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點了點頭,“替我謝謝伯父,就說他們的情我承下了,不過現在西平縣局勢已定,既然範家女郎住不慣塢堡,就不要強留了,我下次回來會帶她離開。”
長青應下。
趙含章問:“族中沒人欺負人小姑娘吧?”
長青立即道:“範家乃忠義之士, 族中厚待還來不及,怎會欺負呢?”
趙含章就放心了,回到老宅還讓下人收拾出一些禮物來給範穎送去。
範家雖不是西平縣人,但範縣令在西平縣當了好幾年縣令,這一次爲了守城,全家死得只剩下一個人了, 不管她想不想,範穎都關係西平縣的安定。
雖然趙含章也不懼分歧帶來的麻煩, 但能省事誰會特意去找事呢?
趙含章手指無意識的點了點桌面, 等把所有事情想一遍,確認沒有錯漏以後纔去休息,第二天便精神滿滿的回上蔡去。
她一路急行軍直奔上蔡縣城。
柴縣令本來以爲今天依舊是無望的一天,結果被她殺了一個措手不及,他又驚又喜,立即帶着常寧迎出去。
柴縣令看到她帶回來的人,大鬆了一口氣,“三娘,你終於回來了。”
趙含章一揖,“含章幸不辱命。”
柴縣令連忙擡手虛扶,請她上座,問道:“快說說戰況如何, 西平縣情況如何?”
雖然這段時間他收到的消息不少,但他還是想聽正主說一下。
趙含章便給他描述了一遍,然後說起這一次她帶走的人的傷亡來。
是真的傷亡, 所以她不能還給柴縣令滿員。
柴縣令早有預料, 其實在聽說了西平的戰況後,他覺得趙含章能還回來一半的人就算不錯了, 沒想到傷亡並不是很重,他已經很滿意了。
趙含章便順嘴提了一句陣亡士兵的撫卹,柴縣令隨口應下,“縣衙會負責的。”
趙含章就滿意了,這才提起家人。
柴縣令立即表示,她隨時可以帶人離開。
柴縣令想要起身送客了,“三娘凱旋而歸,一定是想家人了,我就不攔着你們團聚了,這就讓人領你去見夫人和二郎君?”
趙含章卻道:“不急,不急,雖然來自於西平一邊的威脅已解除,但不知灈陽那邊如何了?”
就趙氏得到的消息來看,灈陽那邊竟然還在打,而且情況還很不好。
柴縣令就嘆氣,“匈奴軍還未退走,情況不太好啊。”
“還沒有援軍嗎?”
“潁川有一支軍隊下來了, 只是……”
趙含章:“只是什麼?”
“唉, 只是他們沒有糧草, 需要灈陽負責,我也正要和三娘說呢,刺史下令各縣籌措糧草,每丁加秋稅二成,三娘,你看你家莊園……”
趙含章:“……縣君,您是知道的,這次我帶兵去平西平,那糧草都是我自己出的,這上千人十天的糧草可不少,夏收的糧食已經不剩什麼,秋收……唉,不提也罷。”
柴縣令默默地和她對視。
半晌,趙含章問道:“潁川來援的兵馬有多少?”
“聽說有三千之數,都餓得不輕,若是沒有糧草,他們怎會替灈陽賣命?”
趙含章目光便掃了一眼堂屋中的人。
秋武很機靈的帶人退了下去,常寧沒動。
趙含章也不介意,湊近柴縣令小聲道:“縣君,刺史手中有鐵礦,就三千兵馬而已,他會養不起?”
柴縣令一聽,也忍不住和她抱怨起來,“奈何那都是刺史的私產,非我等下屬能提啊。”
要是以前,柴縣令絕對不會和趙含章說這些話,因爲她是他的納稅大戶,和納稅大戶質疑納稅的正義性,他是有多想不開?
但現在趙含章已經是西平縣的實際掌權人,很顯然,西平縣也是要交稅的,這樣一算,他們兩個也算難兄難弟,趙含章沒有縣令之名,卻有縣令之責。
柴縣令嘆氣,“我們上蔡雖躲過了戰火,但夏稅就挺重的了,這秋稅再加,怕是外逃的人更多了。”
論好好的種着的地爲什麼第二年就丟荒了?
自然是因爲種地的人繳納不上賦稅,丟下地跑了的。
這些丟荒的土地到了一定年限後就會被縣衙自動收回,或者不知不覺消失掉。
“可要收秋稅,那也得等秋收之後,那會兒都入冬了,”趙含章若有所思,“匈奴有能力圍城?到時候困局已解,或者是……”
柴縣令小聲道:“破城?”
那上蔡就要倒黴了。
柴縣令糾結起來,“那我要不要提前把秋稅送過去?”
趙含章瞥了他一眼,送啥送,她還想拉着他一起不交呢,於是她道:“遠水解不了近渴,收稅也需要時間,縣君若認識刺史身邊的人,不如旁敲側擊一下,當務之急是卻敵,不如從刺史府裡拿出些錢來,先和潁川的兵馬一起把匈奴趕走再說。”
柴縣令就沉思起來,一時拿不定主意。
趙含章也不逼他,反正離納稅還有一段時間呢,看時辰不早了,她起身告辭。
她走出縣衙大門時,天都快黑了,等她到別院,只剩下朦朧的光,可以勉強看清楚人臉。
王氏早早守在別院大門,看見趙含章騎馬過來,眼淚已經冒出來,提着裙子就跑過去。
趙含章忙跳下馬,一把接住人,“阿孃。”
王氏將趙含章摸了一遍,然後摸着她手掌和手腕上纏着的繃帶看,“這是受傷了?”
“不是,”趙含章否認道:“是方便拿劍,這樣不會磨手,阿孃你看我活蹦亂跳的像是受傷的嗎?”
王氏這才笑起來,只是眼淚還是嘩嘩的流,“伱不知我有多害怕,這幾日城中傳什麼的都有,他們都說西平縣被攻破,亂軍屠城,死了好多人,連趙氏的塢堡也……”
“沒有,沒有,這些都是謠言,我走的時候不是說了,外面的消息不要聽,您只要聽汲先生的就好。”
“可趙氏都送了火種出來,這得多危險纔會把他們送出來?”王氏不放心,又摸了她一遍,“你果真沒受傷嗎?”
“沒有,我發誓。”
王氏哪裡捨得讓她發誓,拉着她便回家,“快進來吧,汲先生和二郎都等着你吃飯呢,我們從傍晚知道你回來了以後就一直等着,結果天都黑了你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