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促進會…..是艾格尼絲教授的主意？”
許微秋的手指輕輕拂過那刻在牆壁上的小字，微微粗糙的感覺，反而讓她覺得很舒服。
也許是看過艾格尼絲的手札，也許她是李熾的母親，許微秋對於這位素未謀面的女士總是很在意。她雖然看不太明白她在研究什麼，可在那密密麻麻的實驗記錄和數據中，她卻能感覺到這位匹配者教授縝密的思維和毫不掩飾的企圖心。
她想要變強。即使不是身體上的，也要變強。
許微秋忽然想起了艾格尼絲手札中的一段話。
一切爲了變得更強，爲了我們的種族的發展和延續，我們必須擺脫桎梏，不斷進化。我們不能畏懼改變，如果改變能帶領我們走出困境，那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這是艾格尼絲教授札記中唯一的一段個人感想。它被夾在筆記的最後一頁，摺疊成了一個小小的方塊。和其他的記錄不一樣，這段話被她寫的工工整整，每個字都很用力，一筆一劃，力透紙背。
這段話許微秋讀過好幾次，所以她記得非常清楚。她雖然不知道艾格尼絲教授是在什麼情況下寫下的這些，可是她卻能感受到這位傳奇人物當時的那種既堅定又矛盾的心情，她似乎一位破釜沉舟的戰士，在大戰之前，就堵塞了自己撤退的道路。
海因裡希按下播放了全息圖像的按鈕，艾格尼絲教授等大的幻影出現在廳堂的中央。
她穿着一件休閒服，很居家的樣子，人似乎並不在實驗室。她的神色有些飄渺，視線拉的很長，似乎遠處有什麼東西牽引着她的目光。
“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變得更強，爲了讓我們的種族發展和延續，我們必須擺脫桎梏，不斷進化。”“不能畏懼改變。如果改變能帶領我們走出困境，那即使付出所有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艾格尼絲教授的語氣舒緩平和，她的聲音雖然不是很洪亮，可是卻帶有一種魔力，能夠讓聽衆在最短的時間接受她，加入她，順着她的思路前進。
竟然是這段話！
許微秋驚訝的瞪大眼睛，她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又聽到，沒想到艾格尼絲教授本人說的時候竟然是這樣的表情。
“怎麼？你見過她？”
許微秋搖搖頭。
“沒想到她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她有些遲疑的說。
“她是因爲出色的匹配者，至少對帝國來說是這樣的。”
“你呢？爲什麼要申請加入進化促進會？”
紅髮青年看着眼前的全息圖像，一字一句的回答：
“我想變強。雖然註定我這輩子最多就是b4，可是如果加入進化促進會，我是不是就有希望了呢？只要突破了b5這道關卡，我就可以和大哥一樣，有可能晉升到b9了。”
“如果能晉升，我也可以有資格申請基因匹配了。”
海因裡希一臉認真的說道。
許微秋被他嚴肅的表情逗樂了。
“原來你是想找個老婆啊……”
“老婆？那是什麼意思？”
紅髮青年有些疑惑的問道。
“就是….伴侶的意思。”
海因裡希理解的點點頭。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正色的說道：
“你以爲匹配是一件好事嗎？其實不是的。”
“科學院分配見面的那些匹配者，除了本族原生的雌性，其實大部分都是來自種族同化。有的還算是人形狀態，有的乾脆就是異種。雖然後期的同化能夠改變匹配者的外表狀態，可是他們的思維觀念和生活習慣是變不了的。大家能相互容忍其實也只是因爲想要繁衍下去罷了。”
他閉了閉眼，語調有些憂鬱。
“爲了獲得後代，家族會尋找最優秀的人去匹配基因。我大哥天資好，所以他自己就扛起了這個責任。憑什麼他那樣出色的人要和一個不知名的生物過一輩子呢？”
“婚姻，是隻要基因匹配就好了嗎？其他的難道都不重要？無論適不適合生活在一起，只要基因對的上就都不是問題了，我們存在的意義只有這些嗎”
他站在她前面，看不到表情。可是這一字一句都是沉甸甸的，像是敲擊在她的心上。
“我如果可以突破b5，家族就又多了一個選擇。大哥就會輕鬆的多吧。至少在這幾年，他不會總想着去接受匹配了。”
“你們不是還有一個弟弟麼……難道他的資質……”
