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一碗米線，衛騰迅速回了宿舍，順便把涼鞋換掉，穿上乾淨的白球鞋，然後衝鏡子理了理頭髮，這才匆匆忙忙出了門，也不理身後的周魚意味深長的yin笑。
到了球場，蕭凡果然等在那裡。
挺拔的身姿，淡淡的微笑，手裡轉動的籃球，背後是被晚霞染得通紅的天空。
有些畫面，雖是瞬間，卻足以讓人記很久。
衛騰呆呆的看着蕭凡，那樣孤獨的蕭凡，驕傲的蕭凡，優雅的蕭凡，瀟灑的蕭凡，天下獨一無二的蕭凡。
或許他也曾瘋狂過，囂張過，傲視天下目空一切過，可現在，剩下的只是濃濃的寂寞。
他那樣的人，身邊應該有人陪伴纔對。
衛騰厚臉皮馬上湊過去陪伴，站在蕭凡身邊，笑着問到：“你會打球嗎？”
“會。”
“嘿嘿，那你攻我守啊？還是我攻……”說了一半覺得不對勁，馬上改口，“練練投籃吧。”
蕭凡輕笑着點了點頭，把球遞給他。
衛騰接過球來，轉身一個華麗漂亮的投籃動作，手臂優雅地舉起，胸有成竹滿臉自信。
可惜……歪了。
“靠，球運不好。”
說完便上前撿起球來，站在籃框下，繼續來個帥氣的投籃動作。
那可是練過無數次的動作啊，瞬間爆發的美麗啊，可是球啊，你咋不給面子了呢……見到蕭凡，主人我心虛了，你也心虛了不成？
蕭凡好笑地看着他上竄下跳，到後來甚至不顧形象地亂扔了起來，可惜球就是不給進，擦框而出。
衛騰卻一直不放棄，多角度多方位的投籃，奇怪的姿勢，誇張的動作，讓蕭凡歎爲觀止。
他還真牛脾氣，投不進非要投，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人。該說他太勇敢，還是太固執？
蕭凡上前從衛騰手中接過球，站在正對籃板的位置，輕輕踮起腳，“唰”，漂亮的三分球。
“你投得好準……”衛騰驚歎，“你以前是籃球隊的嗎？”
“初中的時候打過幾個月，後來就沒再練了。”
衛騰心想，蕭凡打球的時候一定很有氣勢，可爲什麼不打了？
“高中轉學到仁川中學，不喜歡那邊的球隊。”
哦，仁川中學，聽說那個學校盡出些xing格怪異的傢伙，似乎林微葉敬文，高中都是那個學校的？
“那時候顧着拼成績，沒時間玩籃球。”
真是乖學生，高一就開始努力學習了，哪像我，高一的時候還顧着玩。
“高一還沒分文理科的時候，學校全年級一起排名，我不服輸，每次都想拿第一。”
衛騰覺得有點不對勁，張口剛要說話，卻被蕭凡打斷。
“可惜，每次，我都差林微那幾分。”
“我的名字，每次都排在他後面。”
蕭凡輕笑，“唰”的一聲，又一個三分球投了進去。
蕭凡一邊說着，一邊熟練地投籃，每說完一句，球便投進一次。
聲音很低沉，一頓一頓，似在調整呼吸，衛騰卻明白他只是在壓抑心情。
天邊的紅霞漸漸褪了，校園的路燈陸續亮了。
蕭凡在原地重複着投籃的動作，衛騰一直站在旁邊，一句話都沒說，心裡卻是一陣陣的刺痛。
他又提到林微，那個跟他並駕齊驅，xing格卻截然不同的人，那個他喜歡了很多年，卻從來沒想過表白的人。
蕭凡的過去，青蔥歲月，那麼多年的記憶裡，都留着林微的影子。
而我呢？在蕭凡心裡卻是二十多年的空白，四天短暫的旅行，匪夷所思的巧合，微弱的交集。
林微眼中從來沒有蕭凡，卻讓他死心塌地喜歡着，這麼多年默默地喜歡。
而我呢？一心一意對他好，整天圍着他打轉，他卻從來不回頭看。
愛情本來就沒有公平。
衛騰只覺得突然間眼睛有些酸澀。蕭凡你這個傻瓜，你要是回頭，你會發現有更值得你珍惜的人站在那啊！
那個人雖然沒林微那麼厲害，但是他會死心塌地對你好，絕對比林微好一千倍，一萬倍！
“怎麼不說話了？”蕭凡停下動作，看向衛騰。
衛騰輕輕走過來，拿過他手裡的球，繞過他，敏捷的三步上籃，終於漂亮的投中。
撿回籃球拍了拍，回頭一笑，“有時候呢，上帝關掉了你的門，會給你打開一扇窗戶，窗外的風景並不差啊，何必一直鑽牛角呢。”
蕭凡當然知道衛騰的意思，笑了笑，沒說話。
衛騰見他沒反應，覺得突然這樣文藝起來的自己，還真不習慣，於是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咳嗽一聲：“你等下去哪？”
“去圖書館借書。”
“嘿，真巧，我也要去借書呢。”
“那一起吧。”
兩人還了球，並肩往圖書館走。
此時已是八點，晚自修開始的時段，認真一些的學生開始三三兩兩往圖書館出發，一路上行人絡繹不絕，蕭凡和衛騰一起走在人行道上，擦身而過的學生偶爾會回頭看他們。
兩個男人走那麼近，確實有點奇怪。衛騰想了想，還是稍微挪了挪，跟蕭凡保持一尺的肩距。
離得這麼近，卻猜不透他的心思。
