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怒氣衝衝梗着脖子的劉燕梅整個人蜷縮了起來，恨不得將腦袋縮回脖子裡面去。她訕訕的開口：“醫生，真的，有那麼嚴重嗎？”
醫生原本看劉燕梅和吳玉珍打架就很不喜，此刻更是不耐煩。
“不籤？不籤的話，那正好，我也不用手術了，你們準備一下病人的身後事吧。”
他這一說話，劉燕梅又着急起來。
我知道，她是爲了我爸的退休金着急呢，這才退休沒幾年，這樣免費的錢還沒拿到手軟，怎麼能就失去呢？她着急之下，目光四下溜達起來，嘴裡卻哆哆嗦嗦：“我，我不敢。我要是簽了，老王被你們手術做死了怎麼辦？我不要籤，我不要。”
我翻了個白眼。在醫院說這種話，你是嫌我爸命活的太長了嗎？
即便是再好脾氣的醫生估計也火了。
“是嗎？那不籤剛剛好。”說着醫生進了急救室，往裡面喊了一聲，一個護士走了出來，她也不摘下口罩，從醫生手裡接過文件夾：“你們籤不籤啊？不籤的話也行，這後面還有一份醫院的死亡報告，要不就籤這份吧。”
相比之前的醫生，這位護士可謂是經驗豐富，當然，她的年紀也大了，我看到她眼角的皺紋很深，她說話的聲音很冷。
劉燕梅依舊搖頭。
王淑玲一下子着急了，她急忙上前：“媽，你趕緊簽字吧，要是耽誤了功夫我爸真的死了怎麼辦？”
“那我簽了，你爸手術死了不得全怪我，不行，不行，這字我不能籤。”劉燕梅一邊搖頭一邊轉頭看着我。
我當下冷哼了一聲。
王淑玲是她女兒，這下還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嗎？
當下從護士手中拿過了文件夾和筆跑到我身前：“姐，你也是爸爸的女兒，按理說也是家屬的，要不，你幫忙簽字吧，行嗎？”
“哼，劉燕梅不想簽字就推到我頭上，王冬明的錢有分我一釐一毫嗎？還是說，他之前有照顧過我？”我翻了個白眼，瞪了王淑玲一下，“拿走，這本來就是你媽媽該籤的，拿到我面前算怎麼回事？”我伸手指了指手背上的膠帶，“別欺負病人啊。”
王淑玲頓時委屈的嘟嘴：“姐，你怎麼能這樣呢，難道你要親眼看着因爲不簽字爸爸耽誤了手術的時間死去嗎？姐，你的心腸怎麼能這麼狠呢？”
我勒個去！
這樣也行？
“我說王淑玲，你腦袋沒被門擠了吧？你都說了我是我爸的女兒可以籤，你難道不是爸的女兒？你還是劉燕梅的親生女兒呢，你已經成年了，難道你不能籤？”
王淑玲眼睛一亮，好像被我點醒了一般。
我嗤之以鼻：“哼，還考上大學呢，難怪只是三流的學校，這腦子笨的可以，果然這邏輯太可怕，自己不簽字害死人還要怪我我頭上，簡直和你媽一個德行。”想起上回在增城醫院，因爲自己發現王淑玲面色不對勁不好細問，王淑玲自殺了劉燕梅將所有責任都怪到我頭上，這邏輯真
是驚人的相似，我簡直就是醉了。
沒好氣的又翻了個白眼，那邊劉燕梅已經拉住蠢蠢欲動的王淑玲了，低聲在她耳邊說着什麼。透過她們兩人的身影，我看到靠在牆壁上的吳玉珍，今天她和劉燕梅的這打鬧真的有些狠了，臉上青腫了好幾處，破皮破相了，當然，最重的，應該是腦袋，她的手還是放在後腦那邊，一隻按着，可見之前傷的不輕。
她身邊那個護士冷冷的看着我們這邊，不帶一絲感情，好像裡面人的性命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般。
我無所謂的聳肩。
反正我是不擔心我爸死了的，我奶奶留給我的房子已經過戶到我名下，我爸的那些財產我本來就沒想着爭，也肯定沒我的份，我何必呢？現在着急的肯定是劉燕梅和王淑玲她們。
這時，王淑玲好似被劉燕梅勸住了，還是拿着那文件夾和筆過來，可憐兮兮的望着我：“姐，你是長姐，這字還是你籤比較好，而且你已經結婚了，你做的決定肯定比我成熟，你看，要是你不籤的話，我爸真的出了意外，你……”
我就笑了：“我怎麼了？我能怎麼了？我爸打我出生開始就沒怎麼關心過我，我是我奶奶養大的，就是我奶奶死了我在那個家裡也是做牛做馬的，我想那些工錢都可以抵得上我的飯錢了吧？至於他會不會出意外……”我冷漠的眼睛瞅着吳玉珍，不帶一絲感情，“我現在巴不得生我的兩個人死了一了百了。”
吳玉珍的身子就是顫動了幾下，我輕笑起來。
“還有，小妹妹。”我捻起她手中的文件夾和筆，往地上一扔，“準確的說，那是你的爸爸，他對我還不如一隻貓，對你們纔是真愛，所以，我湊什麼熱鬧啊？我得看着你們一家子曬幸福啊，你們關係那麼好，一個簽名難道就難住了？”
