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領導，我知道了，文件您發我飛信上，我下了車找到網吧就看。今晚就要？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下了高鐵，吳維就接到了領導的電話。
對方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訓斥，說話又陰陽怪氣，表示吳維這次請假完全沒有把公司當成自己家，是典型的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爲。
末了，還給吳維派了個新活，讓吳維空閒時間做一個PPT出來，用以闡明公司未來一年的發展方向。
數據沒有，參考案例沒有，發展方向自己看着辦，需求文檔加起來不超過六十個字，多問一句對方反而先生氣了。
掛斷電話後，吳維剛剛鬆了口氣，就看到對方的飛信上冒出一大堆文字，長的都快激發吳維的PTSD了。
文字都能給人帶來這麼大的壓力，吳維感覺自己的領導上輩子絕對是個液壓機，不然怎麼這麼喜歡給人壓力呢。
內容無外乎是讓吳維認真一些，雖然剛纔說話有點衝，但本質上還是爲你好之類的。
懶得看完，吳維停了幾分鐘纔回了句：“知道了領導，我以後一定以您爲榜樣，認真的學習。”
語氣諂媚的自己的自己都噁心，而對方也很快回了個微笑的表情。
互道了一聲傻X，吳維走出了蓉城站。
蓉城站距離體驗館不算特別遠，所以吳維也懶得打車，在路邊掃了一輛自行車，直接騎着自行車就奔向目的地。
與他所在的城市不同，蓉城是一個很有氣味的城市。
現在剛好是飯點，路邊的火鍋店已經擠滿了人，稍微有點名氣的火鍋店外已經是人山人海，沸騰的火鍋味迎面而來，讓吳維差點打起了噴嚏。
雖然沒法去那條有名的小酒館一條街，不過蓉城人好吃的印象隨着火鍋味一起在吳維腦海裡紮了根。
路邊吃的東西也不少。
火候正好的羊肉串，露天擺放的燒烤攤，甜品站幾十米就有一家，旁邊還會附帶一家牙醫診所，裡面的醫生笑眯眯的看着旁邊買奶茶的客人，彷彿看到了一顆顆會動的搖錢樹。
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已經滿是行人，這讓很久沒有正常下班的吳維感覺有點不習慣。長時間的加班生涯讓吳維早已忘記正常的城市應該是什麼樣的了，也讓他感覺到一股陌生感。
距離目的地越近，吳維反而恐慌起來。
遊戲也是一門生意，而做遊戲的都是爲了賺錢，對方大張旗鼓的抽獎，甚至連路費都包了，到底想賺個啥？
自己就一普通小百姓，每個月都是月光，身上唯一值錢的就是兩片腰子了，方城工作室不會看上自己的腰子了吧？
還是說，對方準備把自己送到緬北，然後來一個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
想到這裡，吳維越發惶恐了。
給自己的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自己的好友，告訴對方如果自己十二點沒跟他聯繫，就果斷報警。
給自己上了一重保險，他這才稍微有些心安。
在外面停好車，他遠遠的看着體驗館。
體驗館位於一環內，不遠處就是蓉城有名的時尚中心，這讓體驗館的逼格很高。
這裡是臨時搭建成的，但體驗館的兩面被打通，玻璃牆壁讓裡面的一切盡收眼底，也讓這裡充滿了藝術的氣息。
雖然看不太懂這是什麼藝術流派，但吳維感覺，這地方的房價應該不低。
所以，你們真的不缺錢麼？這麼搞到底是爲啥啊？
糾結了半天，吳維終於還是下了決定。
進去了！
揣着體驗卷，吳維畏首畏尾的走進體驗館。
