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弦開藥方!
曾二當時是情不自禁的激靈了一下。
上一次蕭弦給他自己一口氣連開三四張藥方的事情,曾二還記得清清楚楚地呢。
甚至她還能記起當時那藥方們的名字:先是九羌獨活散,然後桂枝湯,然後補中益氣湯,然後他開了鱉甲丸沒有吃就被攔下了,最後吃的是小柴胡。
當然曾二記得更清楚的是她事後問大夫,大夫非常委婉的說,其實蕭弦一開始就是有些傷神,原本好生睡一覺就好了,後來他那些事兒,都是自己亂吃藥吃壞了的……
曾二此時倒抽一口冷氣,
然後找了一個理由跑出去了。
曾二記得今兒晚上遇見的那些贊助商們,他們好像說起哪家醫院來着?
趕緊打一個急診電話先預備着……
事情和曾二想象的還不太一樣,
訓練基地裡沒有立刻發生集體腹瀉嘔吐中毒一類慘劇,
如果說有變化,那就是半夜了還有幾個屋子亮着燈,
可是第二天五點晨曦照到訓練場的時候,大家都醒來了,不能說他們是按時醒的,因爲他們醒的比平時還早了半個小時呢。
除了曾二,蹲在一邊“拭目以待”的人挺多的。
大部分都懷揣着心理非常複雜,就好像在光線不怎麼亮的屋子裡掉了一根針,黑燈瞎火摸索着去撿針的那個時候。既希望一下子找到把問題解決掉,又不得不先想到:“沒可能的,這麼大的地方,誰知道究竟掉到哪兒了?”
其實非足球圈子的羣衆們期盼中國足球變強大,差不多也是這麼的想法。話說回來,是什麼能證實中國足球真的強大了?奪一次大力神杯?恐怕不是!中國足球如果真的憑藉入選南極洲代表隊/收買裁判/暗殺對手/所有其餘隊伍都一上場就抽搐/天上掉下流星幫着把足球砸進球門……什麼的拿了世界冠軍,或者有一部分人會滿意了,不過大一部分人可能會覺得還差點什麼。大家真想看到的,或者還是持續性絕對性統治性的強大,就是不管遇到什麼對手都不怵,都不會8:0,真正的戰無不勝那種。又或者用曾二的話就是經過了許多艱苦卓絕的汗水之類,然後終於走上了巔峰。當然,這個事情太難。對於現在這個社會,甚至可能是越發的難了。
有人說現在這個社會生產的人才就好像工廠的標準件,大家誰和誰都長差不太多。又有人說互聯網這麼發達交通這麼發達世界成了地球村,不一樣的文化背景的國家民族以後也越來越一樣了。這個同化事件好似是大勢所趨了。不知到是不是許久之後,比如足球這樣的運動,不同的國家的選手往出一站,兩邊的數據相當之相似,前鋒跟前鋒一樣的身高一樣快一樣的技術一樣的搶點意識,中場後衛守門員都差不多,這簡直就是兩隻孿生隊伍。三十二支球隊的世界盃就是三十二胞胎,最後大家往場上一站,因爲兩邊的數據太相似了,誰也不敢說擁有更大的勝率。於是這就成了一種真正的隨機事件,後來在歷史長河裡回顧漫長的世界盃比賽紀錄,發覺各隊獲勝的概率和坐在賭場裡投擲沒有被動過手腳的色子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那都是一堆隨機數……
……在真的到了那樣的情況之前,中國隊還能抓緊時間努力一下。
集訓剩下的若干天,就在足協工作人員們心中有數且忐忑不安中度過了。
這個過程中白天還正常訓練,上面派下來的精英工作小組抽冷子鑽出來,好像俯衝下的老鷹叼走地面一隻小黃雞一樣,把足球場上正在訓練間隙的隊員們抓走,到小黑屋裡進行單獨談心煽情,一般情況下不把人說的眼淚汪汪的,他們是不肯放人的。
而每到了吃飯時候——卯時早飯午時午飯酉時晚飯——蕭弦就會跳出來,抽查這些人讀書狀況。如果是個不清楚情況的第一次看到這個場景,可能都會恍惚,是不是進入了某個高三複習班。
日程非常充實。
事實上隊員們可沒有這麼風平浪靜的。談話節目最多是哭的多了不好意思,讀書節目意料之外的非常難熬。有人不喜歡油漆味,有人不喜歡汽油味,蕭弦給每個人挑的書單,好像是集中了大家最不喜歡的玩意兒放在一塊兒,有些大家從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不喜歡的。
穆宏看雜誌看的整個腦子都煩躁了,什麼美白的潤膚的柔順的修身的……爲什麼他居然得認認真真看化妝品?李逵迄今爲止還沒有聽一次完整的音樂會錄像,每次到了第二首曲目,最多第三首,他一定會睡的沉沉的。就連訓練裡一向表現良好的公孫勝,有一次都把自己的書悄悄和同屋周通的書皮換了一下,這下糟了,周通的書是一本講博弈運籌的軍事書籍,公孫勝津津有味看了一個小時,然後這天晚上他一分鐘都沒閤眼,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那本書。比平時的失眠來的都兇猛多了。
集訓的日子就在大家這樣複雜的想法中不緊不慢向後走,
然後,友誼賽的日子就走近了。
與國家踢友誼賽的對手,是就近找的,位置就在京城的俱樂部。足球訓練基地名義上雖然是屬於另一個省的,可是位置上就好像京城八環一樣,非常近。
兩邊十幾天前說好了友誼賽的這件事兒,到了日子京城隊就直接把隊伍拉過來了。足球場還是國家足球基地這邊的草皮更好些,而且這附近深山老林的沒什麼人來看,也基本談不到“主場優勢”之類的事情。
