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早該如此!”
徐長洋目色玄淡,盯着林霰道。
也許,早該如此?!
“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林霰面色一白,心頭的冷意叫她控制不住自己,朝他低吼着質問出聲。
林霰的聲音在還算安靜的展廳不可謂不突兀。
她話音一落,周圍便有不少人從朝兩人望了過來,包括夏雲舒和譚婧。
夏雲舒之前沉浸在畫裡,這時看過來,看到徐長洋和林霰,寂清的眼瞳便微微眨過一抹涼。
譚婧是看着林霰朝徐長洋走去的,見況,面上倒沒有過多的情緒,只是眉頭輕皺着。
常曼見夏雲舒看過來,有些緊張的抿了脣,走了過去,“雲舒,你別誤會,長洋……”
“伯母,您不用跟我解釋,我相信他!”夏雲舒平靜的打斷常曼,說。
常曼鬆了口氣,站到夏雲舒身邊。
夏雲舒望來的瞬間,徐長洋便看到了,清雅的面龐有了絲緊繃,視線從林霰身上錯開,深凝向夏雲舒,嗓音淡薄,“我清楚知道什麼對我而言是最重要,最值得我關心和在意的。夏夏是我的命,試問,爲了我自己的性命,我還有什麼不能放棄的?還有什麼是可以與她相提並論的?我想不出來。”
夏雲舒安靜的看着徐長洋,她臉上沒有表情,可眼神卻比什麼時候都要溫柔。
徐長洋對夏雲舒勾脣,“等我兩分鐘。”
夏雲舒挑動眉毛,看了眼林霰,轉過了身去。
林霰將落在夏雲舒身上的視線收回,受傷的看着徐長洋冷硬的側臉,沙啞道,“長洋,我在國內就你一個親人,我把你當成我最信賴的人和最大的依靠。十多年的情分,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你也說過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爲什麼,爲什麼你這麼輕易的就捨棄了我們之間的感情?“
徐長洋不爲所動的望向林霰,“你不是一直跟我說,希望我幸福麼?”
“是,我是希望你幸福,我比誰都希望你幸福!可是,你的幸福不一定非要捨棄我們的感情?那麼多美好的時光,我們的青春都一起度過的啊。我不明白,你的幸福爲什麼非要拋棄我們的友情?是雲舒誤會我們麼?沒關係,我可以跟雲舒解釋。你最愛的人是她,我們只是朋友,我希望她不要這麼介意我們,誤會我們,這樣行麼?”
林霰說到最後,聲音裡帶着壓抑的惱和憤。
“不需要。我已經決定了。”徐長洋說着,便要跨步朝夏雲舒走。嗯,說好了兩分鐘就兩分鐘!
林霰雙眼猩紅,瘋狂的妒忌和恨惱赤着她那顆心臟。
她覺得自己快繃不住了!
她猛地閉上眼,深呼吸的同時,睜開雙眼,先徐長洋一步往夏雲舒的方向走去,“我去跟雲舒解釋!”
徐長洋一頓,眉峰頓時不悅的蹙緊,淡色的薄脣抿直。
林霰直直朝夏雲舒走。
然而,她走了不到兩步,眼角一抹冷芒如閃電迅速閃過。
與此同時。
一道女聲驚恐響起,“啊……”
身後的腳步聲猛地一重,林霰雙手一瞬捏緊,往前的身體倏然朝後倒去。
一截冰冷的褲腳從她手背疾風般的刮過。
褲腿的主人竟然就那麼視若無睹的迅疾奔向了前。
咚——
林霰重重倒在地上,後腦勺在地板上砸出咚的一聲悶響。
林霰摔得眼前一陣模糊。
耳邊的尖叫聲此起彼此,林霰搖搖頭,眯起眼試圖將眼前的景象看得仔細些。
只是她的眼前人越來越多,全都圍到了一處去。
“雲舒……天,長洋,長洋……”是常曼驚恐萬狀的聲音穿過人羣灑來。
“夏夏,夏夏!!”
接跟着,是徐長洋慌張驚攝的喑啞聲音。
林霰嘴角微微一扯,任自己躺在地上。
成功了,是麼?
雜亂慌促的腳步一波波從她身邊踏過。
林霰看着天花板,全身發冷,可她想笑。
儘管沒有一個人在她身邊停留,沒有一個人,朝她伸出一隻手。
夏雲舒,夏雲舒,別怪我,怪只怪我的孩子因爲你沒有了,怪只怪,你命不好!死了好,死了纔好?
眼角有淚滑過。
林霰閉上眼,蹙緊眉瘋狂的笑。
也不全是瘋狂,這抹笑中,彷彿還有點別的什麼東西,也許是痛苦,也許是其他,只有她自己知道。
……
逸合醫院,產房室外。
常曼看着徐長洋鮮血直流的右手,身體便直髮抖。
她想讓他先去清理他手上的傷,可是她現在說不出話,耳邊迴響着的,是趕來醫院的路上,夏雲舒撕心裂肺的痛吟聲。
突然,產房室打開,一名護士匆忙走了出來,“徐先生,您太太不肯配合,非要見您,您快進來吧!”