他應該是最早趕來的一批人，所以在體驗館內沒有看到其他的幸運兒，只有幾名工作人員在等候顧客的光臨。
一進門，門口的接待人員就頗有禮貌的請吳維出示了體驗卷，確認沒問題後指着裡面說道：“您的機子是十五號機，體驗前請先換上一身睡衣，睡衣之後可以帶走的。更衣室在那邊。我們的機器每次使用後都會消毒，所以不用擔心衛生問題。”
“還送睡衣？”吳維驚訝的問道，“而且爲什麼要換睡衣啊？”
“舒適貼身的衣服可以增加進入深度睡眠的成功率，所以我們提倡更換睡衣。”工作人員彬彬有禮的解釋道，“對了，您吃飯了麼？”
“還沒有。”
“那我推薦您吃了飯再來。這是我們合作的商家，您到對應的地方將餐劵交給對方就行。如果不想在外面吃，也可以到酒店裡點外賣，到時候我們會報銷。酒店就在那裡。”
順着工作人員指示的方向看過去，吳維發現那是自己住一天就要用掉一個星期工資的地方。
再看對方給的商家目錄，吳維發現這份目錄涵蓋了中餐、西餐等幾乎所有的美食，每一家的價格同樣不菲。
擡起頭，吳維難以置信的問道：“請問，這都是免費的麼？”
“免費的。”工作人員點頭說道，隨後又想起了什麼，連忙說道，“其實也不算免費，您還是得做點事的？”
吳維心頭一驚，感覺真正的大頭要來了。
天下沒有白吃的晚餐，接下來八成就是要讓購買所謂的遊戲平臺會員，年費八千八的那種了。
就在吳維準備硬着頭皮拒絕的時候，工作人員讓吳維關注了飛信公衆號，然後指着調查回訪說道：“體驗完畢之後請記得填寫一下調查問卷。忘記也沒關係，我們會負責監督您填完的。”
“……就這？”
“不然呢？”
“不收錢麼？”
“爲什麼要收錢？請您過來體驗遊戲已經消耗了您的時間了，我們爲什麼要收錢呢？”
這一刻，吳維感覺自己的三觀崩塌了。
還真有這種公司啊！
而更讓他震驚的，還在後面。
在知道吳維後天才走時，工作人員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明天您也可以來體驗。如果不想來也沒關係，我們這邊有熊貓基地的貴賓票，可以摸熊貓的那種。還有，走的時候別忘了領取紀念品，是方城工作室的遊戲周邊，隨機抽取的那種。”
迷迷糊糊的離開了體驗館，吳維感覺自己還在夢中。
現在的遊戲公司，未免也太拼了吧！
那這遊戲到底得好玩到什麼程度，才能對得起這配套的服務啊。
忐忑不安的到合作商家吃了一頓晚餐，吳維回到了體驗館，並來到了十五號機器前。 笨重的機器被固定在地面上，裡面的構建看起來像是一個手術檯，當換上睡衣的吳維躺進去後，他聽到工作人員友好的說道：“晚安，祝您遊戲愉快。對了，如果十五分鐘沒睡着，我們會叫您起來，稍後再進行嘗試。不用緊張，幾次之後才成功的人有很多。”
“睡覺？等等，什麼遊戲主機要睡着了玩啊！”吳維驚訝的問道。
“就是這一臺遊戲主機。好了，晚安。”
遊戲艙的蓋子在眼前被合上，也將吳維的問題按了回去。
黑暗的空間讓吳維越發緊張，不過當心跳一般的聲音響起後，他發現自己莫名其妙的平靜下來。
微弱的光芒出現，在他的面前組成了雜亂但又溫暖的畫面，恍惚間讓吳維想起了某種溫暖，但又很久沒有接觸到的感覺。
遊戲機開始微微晃動，並與他的呼吸慢慢的搭配起來，種種配置讓他漸漸想起，這是回到母親懷抱裡的感覺。
睏意襲來，吳維打了個哈欠，隨後閉上眼睛，沉沉的睡着了。
等他再次驚醒，他發現自己已經來到外面。
周圍是一望無際的樹林，自己則躺在樹林深處。
茫然的擡起手，他發現自己的手變成了爪子，身上也覆蓋着灰色的毛
我是誰來着？
對了，我是吳維，也是一隻頭狼。
突然間，吳維意識到自己還在做夢，只是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夢。
