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夏都被嚇懵了。
跟‘天災信使’一起行動多次,千夏覺得自己已經很瞭解這個男人。他的年齡跟外貌完全對不上,一言一行都透露出枯朽的古板味,但行事卻又雷厲風行,既古老又年輕,既保守又瘋狂。
不過這些天來,千夏經常受到‘天災信使’的照顧,讓她的看法也產生些許轉變:‘天災信使’其實也是一個內心柔軟的普通人,雖然他似乎不喜歡女人,可能是個心理變態,當朋友也不適合,但用來當聖誕老人的話就挺好。
因此千夏跟‘天災信使’相處時也越來越隨便,她甚至產生‘天災信使也不過是個萌大叔’的印象。
直到這一刻。
千夏十分確認,隊長的劍是對着自己砍的。
她看到隊長的手臂像鋼鐵一樣穩,看到隊長的眼神像生鐵一樣冷。那種內斂到極致的殘酷殺意,就像屠夫在殺豬一樣平靜——她以前覺得這是儒雅隨和,但等她站在隊長的正對面,她才明白這是極致暴虐。
無遲疑,無慈悲,無憐憫。
屍山血海的殺機,瞬間淹沒千夏的意志。源自生物的恐懼感,令她僵硬在原地,根本無法動彈。
就當千夏以爲自己要被隊長拿一血的時候,她旁邊的金髮少女嘻嘻一笑,伸出左手輕輕一擡,手臂毛孔便流出水銀洪流,剎那間化爲一隻巨大銀狼迎接茶修的爛膠斬!
巨大銀狼栩栩如生,尖牙利爪,剛毛鐵頭一應俱全,極其兇猛地抓住茶修的長劍!
——然後就被一劍切開了!
在「無光之盾」強化過的長劍面前,不管你是真水銀還是假水銀,斬下去的時候都跟水銀差不多!
茶修迅速接回右臂,甩出左手斬向正在逃跑的金髮少女!
金髮少女此時手上拿着一柄水銀長弓,面對茶修的追擊毫不慌張。她裙子突然鑽出一隻巨大的老虎,載着她輕鬆自如地退後一步,險之又險地避開茶修的爛膠斬,而她也拉開水銀長弓,銜箭瞄準茶修!
咻!
弓弦一響,茶修瞬間揮舞無光長劍,將激射而來的水銀箭斬成兩截!
這種冷兵器作戰,讓茶修夢迴以前的戰場。
像這種劍斬利箭的操作,對他來說已經近乎基本功。也就是茶修沒參加過幾次現代化的戰鬥,不然用劍斬子彈對他來說也只是早晚的事。
然而被茶修斬成兩截的水銀箭,在空中忽然變形成兩隻銀蜜蜂,狠狠蟄進茶修的雙眼!
呲!呲!
茶修瞬間失去視野,連退三步直至背靠牆壁,左手棄了長劍,直接一抹眼睛,將兩隻銀蜜蜂抓住然後冰封甩到一邊,發動‘饋贈’‘急救’迅速治癒眼球。
“訓練家!”
“明白!”千夏這時候也反應過來,拿着球棒護住茶修,喊出自己的伴生精靈:“太郎,就是你了,去吧!”
“吱吱吱。”太郎不滿地叫了幾聲,不過當它看見水銀巨虎的時候瞬間被嚇得射出五道火焰箭——這隻黃金鼠從來不在關鍵時候拉胯。
茶修握緊長劍,等待眼睛恢復,時刻做好反擊準備。雖然很少,但茶修也有失明戰鬥的經驗——在戰場上失去眼睛並不罕見。
然而敵人卻沒有‘趁你病要你命’的打算。金髮少女隨意打散了太郎的火焰箭,拉滿長弓瞄準茶修,用英文問道:“我在什麼地方露出破綻?我覺得我的僞裝應該很完美。”
“你們銀燈師在我眼中無所遁形。”茶修平靜說道:“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破綻。”
這自然是假話,但假話裡也有真話。
茶修從進來臥室之後,就已經開始懷疑金髮少女。
原因很簡單——今晚「討伐作戰」沒有飄紅,也沒有催促!
這表明今天進行的「討伐作戰」只是一次普通任務,並非緊急救援任務。茶修進行了快10次討伐作戰,自然明白其中的不同:普通作戰時,目標基本處於休息或者無警戒狀態,附近也沒有普通人;而緊急救援任務,則代表目標正在傷害無辜平民,茶修需要迅速降臨制敵。
今晚明明是普通任務,然而茶修進來卻發現,天魔刺客似乎正準備傷害金髮少女,這與系統的任務提示有衝突。
通過擊殺,茶修確認這個天魔刺客是真的,那答案自然就呼之欲出:房間另外一個人的實力,至少跟天魔刺客持平,甚至超越天魔刺客!
這裡又延伸出三個可能性:一,金髮少女是天魔指揮官;二,金髮少女是人類靈能者;三,金髮少女是銀燈師。
而剛纔千夏說話時,金髮少女顯然是聽懂了。但她卻故意裝得什麼都不懂,顯然心裡有鬼。
三分之二的機率能抓到一條大魚,茶修自然賭了。
當然,茶修也不是瞎幾把亂來。他的第一劍爛膠斬,瞄準的是千夏和金髮少女,如果金髮少女不反抗,那他斬到一半就會收手,只有千夏會受傷,但千夏是投影無所謂傷勢;
而如果金髮少女反抗,茶修就能判斷出她究竟是什麼人!