常曼盯着徐長洋。
徐長洋像是一頭隨時會發狂的野狼,從他赤紅眼眸裡折射而出的芒光猶若一根根見血封喉的毒針。
聽到護士的話。
徐長洋先是滯緩了兩秒,隨即朝產房疾衝而去。
常曼雙腿發軟,緩緩蹲了下來,顫抖看着產房的方向,哽咽呢喃,“雲舒,你和孩子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否則,長洋也活不了,媽媽也,不想活了……”
……
“答應我,如果待會兒有什麼意外,我,我跟孩子只能保,保一個……一定要保孩子,保孩,啊……啊……好疼,好疼,啊……”
徐長洋抓着夏雲舒的手,看着夏雲舒被汗水溼透的蒼白小臉,薄脣蠕動着,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無邊的恐懼,如無形的利爪,鉗着他的咽喉。
“快答應我……啊……”
夏雲舒痛到雙眼猶如被烈火灼燒般,身上全是汗水,可她眼中反而沒有一點淚。
徐長洋握着夏雲舒的手放在脣邊不停的親吻,無法說出一個字。
夏雲舒看徐長洋,印入她眼簾的,是他潮溼而蒼白的臉。
夏雲舒心痛如絞,拿過另一隻手掐放在徐長洋手背上,“徐,啊……徐叔叔……啊……”
“這樣下去不行啊!”
醫生看到夏雲舒兩腿間的紅,神經緊繃道,“徐太太,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爲了您孩子的安全,從現在開始,你務必要配合我,務必!“
“啊……好痛……”
夏雲舒感覺自己身上的力氣在一點點流逝,她覺得有什麼東西要衝破她的身體,她很痛,只有痛!
“老師,徐太太好像沒有力氣了,我們需不需要準備緊急剖腹?”助理醫生看着醫生道。
“不行,現在已經不適合剖腹,再不生出來,我怕會出現宮內缺氧的情況,到時候孩子就危險了。”醫生檢查後,深呼吸道,“徐太太,你一定要堅持住,深呼吸,深呼吸,慢慢用力,對,用力……”
“啊……我不行,我不行……啊……”夏雲舒一生中沒有體會過這種疼痛,她很恐懼,很害怕,甚至覺得自己真的會死!
“徐太太,爲了您的孩子,您可以的,您一定可以!堅持啊徐太太!”醫聲急得滿頭大汗,但她還是維持着冷靜,鼓勵夏雲舒道。
夏雲舒摳着徐長洋的手背,叫聲減弱,不是因爲壓抑,而是沒力氣,“唔……”
醫生看了眼夏雲舒,見夏雲舒竟是要暈了過去,呼吸一沉,看向跟個啞巴木頭人似的抓着夏雲舒的手不吱聲的徐長洋,忍不住低吼,“徐先生,您太太現在正是危急時刻,也是最需要你的時候,您不能暈!您瞭解您的太太,知道什麼最能刺激您太太,讓您太太重新振作起來。爲了孩子和您太太的安危,您現在也得配合我們啊!”
醫生說完,產房內的助理醫生和護士都盯向徐長洋。
徐長洋僵滯了數秒,緩緩俯下頭,冰冷的薄脣貼着夏雲舒的耳朵,啞啞道,“夏雲舒你聽着,如果你不能好好的給我活下來,我就陪你去死。我說到做到!”
“啊嗚……”夏雲舒猛地掰下徐長洋的手,狠狠咬了上去。
徐長洋依舊伏在她耳邊,“我不許你有事!今天,要麼我們一起離開產房,要麼一起死在這裡。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能豁得出去!”
“啊……啊……”
“出來了,出……”
醫生欣喜的聲音冷不丁戛然而止,抿着脣擡頭盯向夏雲舒。
夏雲舒彷彿將一生的力氣都用光了,在隱約聽到醫生說“出來了”三個字時,便放任自己昏睡了過去。
醫生心跳加速,又去看徐長洋。
徐長洋卻一門心思都在昏睡過去的夏雲舒身上,沒往這邊看一眼。
醫生閉閉眼,看了眼複雜站在一邊的助理醫生,“把孩子送去育嬰箱,我馬上過來。”
助理醫生趕緊點頭。
看着助理醫生匆匆抱着孩子出去,醫生仔細做了善後,心情複雜的望向小心撫着夏雲舒毫無血色的臉的徐長洋,道,“放心吧,她只是太累睡着了而已,等她休息好了,就會醒了。”
徐長洋沒看醫生,但還是點點頭。
醫生見徐長洋的視線始終沒有從夏雲舒身上離開,在心裡嘆了口氣,如果不是見他這般緊張孩子的親生母親,她真要懷疑孩子是不是他親生的了。
那孩子……
醫生呼吸一窒,蹙緊眉,轉身,緊步往外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