在夢裡，自己變成了一隻頭狼，在獨屬於自己的領地裡漫步。
不用擔心食物，他的小弟們會提供；不用操心工作，因爲他是一隻狼。
工作的煩惱在此刻消失，複雜的人際關係也不用去管了，他只需要在林間漫步，然後享用食物就行。
他可以在河邊玩水，可以到石頭上修葺，當明月升起時，他可以躺在自己的小窩裡欣賞明月，而不用擔心明天是否需要早起。
作爲人類的煩惱全部消失，此時的吳維已經完全迴歸到荒野，開始全身心的享受身爲狼的日子。
他的嗅覺變得十分靈敏，青草的香味、獵物的氣息、甚至氣壓的變化都能感知到。大量從未有過的信息襲來，讓吳維發現世界的氣味是如此的醇厚。
率領着自己的狼羣，他們一起在林中奔跑，一起嬉戲打鬧，廣袤的樹林是他們的遊樂場，他們可以在林間急速狂奔，享受疾馳的樂趣。
他甚至跟一隻挑戰自己頭狼地位的狼打了一架，彼此的戰鬥激烈但又剋制。憑藉着本能和自己的智慧，他咬住了對方的脖子，直到對方發出臣服的嗚咽才鬆開口。
他甚至被幾條母狼所青睞，對方討好的蹭着他的耳朵和脖子，但他對狼並不感興趣。
化身爲狼的吳維渴望奔跑，渴望在林間疾馳。
跟其他狼的搏鬥讓他熱血沸騰，他迫不及待的在山間奔馳，在巨石上跳躍，他宛如一道自由的風，在林中肆意穿梭，盡情的享受奔跑帶來的純粹的快樂。
直到兩個小時的體驗時間結束，他才被人從遊戲艙中喚醒。
半坐在遊戲艙中，他感覺自己的牙根癢癢的，想要用自己的犬齒撕裂生肉，然後享受大口咀嚼的樂趣。
半夢半醒間，他被工作人員帶到了單獨的休息室。
這裡已經準備好了各種物品，一根磨牙棒讓吳維尤其喜歡。
在看到磨牙棒的時候，他就衝上去，將磨牙棒含在嘴裡，用力撕咬起來。
而工作人員已經見慣不怪了。
她關上門，然後隔着門說道：“吳先生，等您感覺自己可以的時候，請按下一旁的呼叫按鈕，我會過來幫您講解一下注意事項。”
吳維聽到了對方的話，但他並不是很在意。
他只想好好的鍛鍊一下自己的牙齒，然後再去跟另一條狼打一架。
這種情況直到兩個小時後纔有所緩解，並讓吳維意識到自己其實還是個人，並不是狼。
好不容易平復好心情，他按下呼叫按鈕，工作人員很快就到了。
看着面紅耳赤的吳維，工作人員禮貌的問道：“吳先生，感覺如何？”
“挺好，就是有點不太好。不好意思，我現在不太會說話了？”
“很正常，第一次體驗都會有這種感覺。”
“……只有第一次麼？”
這一刻，吳維感覺自己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頓時有些悵然。
化身爲狼的時光，是他近幾年最自由的時光。
不用考證，不用與上級和同事虛與委蛇，不用擔心房租網費水電費，不用考慮家裡的催婚問題。
野生動物的生活當然也充滿危險，但剛纔的模擬遊戲將那些危險全部刪掉，只餘下最自由最快樂的部分。
看到吳維的表情，工作人員再次微微一笑，然後說道：“我表述的可能不是很清楚，在同級別擬真度下，之前的感受很難複製。不過如果提升擬真度，還是可以有新的體驗的。”
“還能提高擬真度！”
“是的，根據數據顯示，初期將擬真度調整爲15%最容易被接受，而且目前我們最高可以達到30%。不過30%有點危險，所以最初都是15%，然後隨着玩家不斷習慣，會逐漸提升。”
一想到自己剛纔的體驗居然只有15%，吳維就驚訝的說不出話。
而在知道最高可以30%後，他已經徹底震驚了。
每提升1個百分點，帶來的遊戲體驗都是全方面的進化，這種非比尋常的遊戲體驗讓吳維發現虛擬現實居然離自己這麼近了。
難怪共工在直播間裡對這個技術如此推崇，它真的是一項可以改變世界的發明。
而對於遊戲愛好者來說，好日子，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