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喜歡上這樣複雜的人？他的花花腸子在肚子裡繞了那麼多圈，繞得人頭暈眼花的，哪像自己，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簡單爽快。
或許是爲了互補？因爲從小到大身邊的朋友都太簡單，所以纔會喜歡複雜的蕭凡，來中和一下？
衛騰想不明白，便不去研究，反正喜歡就喜歡了，管他爲什麼。
老子就是喜歡了，喜歡就要追，哪怕碰一鼻子灰，也要追，這纔是大xing情，這樣纔不會遺憾啊。
可惜面前這傢伙可是銅牆鐵壁，撞一下沒反應，撞兩下，頭疼。
只能慢慢磨，拿出把鐵杵磨成針的毅力來。
兩人刷卡進了圖書館，蕭凡走到查詢處，很有禮貌：“請問丹寧的《法律下的自由》還回來了嗎？”
“還沒有，借光了。”
“謝謝。”
“那《最後的篇章》在館嗎？”
“十一樓，D5座。”
衛騰站在旁邊等着蕭凡，等他查完書，又陪着他上樓去找，在後面當跟屁蟲。
“你不是也要借書？”電梯下行時，蕭凡突然問道。
“呵呵，是啊。”衛騰嘿嘿一笑，到一樓閱覽室裡搜刮了一大堆雜誌。
“餓嗎？一起去吃點東西。”蕭凡的建議衛騰當然是求之不得，趕忙跟在後面去了附近的餐廳。
服務員對着兩位，笑得很甜：“今天星期五，免費供應啤酒的，兩位要不要來點？”
衛騰一聽免費，馬上就亢奮了，“好啊，限量嗎？先來四瓶！”
“好的。”
衛騰還在亢奮，“這麼好，居然免費提供啤酒啊？”
“你沒來過這裡？”蕭凡有些奇怪，T大的男生大多知道這地方吧，新開的餐廳，爲了拉攏人氣，週三半價，週五免費提供啤酒，週日還有糕點送。
“嘿嘿，我第一次來。”
“哦。”蕭凡也沒多想，只是點了點頭，“你酒量如何？”
“別說，我酒量還真不錯，以前高中那會兒，整天跟我哥們一起泡酒吧，沒人能灌醉我的。”衛騰豪氣地說着，斜眼看了看蕭凡，見他對自己泡酒吧當不良少年的事沒太大反應，這才放下心來。
很快就有服務員拿來啤酒，衛騰顯然鬼混的經驗豐富，鑰匙扣裡都有開酒瓶的設備。
毫不客氣的拿了杯子開始倒，倒得滿滿，推過去給蕭凡。
“你很少喝這個吧？”蕭凡這種人喝的是名牌酒吧，對啤酒這樣的小衆文化他應該挺不屑的？不過今天居然二話不說就仰頭喝了下去，難道我對他來說是特別的，所以他會遷就我？
真自戀。
衛騰閉上眼睛，一大杯啤酒一飲而盡，又趕忙倒滿，繼續喝。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轉眼，幾杯酒下肚，衛騰的臉漸漸紅了起來。
“醉了？”
“沒呢，我這人，喝酒的時候臉特紅，其實啊，沒那麼容易醉。”
蕭凡笑了笑，任由衛騰把啤酒當礦泉水喝。
衛騰已經喝了好幾瓶。正想着要不要回去，蕭凡卻突然掏出手機來，打電話。
衛騰也沒在意，直到聽到蕭凡口中蹦出的那個名字。
“敬文，是我。”
後背僵了僵，衛騰趕忙低着頭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生日快樂啊。”
不經意間看到牆上掛鐘的指針，凌晨十二點，衛騰覺得一杯啤酒下肚，全身一片冰涼。
“我可是打國際長途專門給你祝福的，你就不謝我一聲？呵呵……我忘了時差，你在睡午覺？嗯，休學手續辦好了，最後一個環節，要家長簽字。”
衛騰又倒了杯酒，低頭慢慢地喝着，沒看見蕭凡打電話的時候，投在他身上的複雜目光。
“要我幫忙啊？叫我爹，我就幫你籤。”
“雖然教務處不認得你爸筆跡，可我覺得要我冒充你爸來簽字，有點怪怪的，我要寫，兒子葉敬文怎樣怎樣？”
“呵呵，我沒調戲你啊。”
“怎麼聲音這麼啞，感冒了？你啊，自己身體不養好，還誇口要當外科醫生？在美國少吃生牛肉，你的胃消化不了那些東西，你家那麼有錢，找家中國餐廳還不簡單。”
“嗯，那我先掛了，等你回來再說。”
衛騰還在悶頭喝酒，蕭凡掛斷電話，手機立刻收到一條短信，發送者葉敬文。
“蕭凡你在搞什麼？？肉麻到我快吐血了。”
“抱歉，利用你一下。”
“好吧，隨便你利用。我爸簽完字了，明天我寄過去給你，大恩不言謝。”
“跟我不必客氣。”
“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居然拿我出來當擋箭牌？”
“不算困難，只是，遇到一個傻孩子，不想傷他太深，只好讓他在受傷之前遠離我。”
“喜歡你的傻孩子？”
“嗯。”
“有時候真不明白你那愚蠢的思維，不在一起怎麼知道一定會受傷？別告訴我你也要當孬種。”
“不開始，總比開始了卻慘淡收尾的好。在一起之後又分開，傷得多嚴重，你比我更清楚吧？”
“但是我不後悔。”
“我不想讓他後悔。”
“隨你便，哭的時候別來找我。”
“彼此彼此。”
蕭凡笑着低頭髮短信，衛騰一直在喝酒，一杯又一杯，胃越來越灼熱，火燒一般的難受，心裡卻越來越冰涼。
像是把人扔進了冰窖，像是身體裡揉進了一塊塊碎冰。
涼的刺骨。