許微秋話只說了一半就停住了。她忽然想起來，海因裡希曾說自己是施倫貝格家唯一的一個低於b5的人。這麼說來，奧丁的等級肯定是要高一些的。
哥哥弟弟都那麼優秀，只有自己平凡一些。說起來，被夾在中間的海因一定很難過吧。
聽她這麼說，紅髮青年的臉上出現了古怪的窘色。他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是含含糊糊的踢了一句，勉強應付了過去。
“……這個……涉及到家族的一些內情，總之，現在我大哥是最累的啦！”
他這樣的表情，讓許微秋隱隱悟到了什麼。自己似乎是不小心戳到了人家豪門的家族秘辛呢，真是尷尬的不得了。她想轉了話題活躍一下氣氛，可是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她把眼光又轉到了艾格尼絲的全息圖像上。教授的投影正在慷慨激昂的說着什麼，她的情緒有些激動，眼睛亮的驚人。許微秋忽然發現，在那雙墨綠色的眼眸中，隱隱的閃過一抹紅色，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覺得教授的瞳孔產生了裂縫。
縱貫整個瞳孔的裂縫，看上去有些詭異啊。
“海因裡希……”
她拉了拉紅髮青年的衣服，讓他趕快看看那個圖像。
“怎麼了？”
海因轉過頭來，可是什麼都沒看到。
“這個……能重播麼？”
許微秋指了指那個播放按鈕。
“當然可以。你這麼喜歡艾格尼絲教授嗎？還要重新溫習一下她的演講？”
海因裡希順手按下了按鈕，全息圖像又一次重新啓動了。
許微秋搖搖頭，她沒有回答海因裡希的提問，只是專注的看着每一幀圖像，仔細的查找着那令她在意的小細節。
戴在脖子上的小石牌在慢慢的變冷，許微秋眼中的世界也慢了下來。海因裡希在說什麼她已經聽不到了，視野在放寬，在不斷向外延伸，她又進入了那種玄然的境界。
這一次，她看的非常細緻，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雙眼上，艾格尼絲教授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被她分解成了慢動作，從上到下一一審視，果然發現了很多漏掉的線索。
艾格尼絲教授在講手札上那段獨白的時候，她的眼睛是墨綠色的，瞳孔渾圓晶亮，眼神堅定中還帶着一絲不捨。
她好像是在注視着什麼心愛的東西。
畫面一轉，立體投影忽然沒了聲音。圖像上不斷閃過斷續的光影，艾格尼絲身穿白色研究服，似乎是站在一個高臺上，正在慷慨激昂的演講。
她的嘴脣開開合合，不時的還在向臺下揮手，似乎情緒激動的很。
許微秋一直在觀察她的眼睛。有那麼幾秒鐘，艾格尼絲的瞳孔忽然出現了紅色的豎紋，就像是被利刃分割成了兩半，滲出了殷紅的鮮血。
每到這個時候，教授的身上也會同時出現細細的紅色絲線。這些絲線在艾格尼絲的身後呈放射狀，時而伸長，時而縮回，長長短短的彷彿是活動的觸手，有自主意識一樣。
紅絲閃現之處，畫面變得更加模糊，似乎是受到了什麼干擾。
很快，第二遍也播放完畢。
“這是她失蹤之前，在塞涅雷參加進化學討論會時的錄像，也是她目前留下來的最後的痕跡。”
海因裡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你似乎非常推崇她。”
許微秋看了看紅髮青年，有意的迴應了一句。她不是在提出問題，這是很自然的在陳述這個事實。自從進到這個廳堂之後，海因裡希的情緒一直有些低沉，尤其是看到艾格尼絲教授的圖像和簡介，這種感覺就更爲強烈。
覺得海因裡希對艾格尼絲似乎有種特殊的感情，有惋惜，有不甘，還有一絲生不逢時的怨懟。
“你喜歡她？”
她試探着問道。
“怎麼可能！”
海因裡希急急忙忙的否認，他的臉色有些漲紅，眼神隱隱有些飄忽。
看來是她說對了。
那時候，海因裡希應該年紀也不大吧。
沒想到教授失蹤這麼多年，竟然還有粉絲在默默的暗戀着她。說實話，先有忠誠的丈夫，後有年輕的愛慕者，艾格尼絲教授絕對是人生勝利者，匹配者中的戰鬥機，沒有之一。
見他有些窘迫，許微秋也就沒有點破他。她只是點了點頭，把話題又引向了自己感興趣的方向。
“爲什麼是在塞涅雷開會呢？”
她好奇的問。據她所知，塞涅雷直到她穿越的那年才申帝成功。30多年前，那裡還不是帝國的地盤呢。
一個匹配者離開帝國的範圍，會不會有些太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