軍覺得今天眼淚似乎特別想哭一哭。
他一個大男人，竟然因爲暖玉幾句話便酸了鼻子。
真是，真是……幹嘛說的那麼煽*情。
“好了，去找你祖母說話吧，祖父累了，想睡一會。”楚老將軍把暖玉趕出內室。
外間，楚老夫人已經挑好了日子，正要知會暖玉。“就這天吧，宜嫁娶，陰曆陽曆都帶個九，長長久久的，寓意好。等你父親回來，便立刻喚宸小子來。然後讓他早做準備……”
“奴婢也覺得這日子最好，不冷不熱，正是好時候。”
最終，時間定在翌年五月……
接下來幾天，楚老夫人開始着手替暖玉準備嫁妝。
尤其是喜被，僅是各色吉祥的花樣子，便捧出十幾樣挑來選去。“鴛鴦戲水……龍鳳呈祥……百子千孫……我是看哪個都覺得好，實在拿不定主意。韓媽媽說鴛鴦戲水的好看，看着喜慶。我倒覺得這百子千孫更喜慶。成了親，來年給祖母添個曾外孫……轉年再添個千金，三年抱倆。多樂呵……”
“我的老夫人喲，小姐年紀還小，這生娃急什麼。人家都說，女人生娃越早，這老的越快，要奴婢說啊。過個三五載再生娃，那才合適呢，小兩口先膩乎兩年……”
“你啊，爲老不尊的，還膩乎兩年。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楚老夫人取笑韓媽媽。
韓媽媽含笑回道。“奴婢這張老臉，不怕日曬雨淋，這舌*頭長在我這張老臉上，風大些也不怕。總有老夫人護着不是……”
“好，便聽你一次。便選這鴛鴦戲水的花樣子。不過要在四角加上雲紋，當年我出嫁時，我母親便這麼繡的……”
暖玉的思緒有些發飄。
突然想起上一世自己出嫁時，衛老夫人也是這麼替她操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