結果是茶修賭贏了。
這番邏輯推測,茶修不會告訴金髮少女,反而要在銀燈師腦海裡植入‘天災信使能識破銀燈師僞裝’的錯誤經驗——如果銀燈師以後遇見他就主動暴露,那茶修也省得費腦子了。
“你在說謊。”金髮少女搖搖頭:“我的技術是完美的,你不可能識破我的僞裝。”
“上一個死在我手上的銀燈師,”茶修平靜說道,“也跟你一樣自信。”
“啊啊,你就是殺死歌文袞的‘天災信使’?……哦,那你就是‘訓練家’,它就是會噴火的太郎?“金髮少女忽然換上日語,驚喜跟他們打招呼,就像是看見偶像的粉絲。
“你認識我?”千夏感到有些驚喜。
茶修的心情卻是急速下墜——他自己倒罷了,畢竟‘天災信使’有可能通過各個渠道流傳出去,但‘訓練家’和‘太郎’的情報,銀燈師怎麼可能知道的?
唯一聽過這個稱呼的人,就只有銀燈師歌文袞,但他已經死了。
他們有特別的情報渠道……茶修用傲慢的語氣說道:“沒有徹底湮滅歌文袞的屍體,看來是個錯誤。”
“你在試探我?”金髮少女甩出幾個水銀蚊子去迎接太郎的火焰箭,笑道:“沒所謂,我可以告訴你——跟屍體無關。不過,你應該已經猜到正確答案了吧?”
“真理銀燈。”茶修睜開眼睛,被銀蜜蜂刺穿的眼球已經完全恢復。
這是最壞的情況,無需任何媒介,僅僅用真理銀燈就能獲取任何情報……茶修站到房門的位置,封鎖住唯一的出口,示意千夏在一旁等待機會偷襲。
“果然,你是知道真理銀燈的,也就是說歌文袞都用出那一招,結果還是燈滅智熄……器械側的銀燈師果然不太行啊,他的真理銀燈可是特別適合實戰的。”金髮少女搖頭嘆息。
“那你的真理銀燈是什麼?”茶修繼續拖延時間,「無光之盾」的時間又過去了,他得再等30秒cd。
金髮少女似乎看出他的打算,玩味地說道:“雖然死亡並非結束,不朽纔是銀燈的歸宿,雖然我也想看看能殺死歌文袞的人有什麼實力……不過很可惜,我們沒有跟你們戰鬥的打算,希望你們能理解我們的善意。”
“這家的原主人在哪?”茶修忽然問道。通過‘降魔’符文,他看見金髮少女身上的‘邪惡血光’足有兩丈高。
金髮少女的藍瞳似乎冒出水霧,皓齒明眸的俏顏調皮一笑:“我是生物側銀燈師,紫歐奏,期待我們下一次的再會,‘天災信使’,‘訓練家’,還有‘太郎’。”
她沒有回答,其實已經做出回答。
雖然「無光之盾」尚未冷卻完畢,但茶修還是不得不上前攻擊——他不可能眼睜睜放跑這個銀燈師!
“太郎!”
當茶修雙手如鞭甩動,長劍遠斬的屍骸,太郎也凝聚好五道威力堪比手榴彈的火焰箭,封鎖住少女紫歐奏的所有閃避空間!
但少女紫歐奏的選擇出乎他們的預料——
她騎着水銀老虎跳出窗外!
轟轟轟轟轟!
火焰箭觸及牆壁發生連續爆炸,茶修衝入煙霧大步跳出去,接駁完手臂就再一次甩動發動爛膠斬——老虎跳不了多遠!
讓他砍一刀!
就一刀!
只要一刀,就能觸發‘降魔’符文,造成靈魂真實傷害!
只要一刀,他就能讓銀燈師紫歐奏痛得在地上打滾!
然而,爛膠斬揮舞橫掃,茶修斬了個空。
他躍出煙霧,看見紫歐奏居然在十幾米外的高空上。
少女紫歐奏屁股下面騎着的,不是水銀老虎,而是水銀大雕。
在離開公寓之後,紫歐奏就將老虎轉變成大雕,載着她直上雲霄!
生物側銀燈師……茶修心裡有所明悟的時候,他看見紫歐奏對他舉起了水銀長弓。
他聽到風裡遠遠傳來紫歐奏帶着轉兒的撒嬌聲音:“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真理銀燈是什麼嗎?”
他的瞳孔映出紫歐奏手持的水銀長弓,此時天空陰冷,但仍普照大地。
啪嚓!啪嚓!
隨着兩聲宛如破蛋的聲音,茶修的眼球瞬間炸開!
兩根粗大的水銀蛇從他的眼球裡竄出來,帶出污血和視網膜!
饒是茶修身經百戰,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詭異攻擊弄得有些手足無措,失去視野更是雪上加霜。
就在他掉下去的瞬間,一雙手抓住他的衣服,將他拉回屋子裡,抱着他在地上滾了兩圈抵消慣性。
“沒事……吧?”千夏抱着茶修,她看着那雙空洞的眼眶,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沒事。”茶修平靜說道:“那兩條蛇呢?”
“什麼蛇?我沒看見。”千夏搖頭。
掉下去了嗎……茶修沉默片刻,說道:“可以放開我了嗎?”
“嗯?哦哦。”千夏連忙不好意思地鬆開手,但她很快就感覺不爽——什麼意思嘛?我抱你你還覺得不滿意嘛?不過是區區一個大叔……
茶修坐起來,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眼眶,確認眼球真的不見了。
千夏看了看外面,說道:“隊長,有警車來了,我們該撤了吧?”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給警察們留個背影,但我現在這個樣子,恐怕會被認爲是受害者吧……茶修嘆了口氣。
他總是抓不住背黑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