王淑玲面色頓時不好看了起來，我冷哼一聲。
“別有事的時候纔想起來你還有我這個姐，沒事就不把我當人看。”這樣的事情看多了，以前我也不會計較，那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但是現在，連我爸在我這裡也不管用了。
護士這時候冷冷說了一聲：“沒事，你們慢慢商量着，我們等簽字的那一刻纔開始手術，嗯，要是再過個十分鐘左右，我得準備另一份文件了。”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有可能我爸撐不過十分鐘。
我又不着急，笑着扯起嘴角。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那份文件我倒是願意籤的。”
“你……”劉燕梅的聲音尖利了起來，氣憤的指着我，隨後又想起了什麼，頓時又溫柔了下來，“琇兒，你看看我這手，我是真的害怕啊，我的手抖着籤不了字。要不，你簽字吧，行嗎？”
我看着那隻故意晃動的手，不由笑了起來：“劉燕梅，之前看你簽字那個飛龍畫風的，不是很能耐嗎？怎麼這會兒卻這麼扭扭捏捏了？”
一直沒吭聲的吳玉珍這才說話了：“這有什麼？她們肯定是不想擔負這手術費了唄？我猜啊，剛纔劉燕梅去繳
的費用急救用就剛剛好，這下子要做手術，這得是多少錢啊？”
她輕笑了一聲，見我看向她這才解釋：“一般心臟手術需要用到的材料和藥品都不在醫保範圍內，哼，你爸爸有心臟病，她劉燕梅能不清楚？如果只是高血壓，沒看她剛纔掏錢掏的積極？”
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難怪手抖呢，原來是想着從自己口袋裡面拔錢不捨的啊？
那護士大概是頭一次見到我們這樣奇葩的家屬，挽起袖子看了一下手錶：“還有五分鐘。”
吳玉珍見劉燕梅不反駁了，說的更開心了：“你看今天這樣子，你是存了心不理會他們的，她那是擔心你以後都不管他的醫藥費呢，萬一老王去了，份子錢她怎麼着也得讓你掏的吧？你要是簽字了，這錢她都可以賴在你身上，不籤的話，要是你要和王東明脫離父女關係，劉燕梅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劉燕梅，你打的一手好算盤啊，真厲害。”我是由衷的佩服，這麼短短的時間就想到了這些，不得不說，在劉燕梅心中說不準演練了多少次我爸要去世的場景，說不定遺囑都準備好了，就是爲了讓我分文不得，還得倒貼錢是吧？
還真是小民心理。
我懶得與她們理會，劉燕梅卻依舊焦急的看着我：“琇兒，你別聽你媽媽亂說，我那裡會這麼想？我要是這樣，之前那些房租我怎麼可能會還給你？”
“那房租是威脅要報警你纔拿出來的吧？”我沒好氣，“而且別以爲我知道，要不是你寶貝兒子逼着你拿出來，你會捨得？劉燕梅，你當我白癡啊，還是當你自己是白癡呢？”
Www＿ ttKan＿ c o
“很明顯啊，琇兒，她就是想坑你呢。”吳玉珍冷眼道，“琇兒，你別被她忽悠了，你爸爸是退休教師，有退休金有醫保，按道理來說，現在孩子也長大了，她怎麼着都求不到你身上，她那就是貪得無厭，琇兒，你別管她。這字，就是得她籤。”
我雖然不喜劉燕梅，但更不喜吳玉珍。
揮揮手：“吳玉珍，別叫我琇兒，你不配，還有你，我撂下話了，我爸的命不歸我管，你們愛他生就簽字，喜歡讓他死就別籤啊，不過我覺得我們村裡的老人應該很想知道這些細節的吧？劉燕梅，我真的很想說給他們聽呢。”說完，我緩緩起身。
說了這麼一通，感覺腦子又有點不夠用了。我知道，這是身體太虛弱的關係。我太累了，現在需要休息，我覺得再這樣下去的話，我遲早要崩潰。扶着牆壁，我緩步朝電梯口行去，吳玉珍見狀，想要上前扶住我，我躲開了。
“別用你的髒手碰我。”我聲音很冷，我知道，這話肯定傷吳玉珍的心，可是比起她傷害我的，這僅僅是九牛一毛。
劉燕梅的尖聲卻傳了過來：“老王啊，你睜開眼看看你這女兒吧？你要是早就知道她這麼沒良心，我當初嫁過來的時候就該把她淹了，省的現在生氣啊，老王啊，你簡直就是瞎了眼啊。”
我爸纔是瞎了眼當初娶你呢，我心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