雖然國家隊是一羣國腳,可是京城隊上下並不害怕他們。
國家隊的實力太讓人放心了。
首先不得不提的是他們的主教練。本國國家隊主教練這個問題,那簡直是世界足壇一枝獨秀的奇葩。別的國家國家隊主教練都是在本國聯賽裡功勳赫赫的,國內外賽事裡大名鼎鼎的,然後纔有可能被考慮。本國的教練組成員很多是根本沒有進入過聯賽的,你從來都沒有看見過他們的名字也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他們的聲音,好像一直都在深山老林裡閉關潛修,然後有那麼一個電閃雷鳴風雨大作的好日子,他們嘎嘣一聲就成了主教練了。
“蕭弦”什麼的顯然就屬於這一類了。雖然大家當面講禮貌有文化管人叫“蕭教練”,可是背後都議論一句民間俗語呢:“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其次就是國家隊的配合了。誰都知道國家隊的配合是大問題。原因就是前面說的,這些人從前都不熟……你一下子讓人家色香味都有,這是爲難人。就算是足球非常發達的國家,國家隊一般也是用三兩年時間去磨合成型的。還有一些地方主教練一做十來年,那隊伍更是穩定的不能更穩定,常年以來慢火煲湯,一點一點地向成型的隊伍裡添一兩個人,減一兩個人,什麼的。可是到了本國……本國是每逢大賽換主教練,任期能有兩三年的都了不得了,有的時候甚至一年兩熟。十幾年不換主教練?這簡直有點天方夜譚了。
再次還有一點,國家隊每次比賽,大家都是能夠看到錄像的。國家隊對京城隊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央視從前說了:“因爲大家都知道的原因,我們不轉播中超”。這個狀況近期纔有了一些轉變……總之哪,從知己知彼這個角度,國家隊不瞭解京城隊,而京城隊對於對手瞭解的非常熟悉。事實上都有些過分熟悉了。那些在中超裡也算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到了國家隊迅速拼成了各種別緻造型的沙丘。看着還有形狀,碰一碰就不太好了。然後屢次在小點的地球儀上都找不到的國家的手上出現大面積潰敗……事實上前一陣子還有過新鮮事兒,某些主業是逃課熬夜打遊戲的人,居然組了一支草根隊伍,叫囂着想一戰國家隊。
這個對手都快成了笑話了,害怕……還真是不怎麼怕的。
京城隊心情愉悅放鬆的走上了茵茵的綠草地。
這個時候蕭弦正在做戰前動員。
蕭弦說:“我有一個夢想,兩年後國家隊到奧運會上奪個冠。”
(隊伍裡齊抽冷氣。)
“目前有一個問題,你們不一定能贏了眼前這支京城隊。”
(隊伍裡頓時沮喪,有人臉上露出不服氣。)
蕭弦笑了一下:“這個心氣兒很好,認認真真放手踢吧,把他們當成你們踏上成功的金光大道的第一個路障,然後一腳踢開。”
(大家的眼睛閃閃發亮。)
蕭弦:“踢不贏回去讀書加碼。”
(所有人的眼光呆滯了一下,然後迅速轉變成了惡狼一樣的綠油油的兇猛。)
京城隊和國家隊一碰面,
當時京城隊的隊員們都是一驚。
人還是那些人,還是那些隔三差五能在錄像裡看到的丟奎卸甲的隊伍,
可是這個精氣神……好像一下子徹底不一樣了?
怎麼可能!
是役,
國家隊3:1大勝京城隊。
比賽的比分比較懸殊,
京城隊感覺更是相當以外的。
穆宏好像比平時更興奮,更機靈了一些?
李逵好像沒有被兩次假動作就頓時激怒,然後氣沖沖的一根筋準備報復?
公孫勝比從前速度更慢,可是踢的球更準確簡潔了?
……
這一點點的改變非常小,好像是錯覺一樣,可是堆積在一塊兒,這又太不一樣了。
他們的配合依然不好,可是在嘗試着互相配合……
他們目光堅定,
簡直,就好像一直真正的強隊一樣?
怎麼可能!
國家隊?!
京城隊在吃驚和詫異中開始了比賽。
然後他們發現每一個球國家隊都會兇猛的爭搶,一點都沒有“大人物”們雲淡風輕的味道。又好像,面對的不是一隻國內俱樂部,而是什麼世界冠軍的隊伍!
然後他們發現,國家隊在渣配合下只打小範圍的傳接,可是如果他們稍微有了疏忽,國家隊就會兇猛的大舉撲上,哪怕看着非常沒有資質的球,他們都不惜體力的亂跑。
簡直好像牛皮糖一樣!
京城隊心理上遇到了很大的意外,
然後他們又被這樣猛然兇狠的逼搶嚇了一跳,
再然後他們在一個又一個驚異中結束了比賽。
國家隊當天晚上便放了假,
大家紛紛收拾行李離開,整個基地裡歡聲笑語的。
蕭弦和曾二站在訓練場上。
曾二還沒有從下午地比賽中緩過來,她說:“太了不起了!我從前覺得足球這樣的東西,可有可無。你踢球或者不踢球,你看球或者不看球,能有多大的差別呢?現在想,是我狹隘了。對於場上的球員,這是好像沙場上一樣的戰鬥。對於我們,也總能從其中得到鼓勵和振奮,甚至可以說,這裡面能夠看到一種不停息的奮鬥精神。而這樣十一個人的運動,變化無窮,魅力非凡,說足球是世界第一大運動,名不虛傳啊。”
蕭弦搖頭,看着空蕩蕩的足球場,然後輕聲的,答非所問的開口道:“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